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什麼事情瞭,如此慌張?”
宋元駒望著來到跟前匆匆行禮的士兵,壓低瞭聲音問的同時,還比瞭個噤聲的手勢,示意士兵不要大聲喧嘩,是怕打攪瞭正於帳內吃早飯的晉起和江櫻。
士兵縱然心急如焚,見狀卻也隻能放低瞭聲音稟道:“宋副將……大公子鬧著要啟程回京,嬴將軍一大早就出營辦事去瞭,大公子帳中一應人等攔不住,幾名軍醫連頭都磕破瞭……可大公子還是執意要立即回京……這,您快問一問二公子,這要如何是好啊?”
“回京?”宋元駒詫異瞭。
不是說昨夜才醒過來嗎?
難不成……腦子還是昏著的?
就憑他身上的傷勢情況,這個時候回京,保不齊在路上就把命給折騰沒瞭!
宋元駒暗暗“嘖嘖”瞭一聲,看瞭一眼帳內,轉回頭來對那士兵說道:“二公子與大公子的關系向來都是如履薄冰,你應當也知道,二公子不勸還好,若是一勸,怕是大公子更得鐵瞭心要走……加之前日夜裡之事,大公子未免仍然耿耿於懷,在這個時候你來請二公子幫忙,豈不是幫的倒忙嗎?”
言語間,一派無奈為難之色。
“這……”士兵無言以對。
這些他也知道,可如今放眼整個軍營,嬴將軍不在,還有誰能有這個身份來勸住大公子?
大公子也真是昏瞭頭瞭!
整個軍營裡都瞧得出來他如今不宜回京,他卻好似覺得所有的人都在蒙騙他一樣。誰的話也聽不進去,說句難聽的,那副偏激的神情就如同是鬼迷心竅瞭一般!
“好瞭,你也別在這兒瞎浪費時間瞭……快回去瞧瞧情況如何瞭。”宋元駒見他原地興嘆,一本正經地出聲催促道。
士兵無可奈何地應下一聲,當即離去瞭。
望著士兵離去的背影,宋元駒莫名地低笑瞭兩聲。
到底是什麼緣故,能讓一個士族嫡子蠢至這副田地?
怕不止是蠢吧。
一個人就是再蠢,卻也不會連自己的性命安危都不顧。
這麼著急著要回去,怕是心虛的厲害。怕他們後面再有什麼手段來對付他吧?
嗯……能看清如今這個晉傢軍營是誰在做主。倒也不算太蠢。
隻是,他傢主子這麼忙,哪有心思再去對付他一個將殘之人?
嘁。
……
晉覓到底還是沒能走成。
幾名軍醫說動瞭晉覓手下的幾位得力副將,言明瞭晉覓身上傷勢的利害關系。幾名副將為瞭保住自傢主子的這條命。拼死將人給攔瞭下來。甚至是冒著大不敬的罪名動用瞭武力。
隻能坐在輪椅上的晉覓,哪裡是他們的對手?
而有此舉,倒不是說他們對晉覓這個主子有多忠心耿耿。而是晉覓一旦在回京的路途當中出瞭事,那等待他們的將是比死還要恐怖的後果。
晉傢向來都不缺處置下人的手段。
“大公子,這段時日您就聽從軍醫的囑咐,且安心養傷吧。待您腿上的傷勢穩定下來之後,屬下等人必定親自護送您啟程回京。”幾名副將已是無可奈何,筋疲力竭,丟下這樣一句話,便紛紛退下瞭。
“你們竟敢挾制本公子!你們不想活瞭!”晉覓歇斯底裡地怒罵著,但因被軍醫強行灌下的‘安神湯藥’起瞭效果,四肢根本無法動彈,隻有仰躺在牀上,憑借一張嘴發泄著怒氣。
軍醫出此下策,也是沒瞭法子,恐他激動之下碰到傷處,影響醫治。
可這一切,全被晉覓當成瞭挾制。
他從出生到現在,從未有一刻如此時這般無力無助,仿佛身邊的一切都脫離瞭自己的控制,堂堂一個晉氏嫡子,此刻身邊竟連一個能聽命與他的人都沒有!
而這一切……全部都是因為晉然,晉然!
這個突然出現的人,瓜分瞭他的一切,還將他逼至如此地步!
等著……等他回京之後,一定要將他加諸在自己身上所有的一切都加倍奉還回去!
晉傢,勿論嫡庶,隻能有他一位公子!
