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3:走火入魔的宋春月

作者:非10 字數:5213

日日見個面怎麼瞭?

每次都是說些再正常不過的話,又未做什麼出格之事。

“奶娘,我不覺得你做的哪裡不妥當瞭。”江櫻覺得有些不解,一直在勸她要主動追求幸福的奶娘,怎麼事情到瞭自己身上,就變得如此頑固守舊瞭呢?

而且,梁平沒有妻子,連小妾也沒有一個,奶娘更是未曾婚嫁,兩個人兩廂情願的走到一起,實在是無可厚非啊,根本沒有牽扯到任何倫理上的問題。

所以說到底,最讓莊氏介懷的,隻怕還是梁文青異樣的目光。

“可總歸是名不正言不順的……”莊氏面帶苦惱地說道。

江櫻一副無解的表情,“這不是很好解決嗎?”

“怎麼解決?”莊氏皺眉看著她。

“奶娘你嫁給梁鎮長,不就名正言順瞭嗎?”江櫻覺得這完全不是事兒啊……

莊氏聽得腳下一個踉蹌,險些要仰面跌倒。

這孩子當真是……

“奶娘?”江櫻見莊氏臉色不對,出聲喊道。

“奶娘困瞭,你也洗洗睡吧……”除此之外,莊氏全然不知道該說什麼好瞭。

至於嫁給梁平……

這種事情,她真的是想也沒敢想。

這孩子卻用這麼理所當然的口氣說出來瞭……

瞧著莊氏這副模樣,江櫻隱隱明白過來瞭。

她還是多嘴瞭一回……

眼見著莊氏回瞭臥房,江櫻燒瞭水沐浴洗漱過後,換瞭柔軟的棉佈中衣,絞幹瞭頭發過後,也鉆進瞭被窩當中。

可吹熄瞭燈之後。躺在牀上想著今天那碗長壽面,便是翻來覆去也無法入睡瞭。

江櫻早便料到自己會失眠,最後幹脆披衣下瞭牀,重新點瞭燈,在窗前的圈椅中抱膝坐著。

伸手推開一扇窗,冷冷的夜風灌瞭進來,打在臉上有些濕濕的觸感。

江櫻定睛一看。才驚喜的發現原來外頭不知何時起。竟然落起瞭紛紛揚揚的雪片。

院中的青石地面上,已經鋪上瞭一層雪白的柔軟薄毯。

江櫻抬頭望著窗外灰蒙蒙的夜空,心思逐漸地在飄遠。

同一時刻。一江春樓前。

“少爺,雪越下越大瞭。”

阿祿對著馬車裡的人說道,“看樣子阿櫻應當已經回去瞭,少爺要不要去桃花鎮瞧瞧?”

這個時辰晚是晚瞭些。但既然少爺百忙之中抽身出來瞭,總不好連人都沒見著。就這樣回去吧?

今日青舒出府來一江春買點心,才意外得知今日一江春歇業,說是阿櫻過生辰。

少爺晚上聽說瞭之後,趕著將手上的幾樁急事處理完。便過來瞭。

誰知道還是晚瞭。

韓呈機自馬車內撥開銀灰色緞面夾棉佈簾,看瞭一眼馬車外紛揚的鵝毛大雪,道:“不必瞭。回府吧。”

