一桌人邊說邊笑的吃完這頓飯之後,已過戌時。
“若不出意外的話,來年五月,我會再來肅州,屆時可還要請我吃火鍋——”臨上馬車前,孔弗笑著同江櫻說道。
江櫻點著頭,看著眼前慈愛和氣的老人,心裡忽然生出瞭幾分不舍來。
興許是前世她和弟弟自幼便沒瞭父母的緣故,她非常珍惜和長輩之間的感情。
起初接觸到孔弗,她是抱著一種仰慕的心態,但日益相處下來,內心深處早已將他當做瞭親人一樣的長輩。
“來年五月,也不過才半年的時間罷瞭!”石青似是察覺到江櫻的情緒一樣,出聲笑著說道,“下回過來,定要再長住一段時間——”
狄叔看瞭他一眼,沒好氣地道:“先生忙於正事,你當跟你一般,想在哪兒住多久便能住上多久?”
石青已是習慣瞭狄叔這種說話方式,不怒反笑的摸瞭摸鼻子道:“哪裡有好吃的,師傅指定是願意在哪裡長住的!”
孔弗聽罷,當即屈指在他頭上敲瞭一記,“我怎麼收瞭你這樣一個不知尊師的徒弟!”
“師傅,我說實話您也打我……”石青哭喪著一張臉控訴著,惹得眾人發笑起來。
“時辰已經不早瞭,孔先生早些回去歇息,明早好上路。”晉起適時地說道。
孔弗笑著頷首,目光含笑著一一掃過眾人,算是作瞭告別。
“先生慢走。”江櫻掩去眼底的不舍,笑著說道。
孔弗點頭說道:“快進去吧,外頭風大。”
江櫻點頭應下。
“諸位保重。”石青對著眾人拱手做禮,而後便扶著孔弗上瞭馬車。
目送著馬車消失在錦雲街盡頭。江櫻方和晉起宋春風,莊氏還有梁文青折身回瞭堂中。
至於梁平……
大致是由於同仰慕已久的偶像同坐共飲,心情太過激動,便多敬瞭幾杯酒——
可問題是,被敬酒的孔先生從始至終那叫一個面不改色,而敬酒的梁鎮長,卻被自己給放倒瞭。眼下正橫躺在後堂的羅漢牀上。已是分不清何處何夕。
莊氏等人進去的時候。梁平正掙紮著要坐起來。
梁文青翻瞭個白眼,同身後的車夫說道:“景伯,你快些送我爹回傢吧。回去好好給他醒一醒酒!”
“小姐您不同老爺回去嗎?”景伯問道。
“你先送我爹回去,再來接我就是瞭。”梁文青一副嫌棄的表情看著梁平,顯是不願意與他同乘。
江櫻在一旁看的心情十分復雜。
這,真的是親生的女兒沒錯嗎?
景伯卻已經見怪不怪瞭。上前去扶梁平。
“你松開我,我還要再。再敬孔先生一杯,來,給我滿上……!”梁平掙紮著,舌頭已經打結。
宋春風覺得心目中梁鎮長的形象毀瞭大半。為瞭不讓剩下的一半也跟著毀掉,他提步離開瞭後堂,套驢車去瞭。
“景伯。我爹就交給你瞭!”梁文青丟下一句毫無責任可言的話,便急匆匆地跟瞭出去。
看著已經掙開瞭自己的攙扶。邁著魔鬼般凌亂的步伐到處去找酒壺的梁平,壓力山大的景伯,朝江櫻莊氏和晉起投去瞭求助的目光。
江櫻看向晉起。
她有自知之明,知道這樣的梁鎮長實非她的力氣可以控制的瞭的。
原本站在那兒不打算插手的晉起,接收到她的目光之後,隻得走上前去。
“不要扶我,我沒醉!”梁平甩開上前攙扶的晉起,幾步撲到桌邊,竟真的讓他找到瞭一個酒壺,動作搖搖晃晃地倒入酒杯之中,就要往嘴裡送。
“老爺,您不能再喝瞭!”景伯連忙去奪。
晉起無奈,但還算敬重梁平,故也不敢動用大力去控制梁平,隻能跟景伯一起用梁平‘周旋’著。
見梁平一手拽著景伯的頭發,一手拽著晉起衣襟的無賴模樣,江櫻隻覺得三觀盡毀。
“松開!我要再敬孔先生一杯!”梁鎮長反倒生氣瞭……
“老爺,孔先生已經走瞭啊……”景伯哭喪著臉提醒道,好不容易將自己的頭發從梁平手中解救下來,卻已是散亂的不行,配合著這副欲哭無淚的表情,直教人覺得可憐非常。
江櫻再看向晉起,相比之下,被拽開瞭前襟的少年人,就顯得淡定多瞭。
隻見他松開瞭梁鎮長,低頭整理起瞭衣襟,動作不能再風輕雲淡。
但江櫻卻從他這個看似淡然的動作上,看出瞭隱含的怒氣。
這位的脾氣她還是知道的,好脾氣跟他絕對扯不上半分幹系。
大概隻是礙於梁平是長輩,又是在醉酒的情況下,不好發作罷瞭。
可作為一個長輩,梁平卻沒有適可而止的自覺性……
‘怒火中燒’的梁鎮長,眼見著景伯執意要阻攔他,也不知是手滑還是刻意報復,竟是將手中的酒杯直直地甩瞭出去——
可甩出去的方向,卻是比較飄忽。
江櫻的目光追隨著在空中揚起瞭一個完美拋物線、並且還帶著酒水的酒杯,心中忽然湧現瞭一種十分不妙的預感。
果然,片刻之後,就見那酒杯直沖瞭晉起而去!