晉覓停止瞭掙紮怒吼,隻暗暗咬牙切齒,面色猙獰至極。
……
“聽說沒有,今日一早南面大營裡好生鬧瞭一場呢——”
午時初,江櫻的小廚房裡,華常靜幫著她擇菜的同時,說起瞭自己聽來的消息。
“瘋瞭。”江櫻冷笑瞭一聲,吐出瞭兩個字來。
對於晉覓,她已經惡心的無法形容。
世人形形色色,各不相同,但她所見所識之中,卻沒有比這個出身高貴的士族公子更加齷蹉陰毒,且又可恨可悲之人瞭。
前世便是他,親手斷送瞭晉大哥的性命。
提及此處,江櫻不由想起瞭晉起曾經對她說過的那些前塵過往。
生來為傢族所棄,父母接連遇難,時隔多年被尋回,全心信任之後得來的卻是諸般利用欺騙,最後更是被至情至信之人親手推入絕境。
當初晉起說的輕描淡寫,但她每每想起,都覺得自心底處陣陣發寒。
人性到底能有多可怕?
恐怕是她所遠遠不能想象的吧?
堂堂一個晉傢,百年底蘊,士族之首的晉傢,誰又能想象的到他們背地裡是如何的見不得光。
“可不是瘋瞭麼。”華常靜也低低地冷笑瞭兩聲,滿臉鄙夷地說道:“倒不如任由他去瞭,攔他作何?這種人渣活著也隻會給別人添堵,死在路上反倒還能幹凈些。”
她對晉覓瞭解的不多,但就憑令溪小苑中。他使計誆騙江櫻,將一個女子欺凌逼至險些喪命的境地,這一點,就足夠她完全否定一個人的德行瞭。
江櫻不置可否,隻將手下菜刀切的飛快,一塊老薑很快化作瞭碎碎的薑末,被裝入一側的小碟子裡取用。
華常靜也不再提晉覓,轉開瞭話題說道:“晌午石青他們都不在,不用太麻煩,隨意炒上幾個小菜夠咱們幾個人吃就成瞭——”
晉起陪著江櫻用罷早飯。便帶著宋元駒石青一同出營辦事去瞭。
沒過多大會兒。江浪也跟瞭過去。
“對瞭,上午瞧見冬珠瞭嗎?她要不要跟咱們一起吃?”說到吃飯這上頭,江櫻忽然想到冬珠。
“不說倒將她給忘瞭。”華常靜將手中最後一株菠菜折幹凈,道:“我去看看吧。”
“也好。”江櫻點頭。
華常靜凈瞭凈手。便出去瞭。
江櫻透過案板前開瞭一扇的窗。往外瞧去。
外間天色湛藍。白雲緩緩浮動,並著整齊的軍帳,和遠處的青山。有著一種別樣的寧靜安詳,一眼瞧過去,隻讓人覺得心胸都跟著開闊起來。
方才因想到晉起前世的遭遇而隱隱沉悶的心境,頓時也被驅散瞭不少。
過去的事情已經發生,但這一世,處處都在改變,不正是轉好的跡象嗎?
“我說怎麼大老遠就聞著瞭一股飯香呢,合著這裡還有個廚房呢——”
江櫻正自我紓解間,忽聽得一道男人的聲音響起。
豁然抬頭看去,便見敞開的著廚房門前,背手立著一位人高馬大的寶藍華服中年男人,正望著她微微地笑。
搓澡大叔?
呃,不對……是西陵王。
“您怎麼來瞭?”江櫻有些意外,又因毫無準備,一時竟忘瞭行禮。
雲札也不介意,滿面正經地說道:“閑來無事四處走走,聞著香味就找過來瞭——你這裡是在做什麼好吃的呢?”
說話間,人已躬身行瞭進來。
呃,這間小廚房雖然寬敞幹凈,但因是宋元駒命人臨時搭建起來的,並沒有太多細致的考究。進門處的高度亦隻是按照正常人的身高來粗定的,故當雲札這種高大的西陵人進門,便不得不委屈低頭一番瞭。
江櫻見他神色和善,又因他是晉起的親舅舅,哥哥的義父,再因他昨日送瞭自己一簍魚,於是便也笑臉相對,道:“不過是幾樣傢常菜而已。”
至於他說的香味,應當是爐子上正熬著的牛骨海帶豆腐湯。
“想吃什麼菜讓他們燒就是瞭,何必受這個累。”雲札搖頭道。
“軍營裡的廚子有他們自己的事情要做,燒出來的也不一定就合胃口。”江櫻笑著講道:“況且我閑著也是閑著,倒不如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大夫交待她沒事要多走動走動,而她是個懶人,除瞭做飯之外,是也想不到其它活動筋骨的方法瞭。
“哈哈……”雲札點頭笑瞭笑,“你這孩子倒是勤快,不比冬珠,自幼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半點活也不願做——怪不得阿烈幾次稱贊你懂事。”
什麼?
