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祿這邊已經取瞭輪椅下來。
江櫻見狀,便去開門。
一打開院子,樸素無華的小院呈現在眼中,江櫻便越發覺得與錦衣華服的韓呈機實在不相稱——
反倒是白宵,同這座小院子對上瞭眼,如同找到瞭自己的傢一樣,撒著歡兒跑來跑去,一會兒去墻角嗅一嗅盛開的冬菊,一會兒又抱著院中的小樹一陣晃,一旦搖下一層積雪,便要快速的避開,而後再跑回去繼續搖,再避開……怎麼玩都不厭……
江櫻看著它這副開心的模樣,不由地會心一笑。
韓呈機的嘴角亦是輕輕彎起,遂對身後的阿祿說道:“將東西取來——”
阿祿應瞭聲“是”,轉身出瞭院子,從馬車裡取回瞭一個藍底兒銀紋的大錦盒來,徑直遞到瞭江櫻面前。
江櫻疑惑地看向韓呈機,“少爺,這是?”
“聽青舒說昨日是你的生辰,且當做是送你的生辰禮吧。”韓呈機看著她說道。
江櫻聽罷怔瞭怔,而後想也未想便搖瞭頭,微笑著婉拒道:“不過是一個生辰罷瞭,少爺有心瞭,但無功不受祿,這份禮我不能收。”
“怎麼就是無功不受祿瞭?”阿祿忙地在一旁搶先說道,“你照顧白宵這麼久,現如今已經不在韓傢上工,還處處關照著白宵,這份禮……你且當是謝禮就是瞭!”
韓呈機目色復雜的看瞭一眼阿祿。
什麼時候起,這麼會說話瞭?
“可是……”江櫻剛要再說話,卻又被阿祿搶在瞭前頭,說道:“哎呀,你就別可是瞭。不然你先瞧瞧這裡頭是什麼——”
說罷,便自行將錦盒打開瞭來。
江櫻頓覺眼前銀光滿目——
定睛一瞧,原是銀狐的毛皮,光華而柔順,在寶藍色的錦盒中,顯得分外奢華。
江櫻呆瞭呆。
“江櫻,你傢裡來什麼人瞭?”江櫻正暗暗驚嘆中。忽然聽得瞭梁文青的聲音傳來。
一抬頭。便見一身丁香紫裙衫的梁文青自門外走瞭進來。
梁文青的目光剛從門外那輛馬車上收回來,朝前一抬眼,便見得一個少年人端坐在輪椅上的背影。
梁文青不由地腳下一滯。
不知為何。分明隻是一個背影,卻讓她覺著呼吸一窒。
“文青。”江櫻介紹道:“這是韓少爺——”
說罷,又對韓呈機介紹道:“少爺,這是梁小姐。”
“韓。韓少爺?”梁文青已經來至跟前,聽到這個稱呼。臉色變幻的十分精彩。
難道是,韓刺史府的大少爺嗎?
她忽然想到方才外面那輛馬車中,像是在哪裡見過的傢徽,還有……據說韓傢的大少爺。患有嚴重的腿疾。
而且,長得堪比謫仙……
梁文青悄悄打量瞭一眼面前少年的面容,幾乎一瞬間就肯定瞭這人就是那位。傳聞中的韓大少爺——
聽江櫻在中間介紹,韓呈機對著梁文青微微一點頭。算是打過瞭招呼。
那張俊美如鑄、出塵脫俗的男子面龐從眼前一閃而過,梁文青頓時覺得有些頭暈目眩。
沒想到這世上,真的有比她的春風還要好看的男子!
“這是銀狐皮制成的裘衣——”韓呈機看著江櫻說道,“你且試試合身不合身。”
江櫻眼中閃過訝異之色。
制成一件裘衣,這得費瞭多少張狐皮?
雖然沒有具體的概念,但不用想也知道,這東西的貴重程度……
梁文青的目光落在那錦盒中的狐裘上,眼睛都要看直瞭。
“少爺,真的不用瞭。”江櫻忙地伸手將錦盒合瞭起來,說道:“這狐裘少爺還是拿回去吧,這樣的東西……就是給我,我也未必能穿的慣的。”
阿祿還欲再說,卻聽江櫻搶在瞭前頭說道:“照顧白宵是因為我同它投緣罷瞭,這東西我不能收。”
梁文青聽得眼睛越睜越大,直直的盯著江櫻看。
這樣罕見的好東西放在眼前,她竟然不要!
要知道,饒是在城中最好的皮草店裡,銀狐皮也是極為罕見的,一條銀狐皮制成的圍脖都價值百金,更何況是一整件狐裘瞭——
銀狐難獵,這種東西,向來都是有錢也難買的。
而且,照顧白宵?
白宵又是誰?
梁文青心裡這個疑問剛剛落下,就見一道白影飛快地奔瞭過來,快到……她甚至都沒瞧清楚是什麼東西!