阿祿聽罷微微一愣,遂點頭應下。

燒著暖爐的馬車中。暖融融的一片,白宵臥在柔軟的毛毯上,似乎也因為沒能見著江櫻,而分外的失落。

韓呈機望著手邊的錦盒,似是入瞭神。

他似乎已經逐漸的認清瞭自己的心意,並不如自己起初所認為的那麼簡單——

隻希望,還為時不晚。

次日早,江櫻果然頂著兩個黑眼圈起瞭牀。

昨夜折騰到快天亮才勉強睡得著,算一算,真正睡著的時間連一個時辰也不到。

但今日須得開門做生意,容不得她睡懶覺。

江櫻穿好衣裳,推開房門走瞭出去之後,正見莊氏揮著大掃帚在清掃院子裡的積雪。

雪已經停瞭,但瞧著墻頭與屋頂上厚厚的一層,便可見昨夜這場雪下的確實不小。

望著在清早的冷風中凍得雙頰通紅的奶娘,但幹勁兒十足的奶娘,江櫻的嘴角不禁彎瞭起來。

一眨眼,她來到這個時空裡,竟然要將滿一年瞭。

記得來的那天,連城也在下雪,她頭痛欲裂的清醒過來,推開房門一瞧,便見一個身著百花褙子的婦人在掛滿瞭白燈籠的院子裡掃著雪——那便是她第一次瞧見莊氏的情形。

江櫻回首這一年以來,莊氏對自己的種種愛護與指引,也不知是不是還沒徹底睡醒的緣故,竟是忽然矯情的酸瞭鼻子。

“櫻姐兒醒瞭?”莊氏瞧見瞭江櫻,咧開嘴一笑,呼出瞭一口雪白的熱氣。

江櫻吸瞭吸鼻子,回以一個燦爛嬌憨的笑容,點頭道:“奶娘,我先去洗漱。”

“快去吧,鍋裡的粥都熬好瞭,洗完臉剛好喝上一碗暖和暖和——”莊氏說道。

江櫻點頭罷,方取瞭毛巾與臉盆洗漱去瞭。

隔壁,宋傢兄妹的心情卻都不怎麼好。

宋春風一大早起來就被使喚著掃雪,本就有些不大樂意,再加上昨日準備給江櫻的禮物,反被梁文青搶瞭去,臉色便不能再難看。

若非是好男不跟女鬥,他早將梁文青給收拾瞭。

可一想到自己耗費瞭半月之久才雕刻出來的小像,就這麼落到瞭梁文青的手中,不由地還是怒火中燒,此刻掃雪的動作儼然成瞭發泄怒火的方式,他大力的劃拉著掃帚,每一下都勢必要帶出一大陣雪霧來。

而洗漱後的宋春月,則是站在堂屋前的臺階上,背靠著門框,深皺著一對與尋常女子相比略顯得英氣的眉頭。

剛做好飯的李氏,一出來便瞧見瞭這副情形——發呆的女兒像是被人勾去瞭魂魄;掃雪的兒子則像是得瞭失心瘋……

“快些進來吃飯吧!”李氏呼喚著一雙兒女。

宋春風一聽這話,當即就撩瞭掃帚,邊拍著身上沾著的雪屑,邊走瞭進來。

宋春月也回瞭神,轉過身來。卻依舊是一副愁眉緊鎖的模樣。

李氏覺得分外無奈。

這個快要出嫁的閨女,近來可謂是變著法兒的多愁善感,今天愁帕子還沒繡成,昨天又愁自己恐怕記不住該記的禮數,隻是不知今天又是為瞭什麼發愁——

究其原因,才聽宋春月擔憂地問道:“娘,這個時候下雪。當日的路會不會十分難走?”

李氏聽罷險些仰倒。

“又用不得你來擔心。你到時安安穩穩的坐在轎子裡便是瞭——”

宋春月卻仍舊不放心,一邊隨著李氏往屋裡走,一邊不停地念叨著:“可轎夫們抬轎子肯定是不好走的。若是路滑的緊,萬一掀翻瞭轎子丟瞭人,到時候惹瞭別人笑話,可如何是好啊……”

“哈哈哈哈哈哈……”宋春風聽罷毫不留情面的大笑瞭起來。隻覺得陰霾的心情一掃而光。

他怎麼會有一個這麼傻裡傻氣的妹妹!

還掀翻瞭轎子……

想瞭想那個畫面,宋春風便忍不住再度笑瞭出來。

“你這孩子……”李氏則是覺得。有必要讓阿櫻過來開導開導‘奇思妙想’過瞭度的女兒瞭……

於是,在李氏的強迫下,宋春月今日終究是沒能呆在傢裡繼續繡帕子,而是跟著江櫻去瞭一江春。

江櫻和莊氏十分贊同。讓宋春月出來散散心,總好過成日悶在傢裡,腦子都要給悶壞瞭。

可是。當幾人到瞭一江春之後,江櫻卻是傻眼瞭。

因為。宋春月拿出瞭一個繡繃子來,坐在那裡穿起瞭針……

這真的是出來‘散心’的?