江櫻愣瞭愣。
見她犯愣,雲札方道:“阿烈已經都告訴我瞭。”
江櫻反應過來,便是微微垂瞭首道:“多謝您這幾年以來,對傢兄的照拂。”
她張口便是一句道謝,倒讓雲札有些措手不及,怔瞭一怔過後,方搖搖頭說道:“謝字就免瞭,當年阿烈之所以身受重傷險些喪命,究其原因是因出手救瞭冬珠和她母後。若是說謝的話,也該是我們謝他才對啊。”
江櫻抬起頭來笑瞭笑,還是道:“話是這樣說,但我還是要謝謝您。”
不光是這幾年來的照顧,更有當時不顧一切的救治。
她聽江浪說過當時的險況,若非是傾盡全力,他這條命根本不足以保得住。
哪怕當時有一分保留和偏差,都是不成的。
小姑娘的眼睛黑亮真摯,雲札似乎懂瞭她的意思,微不可查地點瞭點頭,一眨眼,卻又換瞭副玩笑的模樣,說道:“既是要謝,那總得有些表示吧?”
表示?
這個,倒是沒有準備……
江櫻正拿不定主意間,雲札隻又開瞭口講道:“不如晌午留我一同吃頓飯,好讓我再嘗嘗你的手藝,如何啊?”
“啊?”江櫻張瞭張嘴巴,沒想到他會提出這麼個要求來。
“啊什麼啊?可是舍不得你這幾道菜?”雲札調笑道。
江櫻連忙搖頭,繼而笑道:“隻要您不嫌棄就好——”
“你的手藝我昨晚上可是見識過瞭,我就是再挑嘴,那也斷沒有嫌棄的道理啊。”回想起昨晚上那道水煮魚肉,雲札很沒形象的吧咂瞭兩下嘴巴,一副回味無窮的樣子,逗得江櫻忍不住笑起來。
“那您先回去等著?我還有幾道菜要炒,待會兒油煙味可能有些重,別嗆著您瞭。”江櫻一面講著,一面去查看爐子上熬的牛骨湯。
豆腐放進去之後不需要熬太久,不然太熟則會爛開,先不說味道,首先一鍋湯的面子功夫就算毀瞭。
“我不怕嗆,我就喜歡聞這味兒……香!”雲札吸瞭一鼻子,哈哈笑道。
江櫻哭笑不得。
“湯好瞭?要不要我來嘗嘗味道夠不夠?”見江櫻起瞭鍋,雲札湊瞭過來問。
高大偉岸的身形躬的矮矮的,往湯鍋前湊,這副模樣要多滑稽有多滑稽。
江櫻算是瞧出來瞭。
這也是個吃貨啊……
可人艱不拆,這又是個長輩,隻得盡力配合著。
“好,那您幫我嘗嘗……”
江櫻舀瞭一勺子到空碗裡,遞到他手中。
雲札晃瞭晃,又吹瞭吹,覺著應當不那麼燙瞭,才小心地嘗瞭一口。
這一口嘗下去,眼睛都亮瞭。
且算是‘嘗出事兒’來瞭……
好喝!
比昨晚的魚湯還好喝!
不行……
這麼好喝,以後喝不著瞭怎麼辦?
必須得拐回傢去!
雲札頓時堅定瞭要將江傢兄妹一起打包帶回去的心意——
於是,接下來的幾個菜,江櫻炒的十分艱難……
“丫頭,我聽阿烈說你還沒許好人傢,你覺著我們西陵的男兒怎麼樣?重情重義,上進擔當,高大威猛……”雲札大叔直接忽略瞭昨日江浪跟他說過瞭自傢妹妹有瞭心上人這一事實。
“呃……?”
“在我們西陵啊,可向來都是男女平等,一夫一妻,比風國這些條條框框的麻煩規矩要省事的太多瞭。”
“不,不用瞭……”江櫻硬著頭皮拒絕。
“先別急著拒絕義父啊。”
“義,義父……?”江櫻震驚瞭。
大傢明明才第二次見面?
要不要這麼自來熟啊!(未完待續……)
ps:謝謝shaelyn同學的月票~又是新面孔啊~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