直到它撲到瞭江櫻身邊,拿腦袋討好地蹭瞭蹭江櫻的膝蓋。
想是聽到瞭方才江櫻提到瞭它的名字——
瞧見這儼然是一隻白虎,梁文青嚇得花容失色,直直的倒退瞭幾步,最後竟是噗通一聲癱坐在瞭地上,卻連驚呼也不敢驚呼一聲,唯恐會惹起這隻大蟲的註意力——
江櫻被她這個動作嚇瞭一跳,連忙上前彎身去扶,可她一動,粘著她的白宵也亦步亦趨地跟瞭過去,直嚇得梁文青坐在地上往後退著,一面哭喪著臉對江櫻搖著頭:“別,別過來瞭……”
“哈哈……”阿祿在一旁很不厚道的笑瞭,一面出聲安慰道:“這位姑娘你別怕,它是不會傷人的。”
可梁文青哪裡敢信,隻拼命的搖著頭,一副驚慌無比的模樣。
江櫻隻得不再上前,彎下身來拍瞭拍白宵的脖子,示意它不要亂動。
白宵便乖乖的站定,隻一雙透明的藍眼睛盯著梁文青,像是十分得意的模樣。
看吧,它可是很有威力的呢!
梁文青被它盯得快要嚇哭瞭。
江櫻無奈,隻得上前彎身將人扶起。
梁文青顫抖著站起身,幾乎是半邊身子都壓在瞭江櫻身上,隻覺得通身上下都提不起一絲力氣來。
“我,我先回去瞭……改日再來找你……”原本想邀江櫻一道兒去算姻緣的梁文青。已被嚇得六神無主,腦子裡隻有一個想法——盡快逃離這個危險的地方!
江櫻聞言隻得點頭,剛欲放開梁文青,卻見梁文青忽然伸手握住瞭自己攙扶著她的手,十分沒有安全感地請求道:“我走不動瞭,你送我到門外……”
阿祿少年在一旁忍不住又笑瞭,緊緊抿著嘴巴才沒笑出聲兒來。臉色卻已經憋得漲紅。
韓呈機則是從始至終恍若未見。看也未去看上一眼。
直到江櫻送走瞭梁文青,折返瞭回來之後,他方開口說道:“這一年裡。你前後兩次落水,身子必定虧寒,現如今正值隆冬,更要多加註意才行——這狐裘你且穿著吧。”
江櫻越聽越驚訝瞭。
大少爺竟然記得她前後兩次落水?
她自己都險些要記不得瞭……
“少爺。我是真的不怕冷。”江櫻說到這裡,眼中閃過一抹得色。道:“這冬日裡,人傢穿兩件棉衣,我穿一件兒便頂夠瞭!”
大致是因為經常鍛煉的緣故,江櫻覺得自己的身體較一般女子相比。要壯實上許多。
雖然說,這個時空裡大傢的審美普通傾向於嬌柔的弱女子,可她覺著。身體好才是最重要的。
病西施一樣,可有的是罪受呢。
阿祿在一旁聽得眼角直抽抽。
一個小姑娘。適當的嬌弱些有這麼難嗎?
而且,將自己說的像頭牛似的,到底有什麼好值得得意的……
韓呈機也凌亂瞭片刻。
隻聽江櫻還嫌表現的不夠似得,繼而又說道:“少爺,我說真的,像您這樣玉樹臨風,溫文爾雅的公子……”
雖說韓呈機知道自己的確是玉樹臨風,且從小到大這種話聽得耳朵都起瞭繭子,但從她嘴裡聽到,卻難得覺得並非是討人嫌的奉承,反而是格外的悅耳動聽,一時間,不由地有些期待她接下來的話。
阿祿拿餘光悄悄看瞭自傢少爺一眼,不由地滿頭黑線。
少爺,您為什麼不適當的遮掩一下自己的得意呢?
但不得不說,露出這種表情的少爺,反倒更像是一位十七歲的少年,而非是那個成日心思沉重,讓人不敢靠近的大公子。
能讓少爺找回內心深處那個真正的自己……
阿櫻真的就有這種神奇的能力呢。
阿祿這句話才剛在心裡落瞭音,結果就聽江櫻不好意思的笑瞭笑,接著說道:“像少爺您這樣的,我一頓能吃您兩頓的飯量——”
什,什麼?
韓呈機和阿祿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為什麼覺得這畫風轉變的快而突兀?
像您這樣玉樹臨風、溫文爾雅的公子……我一頓能吃您兩頓的飯量?!
這真的是一個小姑娘該說出來的話嗎,啊?
這究竟是有什麼好值得炫耀的……
“所以少爺您根本不用擔心我身子弱、怕冷。”江櫻一臉認真的說道,“這狐裘不如拿回去改一改,少爺您自己穿著吧?”
韓呈機覺得一口血悶在瞭嗓子口。
在她眼裡,自己真的就……這麼弱嗎?
阿祿忽然有一種想替少爺捂住臉的沖動!
依照少爺這樣的心性來說,這得……這得多麼受挫啊!
“我也用不著……”韓呈機強自忍住要咳嗽的沖動,不敢再在江櫻面前表現出一絲脆弱的跡象來。
他要保護好這最後的尊嚴——
阿祿在一旁有一種想要掩面而泣的沖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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