江櫻懷疑極瞭。

“別告訴我娘,我偷偷帶出來的。”宋春月看著目瞪口呆的江櫻,對其警告道。

江櫻覺得這姑娘沒救瞭……

“來,你來幫我瞧瞧,這個地方應當怎麼繡才好看?該用什麼顏色的線?”宋春月對江櫻招手道。

眼瞧著她這副急切的模樣,江櫻實在無法拒絕,隻得無力的走上瞭前去。

於是這一上午,江櫻忙壞瞭。

一邊在廚房裡燒著菜,一邊還要時不時的指導著宋春月。

宋春月為嫌麻煩,幹脆搬瞭張凳子,就坐在瞭廚房裡,好方便就近請教江櫻。

於是,廚房裡就出現瞭這麼一幕違和的情景——眾人忙的熱火朝天,看火的看火,切菜的切菜,熬湯的熬湯,來回傳菜的方大方二更是腳沒沾地兒。而宋春月,一個安安靜靜的美少女,就這樣坐在案板旁,專心致志的繡著手中的如意鴛鴦帕,真可謂是兩耳不聞廚房事。

“今個兒好像沒瞧見梁鎮長和梁小姐過來啊——”待忙過瞭正午,樊氏隨口說道。

梁平和梁文青父女倆,平素幾乎是日日都會過來,風雨無阻。

今日乍然沒來,的確有些奇怪。

“大致是還沒醒酒吧。”莊氏說到這兒,臉色有些不甚好看。

明知自己酒量不佳,還吃那麼多酒,自己將自己灌的不省人事,這人當真是一點記性也沒有。

正收拾著炭灰的宋春風,聞言手下動作不由地一頓。

今日梁文青好像真的沒有過來?

怪不得……他說怎麼這麼安靜呢!

如果日日都能這麼安靜,當真是再好不過瞭。

心情愉悅的宋春風,幹起活兒來越發的賣力瞭。

江櫻將他的反應看在眼底,默默地為梁文青嘆瞭一口氣……

方二端著一摞盤子從前堂走來,江櫻便問道:“客人可都走光瞭嗎?”

平常這個時候,一般都沒有什麼客人瞭。

卻見方二搖瞭頭,說道:“還沒呢,還有一位客人在吃酒——”

江櫻聽瞭也未多說什麼,隻想著大不瞭再等一會兒。

可又聽方二說道:“就是那位問小笨雞笨不笨的方公子。”

一來二去的,方昕遠來一江春的次數多瞭,方大和方二也對他越來越眼熟。

一聽是方昕遠,江櫻皺瞭皺眉頭,覺出瞭不對勁來。

要知道這貨在酒樓裡吃酒實在是從所未有啊——

這倒不是說方昕遠不沾酒,而是他在吃酒這方面,特別的有‘講究’。他隻吃……花酒。

來一江春這麼久,也從沒聽他要過酒水。

怎麼今天興致大發,在飯館兒裡吃起酒來瞭?

難道說肅州城裡的青/樓一夜之間都關門停業瞭不成?——江櫻第一個反應便是如此。

要說方昕遠戒掉瞭吃花酒的習慣,她是無論如何也不敢信的。

“阿櫻,外頭那個方公子讓你過去一趟!”這時,方大走瞭過來同江櫻說道。

江櫻心下疑惑,剛要出去。卻聽莊氏沉聲道瞭一句:“等等——”

江櫻回過頭。拿疑惑的眼光看著莊氏。

就見莊氏自案板上取瞭一把菜刀,走瞭過來說道:“奶娘跟你一起過去,我倒要瞧瞧。他這個混球找你作何!”

若非是開門做生意,沒有將客人拒之門外的道理,莊氏定是要在飯館前拉上一條大大的橫幅,再讓人書上一行大字。明令禁止方昕遠踏足。

江櫻驚恐的咽瞭口唾沫,生怕奶娘會做出什麼沖動的事情來。忙對宋春風使瞭個眼神,示意他勸一勸奶娘。

宋春風露出恍然的表情來,而後一拍胸脯,大步上前說道:“櫻櫻你別怕。有我在誰也不敢欺負你!”

說罷,便掏出瞭一把砍柴刀來——

“……”江櫻隻覺得眼前一黑,險些就要站不穩。

她身邊的人個個都這麼暴力。真的好嗎?

……

一杯接著一杯酒往肚子裡送的方昕遠,猝不及防的瞧見瞭一夥人自堂後而出。為首的莊氏手握菜刀,緊跟其後手中提著柴刀的宋春風,再有人高馬大的方大和方二,頓時被嚇得酒都醒瞭一半。

“少爺……”阿福連忙扶住顫抖的方昕遠。

江櫻走上前來,問道:“方公子找我何事?”

