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的人竟然有一雙藍色的眼睛!
她從來都沒有見過這樣的眼睛!
團臉的丫鬟乍然之下被嚇得六神無主,直至另一位反應快的丫鬟硬扯著她矮下身子,並惶恐地垂首行禮道:“奴婢見過二公子!”
二公子?
原來是二公子……!
怪不得……怪不得是藍眼睛!
團臉丫鬟這下更是險些嚇丟瞭魂,張皇失措地連忙俯下身子,顫著聲音道:“奴婢,奴婢見過二公子……失、失態之處還望……還望公子恕罪……!”
她方才真的是沒有想到!
雖然早早便聽說瞭二公子,但卻並無機會得見,又因從未見過如此奇異的眸色,乍然得見……真的被嚇壞瞭!
丫鬟戰戰兢兢地跪在地上,心都已經提到瞭嗓子眼兒。
在規矩森嚴的國公府裡,就依她方才的表現,隨便安個冒犯主子的罪名,拉下去打個一百大板都是輕的!
然而片刻之後,冷汗簌簌而落的丫鬟卻眼瞧著視線中的那雙青緞色長靴動瞭動,而後便邁瞭闊步離去。
丫鬟震驚瞭片刻之後,緊緊繃著的身子便倏然癱軟瞭下來,大口地喘著氣。
撿回瞭一條命……!
……
不光是東苑這一角,此刻的國公府,四處都不平靜。
廚房裡,被一群廚娘和打雜小工緊緊圍瞭起來的阿燕頭一回嘗到瞭被人追捧的感覺。
“你快給我們說說當時的情況啊!”
“是啊是啊,阿櫻那丫頭當真是孔先生的幹孫女兒嗎?可確定真的是那個孔先生嗎——就是墻上掛著的畫兒裡的那個大聖人孔先生嗎?”
阿燕點頭,表情略有些呆滯。
她到現在也還沒反應過來呢……
就跟做夢一樣!
她今天竟然見到瞭太子殿下哎!
還給瞭太子殿下點心吃……
就那麼點兒大的小男孩,白白凈凈,斯斯文文的。竟然就是當今的太子殿下,皇帝的親兒子啊!
還有阿櫻……竟然忽然成瞭孔先生的孫女兒!
她親眼瞧見孔先生擋在阿櫻跟前,還給阿櫻理頭發呢……那眼神就跟她爺爺看她的時候一模一樣。
但那是萬人敬仰的孔先生啊,怎能相提並論。
阿燕仰頭望天,已經聽不太清圍著她的一群人都在說些什麼瞭。
傻丫頭掰著手指算瞭算。
她今個兒先是同太子殿下說上瞭話。
然後瞧見瞭從沒見過的大白鳥,跟鵝一樣,公子喊它為仙鶴……雖然兇的很。但的確很特別且又好看。
而後便是雖然在同一個府裡。卻隻是第二次瞧見的晉公和世子。
被讀書人掛在墻上日夜觀瞻膜拜的大聖人孔先生……她也瞧見瞭。
更重要的,她竟然同孔先生的孫女兒相處瞭整整四五日啊!可以勾肩搭背的那一種關系!
說出去誰信啊!
而那一群捎帶著出現的、衣著華麗的貴族老爺已經夠不上檔次瞭,便不作數瞭……小姑娘的眼光瞬間高的不像話瞭。
“……你們說這小姑娘。有著這樣的身份,卻還跑出來做工是為瞭什麼啊?”有之前便看江櫻不順眼的廚娘陰陽怪氣兒地說道:“該不會就是日子過得太舒坦,閑著沒事做,便出來耍咱們玩兒找樂子罷?”
“人傢堂堂孔先生的孫女兒。就是找樂子也找不到咱們這兒來啊……且這丫頭平日裡做事兒上心又細致,我瞅著可不像是胡鬧的人兒。”
“我可聽說是因為孔先生之前去瞭外地。這姑娘一人來到京城無依無靠,為瞭生計這才來做工求個暫時的溫飽!”
“那也不對啊!我記著她好像是有傢人一同過來的,再如何也不至於讓一個小姑娘出來謀生吧!”
“那就不知道瞭……”
一群女人圍在一起眾說紛紜,討論的熱火朝天。
江大娘未有制止。隻是也未曾打算參與進去。
在一旁聽著眾人形形色色的揣測,江大娘眉間卻有著自己的思量。
別人興許不知江櫻為何會在晉國公府做工,可她卻是無比清楚的。
這姑娘可是她跟在後頭軟磨硬泡硬給留下來的……
然而妥協的根本原因卻絕非是因為生計。而是想留下來找人。
找一個……藍眼睛的送貨小郎。
藍眼睛的……
今日歸傢宴上,據見瞭二公子的下人說。二公子的眼睛便是蔚藍蔚藍的,就跟那玉液湖裡的湖水一樣藍……
……
“依父親之見,眼下孔先生這邊……可還有什麼補救的法子嗎?”