而淡定的少年,還在低頭整理著自己的衣襟……
江櫻想出聲提醒,但心知已經來不及,隻能怔怔地站在原處,等待著‘厄運’的降臨。
然而就在酒杯要飛到晉起面前的那一刻,卻見他錯開瞭一步,連頭也未抬,就這麼避開瞭迎面而來的酒杯——
江櫻看的傻瞭眼。
作為一個低頭整理衣襟、安安靜靜的美少年,他是怎麼看到並成功避開這隻酒杯的!
可他是避開瞭,他身後的人卻遭瞭秧。
完全沒有做好被砸準備的景伯,被這隻酒杯“嘭”的一聲直直的砸中瞭腦門兒,酒水直流而下。再加之一頭凌亂似雞窩般的頭發,簡直不能再淒慘。
江櫻不忍的看著景伯,覺得他好像要哭瞭……
安慰的話不知道怎麼說,隻能上前遞去瞭一方帕子聊表慰藉之情。
“梁平!”
一直在一旁冷眼旁觀的莊氏,終於忍無可忍的出瞭聲吼道。
吃醉瞭酒就瞎胡鬧,這麼多年竟是一丁點長進也沒有!
梁平恍若未聞,重新取瞭個酒杯來倒酒。莊氏闊步上前。一把將他手中的酒壺並酒杯奪瞭下來,二話不說便往地上猛地砸瞭下去,瓷制的酒壺酒杯就這樣噼裡啪啦的碎瞭一地——
“我讓你喝!你給我喝啊!我看你這下怎麼喝!”莊氏怒目圓瞪地看著梁平。
梁平仿佛是被莊氏這突然而暴力的行徑給嚇住瞭。怔怔地站在那裡,目含畏懼的看著面前的莊氏。
下一刻,一個令在場所有人目瞪口呆、手足無措的一幕發生瞭……
隻見被嚇傻瞭的梁鎮長,在沉寂瞭片刻之後。竟是“哇”的一聲哭瞭出來!
景伯驚恐的看向自傢老爺。
醉酒後瞎胡鬧的老爺他是見過兩回,且都是在傢中。畢竟老爺是個有分寸的人,知道自己一旦吃醉酒後果不堪設想,故若非是在熟到不行的人面前,是絕對不會多吃酒的。所以能見老爺吃醉酒的時候並不多。
這回在外頭吃醉已經叫景伯好吃一驚瞭,更何況……現在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兒像個受瞭委屈的孩子一樣大哭出聲,又算怎麼一回事啊!
“你還我的酒……”梁平邊哭邊道。
“……”莊氏忽然覺得醉瞭的不是梁平。而是她自個兒……
“快把我的酒還給我。”梁平仍舊在不依不饒。
江櫻幾人下意識地看向莊氏。
莊氏一臉尷尬,隻得應付著梁平說道:“你先回傢。等明日……明日我再還你。”
雖是更想痛快給梁平一拳將其砸暈瞭事,但畢竟當著梁傢仆人的面兒,莊氏隻得耐住性子。
“不,不行……”梁平口齒不清地搖著頭,一副‘我不相信你’的表情。
莊氏惹怒道:“那你說要怎麼辦!”
“除非你,你陪我一起,一起回去……”梁平要求道。
“好好好!”莊氏不耐煩地說道,扯著梁平就要往外走,“現在就給我回去!”
這回梁平竟是十分配合,沒有再掙紮,任由莊氏拉著出瞭後堂,景伯愣瞭愣,才提步跟瞭上去。
一時間,後堂之內就隻剩下瞭晉起和江櫻兩個人。
這本是難得的獨處機會,然而江櫻的註意力卻放在瞭方才梁鎮長被奶娘拉扯著出瞭後堂的情形——
怎麼覺得梁鎮長是裝醉的呢……
這一定是她的錯覺!
畢竟梁鎮長縱然是裝醉,也絕對做不出當著心上人的面嚎啕大哭的奇葩舉動來……
“走吧。”晉起看瞭她一眼,說道。
江櫻這才回神,抬頭對他笑瞭笑點頭。
二人並肩出瞭後堂而去。
然而剛一來至後院,便聽到瞭梁文青的聲音。
“你聽我說完好不好?”
江櫻下意識地循著聲音的來源望去。
就見西南院角處,借著稀薄的燈光依稀可見宋春風被梁文青堵在瞭墻角處——
江櫻發覺她自打從來到這個時空之後,膛目結舌的次數和頻率越來越高瞭……
宋春風作為一個男子,這是被……被壁咚瞭?(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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