方昕遠忙不迭地搖頭,道:“沒事,沒事,我沒有找你,你忙你的……”

江櫻疑惑的皺瞭眉。

這是喝醉瞭?

“阿福,快付賬——”方昕遠酒也不吃瞭,催促著阿福結賬。

阿福自幼跟在方昕遠身旁,自是瞧得出來少爺這是受到瞭驚嚇,畢竟別說少爺瞭,就是他也被嚇到瞭好不好……

扔下一錠銀子,江櫻還來不及找零,就見阿福扶著方昕遠飛也似的離開瞭大堂。

“算他識相!”莊氏冷哼一聲,將菜刀往櫃臺上一撩。

江櫻瞧著這副情形,和手裡沉甸甸的銀稞子,忽然覺得一江春好似已經被自己開成瞭一傢黑店……

‘送’走瞭方昕遠,一江春便關上瞭門。

幾人乘著車來到桃花鎮市集之上,便下瞭車。

原因是莊氏好久沒同昔日一起擺攤的夥伴們嘮嗑瞭,今日沒有梁平糾纏,時間比較充足。

由於宋春風還要折回韓府去接李氏放工,江櫻和宋春月幹脆也在集市上下瞭車,打算逛一逛,買些女兒傢的小東西。

二人小逛瞭一圈兒,宋春月的耐心便被消耗殆盡,聲稱自己還要趕著回去繡帕子……

江櫻被她絮叨的投瞭降,隻得隨她一起回瞭傢。

二人一路走著,宋春月也不忘跟江櫻請教繡技,聽到興起處,更是恨不得就地坐下拿針繡起來才好。

“你說我日後做個繡娘怎麼樣?”宋春月興致勃勃地問道。

江櫻想瞭想,違心的話終究是說不出口來,卻又不想打擊宋春月,隻能沉默著不說話。

“我覺著你做個繡娘也是可以的。”宋春月又繼而說道,“我瞧你繡的不錯呢——”

原主的繡技確實是頂好的,事實上,為瞭方昕遠,她事事都力求做到最好。

二人便這樣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話,回到瞭傢門前。

遠遠地,二人便瞧見瞭一旁停著的一輛馬車——

“是……大少爺吧?”宋春月小聲地猜測道,她看到瞭馬車上韓府的傢徽,再近些,又認出瞭趕車的阿祿是問梨苑大少爺的貼身小廝。

江櫻猜想也是,便點瞭點頭。

宋春月古怪地看瞭她一眼,道:“大少爺找你做什麼?”

這似乎不大正常啊。

江櫻想瞭想,誠然道:“我覺著應當是白宵找我——”

韓呈機隔上個三五日,便會帶白宵來見她的。

隻是之前都是去一江春,來桃花鎮傢裡等著她,倒還是頭一次。

宋春月聽罷微微一愣,而後竟覺得十分有可能。

畢竟,大少爺那樣的人物,怎麼可能會特意來找櫻櫻呢?

他們能有什麼話好說?

呃,她可不是在詆毀櫻櫻啊!

隻是覺著,這本來就是牛馬不相及的兩個人嘛。

好像不太對,應當說是驢唇不對馬嘴?

也不對……

管它呢!

反正就是那麼個意思——

“那你去吧,我先進去瞭。”在那隻大白虎面前,宋春月實在是找不到一絲安全感,向來是能離多遠便要離多遠。

更何況,作為一個走火入魔的少女,她一心都系在繡帕子上頭……

“阿櫻——”阿祿對江櫻招著手,圓圓的臉上帶著笑。

江櫻走來,對他回以一笑,又看向半撩開的馬車簾,“少爺——”

次數多瞭,她越來越覺得自己像是一個被關押在大牢裡的重犯,而白宵則是傢屬,定期會來探望她。

不對,白宵更像那個重犯才對……

“少爺怎不去一江春找我,反而久等在此?”

韓呈機不答反問,“不請我進去坐坐嗎?”

江櫻一愣,失笑道:“寒舍粗陋,隻怕委屈瞭少爺。”

說著話,眼睛卻已經同探出頭的白宵對上瞭。

“無妨——”韓呈機聲音淡淡,卻像是帶上瞭幾分閑適的玩笑意味,“正好也讓白宵活動活動。”

※※※※※※

ps:這個點兒更新好像也不算太晚...囧(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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