內書房中,晉餘明一臉愁容地看著坐在紫檀木圈椅中的晉擎雲問道。
這天下之爭,若是有瞭孔先生的一句話,那他晉傢便是天命所歸,民心定是大順。
而若少瞭孔先生的一句話,再如何揚長避短,以百姓為先,卻終究免不瞭被冠上篡位的名號,名不正言不順……
莫怪天下人太蠢,隻為聖人的一句話便能改瞭心中所有的原則與想法,單且問百年士族最註重的是什麼?
說到底他娘的不就是名聲這倆字兒嗎!
誰說面子功夫不重要瞭?
那可是要被寫進歷史裡去的,能不重要嗎!
“哼!”晉擎雲冷笑一聲,斜睨著晉餘明,問道:“若是今日換做你是孔先生,你還會買晉傢這筆賬嗎?”
“我……”晉餘明說不出話來瞭。
先是賞景時出瞭岔子,一大把年紀險些被傷著,興致被掃的一點兒不剩,再後來著急忙慌地追過去,卻瞧見孫女兒被主傢的下人死死押著,臉上還有傷……
晉餘明現在唯一慶幸的就是得虧孔先生來的遲瞭些。才沒將阿覓那句要將那小姑娘亂棍打死,且打死後還要剁碎瞭喂狗的那番狠話!
若這句話叫老先生聽瞭去,兩傢的關系那便算是完瞭!徹徹底底,毫無轉寰餘地的那種!
“之前在肅州都見過瞭……本是一個頂好的機會……”晉擎雲靠在圈椅中的軟墊上,閉著眼睛拿手按著突突直跳的太陽穴,惱的連嘆氣的力氣都沒瞭。
“阿覓這孩子的確是太過於粗心瞭……”晉餘明也為此深感羞愧。
不對,確切來說是羞恥……
“且讓他在祠堂裡好好地跪著吧。不許送吃的也不許送喝的。就讓他跪著,能跪多久跪多久,跪昏瞭為止……且看他下回還敢不敢自作聰明瞭。”晉擎雲說道。
晉餘明這才聽出來老爺子最惱的還是阿覓擅自拿主意。讓人尋來瞭丹頂鶴討孔先生歡心一事。
事無大小,老爺子都是不喜歡被瞞著的帝裳。
更何況是阿覓這危險度極高的智商……
捉來的野生丹頂鶴,若被強行困在人工造出的棲息之所,且氣候又不適宜。勢必是會被激出兇性來的,他竟還敢帶孔先生去觀賞!
若非是他自作聰明為瞭在孔先生面前露一回好兒。事先誰都沒商量,怎會發生如此荒謬的意外——後面便也不會出現丹頂鶴逃出玉液湖、傷到那小姑娘的事情瞭。
故說到底,這一系列的麻煩都是源於這兩隻丹頂鶴!
真該借用孔先生的一句話——砍得好!
甚至也該給他那糊塗兒子也來上一刀,好讓他知道自己究竟是幹瞭一件怎樣的蠢事!
晉餘明氣呼呼地想著。
可要真讓他給親生兒子來上幾刀出一出氣。顯然又是不切實際。
自己生的蠢兒子,再如何也得養著。
“那父親說現如今要怎麼做才好?”晉餘明暗暗嘆瞭口氣,不甘地道:“難不成隻能眼睜睜瞧著一番心血付諸東流嗎……”
為瞭能將孔先生拉攏過來。他們前後費瞭多少心力,暗地裡做過多少事情。隻有他們自個兒清楚。
“能怎麼辦——”晉擎雲將手中的茶盞重重地擱回小幾上,冷哼瞭一聲說道:“三日後,讓阿覓登門負荊請罪!”
“這……”晉餘明躊躇地看著老父親,不確定地問道:“這能用嗎……”
就不說阿覓願不願意過去瞭,就說孔先生……真的有可能買他們這筆賬嗎?
“可別以為隻是上門低頭說兩句對不住簡單認個錯便罷瞭,是讓他帶著誠意過去——甭管有用沒用,至少咱們也算盡力瞭。餘下的該如何便如何吧……”晉擎雲頭痛不已,已經懶得再去掰扯這筆越做越亂的爛賬瞭。
帶著誠意過去……
晉餘明在心裡反復念著這句話。
送禮自是行不通的。
孔先生不稀罕這個啊……
即使之前投其所好的送過價值連城的詩詩畫畫,可這老先生卻連眼皮子都不曾抬過一下。
那怎麼才能彰顯出他晉傢的誠意呢?
這是個很值得深思的問題……
“父親,兒子這便回去想辦法,三日後一定讓阿覓上門給孔先生請罪,若他不肯去,我就是押也要將他押過去!”晉餘明見晉擎雲似又犯瞭頭痛病,而老爺子這病最怕吵,便識相地未再多逗留,起身出言請瞭退。
“回去罷。”晉擎雲無力地擺擺手。
“那父親好生歇息,勿要多思。兒子一定盡力將此事料理妥當瞭,不叫父親再添煩憂——”晉餘明行禮退下,來至門外喚瞭守在外頭的丫鬟進去伺候,又細細叮囑瞭一番,這才抬腳離瞭書房。
“誠意……”晉餘明還在念叨著這兩字兒。
可奈何天生不是塊兒能想出好主意的料兒,晉餘明思襯瞭片刻,遂對身側的小廝說道:“不去祠堂瞭,先回玉恒院。”
那小兔崽子晚些再去看也不遲,不如先回去問一問夫人有沒有什麼好主意。
晉餘明的繼室謝氏,當年在安康不以貌美為人所知,卻以才名遠揚,是謝氏一族中少有的足智多謀的聰明女子,這些年來裡裡外外,幫著晉餘明處理瞭不少棘手之事。
除瞭嫁入國公府十餘年接連生瞭三個女兒,一個不慎夭折,但卻偏生就是見不著兒子的影兒之外,也算得上是一位名符其實的賢內助瞭。
晉餘明腳步匆匆地回到瞭玉恒院。
丫鬟們忙地上前行禮。
“夫人現在何處?”晉餘明問。
大丫鬟瑞珠笑著答道:“回老爺,夫人在後堂教二位姑娘習字兒呢。”
晉餘明聽罷便舉步徑直去瞭後堂。
來到後堂暖閣中,果見謝氏正盤腿坐在屏風後的矮桌旁,手裡持著筆,臉上掛笑地說著話,身側兩名嬌憨可人的小姑娘大的不過*歲,小的才四五歲的模樣,一左一右地趴伏在母親的腿上,認真而又神情慵懶地聽著。
晉餘明因急著見謝氏便沒讓下人通傳。
大姑娘眼尖瞧見瞭父親,立馬兒從母親的膝蓋上直起瞭上半身,欣喜地喚道:“父親!”
二姑娘忙扭過胖乎乎的身子看去,遂也軟糯糯地喚瞭句父親。
“老爺怎麼來這兒瞭?”謝氏忙放下手中的筆,扯著兩個女兒起瞭身,一面理著衣裙,面上略有些不自在。
世傢女時刻註重自己的衣著形象,在夫君面前也不能過度隨意。
“剛從父親那兒回來……”晉餘明走上前挨個兒摸瞭摸兩個女兒的頭發,對兩個孩子交待道:“父親有話要和你們母親談,你們出去玩會兒。”
兩位姑娘小小的年紀就已經很懂得審時度勢,從不在不該撒嬌的使性子,聞言笑嘻嘻地點頭,姐姐便扯著妹妹出瞭房間找丫鬟玩兒去瞭。
謝氏教女兒教的很好。
“老爺過來,可還是為瞭阿覓的事情嗎?”謝氏一面收拾著桌案上的紙墨,一面朝盤腿坐瞭下去的晉餘明問道。
晉餘明便將他方才與晉擎雲的大概對話說給瞭謝氏聽。
末瞭愁眉不展地道:“父親說要有誠意,可我橫豎想瞭,覺得哪怕是再有誠意的東西送瞭過去,孔先生也是不會收的……”
謝氏卻是一笑,道:“誰說彰顯誠意就隻有送禮這一條路好走瞭?”
“你有法子?”晉餘明聞言即刻看向妻子。
謝氏的長相僅算中人之姿,但圓潤的盤臉一瞧便很有福氣的人,平和的笑容亦能給人一種十分有肚量的感覺。
“老爺您這是犯糊塗瞭呀。”謝氏掩嘴笑瞭,一雙不大卻很有神的眼睛望著晉餘明說道,“咱們老爺子不是已經將辦法告訴你瞭嗎?”
“什麼時候告訴我瞭……”晉餘明猶如丈二和尚摸不找頭腦,一臉不解地看著謝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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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高考的同學考的都還順利吧……(對不起小非的反應弧有點兒長,才記起來這茬,大傢抽我吧(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