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傢村。
作坊沒有開工,村長倒背著手,不停的走來走去。
幹活的眾人也垂頭耷拉腦的。
作坊開工,又能掙工錢瞭,眾人高興的不行,早早的吃過早飯就過來瞭。
可沒想到,一個來賣紅薯的人也沒有,村長感到奇怪,讓人去打聽,才知道鄰村也有人收紅薯,價格比他們高,兩文錢一斤,附近村裡的人都把紅薯賣去瞭那邊。
“村長,怎麼辦?”
有人忍不住問。
沒有紅薯,他們便開不瞭工,也就掙不到工錢瞭。
村長停下腳步,“大傢先別急,等夏娘子來瞭以後再說。”
馬車遠遠的過來,眾人仿佛看到瞭救星,迫不及待的迎上去,一個個的都喊“夏娘子。”
馬車停下,夏曦從馬車上下來,路上她已經詢問瞭報信的村裡人,知道發生瞭事情。
抬手示意眾人安靜下來,“大傢別急,我和村長叔先去看看。”
村長往東一指,“就是那個村,有三裡地。”
“走吧,我們坐馬車過去。”
車夫調轉馬頭,夏曦和村長還沒上去,便看到一輛牛車從村外慢慢的駛進來,車上的人看著十分高興,嘴裡哼著小曲。
村長瞇著眼瞧過去。
牛車上的人也正好看過來,看黑壓壓的一群人站在這邊,仿佛嚇瞭一跳,從馬車上跳下來。
村長認出瞭是誰,揚聲喊,“張根!”
聽出他的聲音,張根松瞭一口氣,連甩瞭兩下鞭子,趕著牛車過來,“嶽父,您這是……”
“你怎麼來瞭?”
張根咧嘴笑,“大哥不是說讓我去遠處收紅薯嗎?我回傢給我爹娘商量瞭,我爹娘也同意,我便去收瞭些,想著你們今日也該開業瞭,便送過來瞭。”
眾人一聽,眼睛亮起來,齊刷刷的落在牛車上。
牛車上裝滿瞭口袋,裡面鼓鼓囊囊的,全都是紅薯,能有好幾百斤。
見眾人看向馬車,還以為是怕他收的紅薯不好,張根趕緊說,“嶽父,我可是按照你們說的,都收的好的紅薯,別說小的,爛的,就是有一點挫瞭皮的我都沒收。”
村長高興的不行,招呼眾人,“還愣著幹什麼,還不趕快把紅薯卸下來。”
眾人一湧而上,七手八腳的把紅薯卸下來,扛去那邊過稱。
張根趕忙把牛拴在一邊的大樹上,過去看。
“這是我傢的姑爺張根,他來拜年的時候,說想來作坊上工,我沒答應,錢兒便給他想瞭這個辦法,沒想到幫瞭我們大忙瞭。”
車夫已經把馬車調好頭,夏曦進瞭車廂,村長坐在前面,指揮著車夫來到鄰村。
一進村,便看到瞭瞭長隊,不用問,準時收紅薯的地方,車夫把馬車趕近瞭一些停下。
馬車目標大,眾人好奇的看過來。
這個村是周傢村,周傢村的村長也在,正倒背著手,笑瞇瞇的看著眾人賣紅薯,察覺到有馬車過來,也跟著看過來,看清是魏傢村的村長,臉上的笑意更深瞭,主動過來招呼,“魏村長,你怎麼過來瞭?”
兩個村子挨得近,大傢都熟,村長也不跟他打哈哈,直接問,“周村長,你這怎麼也收紅薯瞭?”
周村長哈哈一笑,臉上都是紅光,“就知道你是為這事來的,魏村長,真是有點對不住瞭,我傢裡的一個親戚,前幾日找到我,說是讓我幫著收紅薯,兩文錢一斤,我想著村裡人日子不好過,能多賣一文錢就是一文錢的,便答應瞭下來,誰承想,一下來瞭這麼多人。”
“你那親戚傢裡是做什麼的,收這麼多紅薯幹什麼?”
“這我可不知道,我隻管收紅薯,別的沒打聽。”
“周村長……”
村長把他拽去瞭一邊,壓低瞭聲音,“你也知道,我們村裡開瞭作坊,沒有紅薯就做不出粉條瞭,你能不能給你那親戚說說,讓給我們一些。”
“你這話說的不對瞭吧……”
大傢熟歸熟,魏傢村開瞭作坊,隻招本村人,外村的人一個也進不去,尤其是他們這些挨得近的村裡,半絲光也沾不到。
周村長心裡早就嫉妒瞭,如今好不容易有瞭這個收紅薯的事能壓魏村長一頭,他怎麼會放過,“我那親戚收紅薯,也是為瞭做生意,總不能人傢的生意不做瞭,讓給你們吧。”
“周村長……”
村長還要再說,周村長擺擺手,“什麼也別說瞭,你們想要紅薯,自己去想辦法,我幫不瞭你們。”
“叔,回去吧。”
他們的談話,夏曦一字不落的全聽在瞭耳朵裡,心裡有瞭思量。
村長不死心,又問瞭周村長一句,“真的不行?”
“真的不行。”
村長沒辦法瞭,回瞭馬車上。
周村長總算揚眉吐氣瞭一把,倒背著手,樂呵呵的回去。
村長心裡著急,張根送來的那點紅薯哪夠用?要是再收不上紅薯來,作坊就開不下去瞭。
坐上馬車以後,著急的問,“夏娘子,你看……”
“這樣,您派兩個人,雇輛牛車,去遠處收紅薯,能收多少算多少。”
這也是個辦法,回瞭村以後,村長立刻找瞭人,給瞭他們銅板,讓他們去遠一點的地方收紅薯。
張根的紅薯已經稱完瞭,五百多斤,算下來掙瞭一百多文錢,樂的合不攏嘴,飯也不說留在村長傢吃,解瞭韁繩調轉瞭頭,“嶽父,趁著天不黑,我再去收一些,傢裡我就不去瞭。”
村長擺擺手,“走吧。”
張根趕瞭馬車,高興的哼著小曲走瞭。
作坊裡的人開始清洗紅薯,剛洗瞭沒多少,便看到張根瘋瞭一樣趕著牛車回來,還沒到作坊門口,扯著嗓子喊,“嶽父,嶽父……”
村長嚇瞭一跳,“怎麼瞭?”
轉眼間,牛車就到瞭跟前,張根死命的扯著韁繩,迫使牛車停下,沒停穩,他已經跳瞭下來,“紅薯我不賣瞭!”
村長眉頭一緊,呵斥他,“胡鬧!”
張根嚷,“人傢周傢村兩文錢一斤收紅薯,你們才給一文錢,這紅薯我不賣給你們瞭,我要賣去那邊。”
村子氣的臉都變青瞭,張根這樣做,就是在打他的臉,“賣瞭就是賣瞭,哪還有反悔的道理?”
“我不管。”
張根把韁繩往牛身上一搭,把剛才給的銅板拿出來,一股腦全塞在村長懷裡,“我就是不賣瞭,錢給你,紅薯還我。”
“你……”
村長氣的說不上話來。
夏曦出聲,“抱歉,紅薯已經洗瞭。”
張根脖子一梗,沖她瞪眼,“你誰啊你?”
“這作坊是我開的。”
張根愣瞭一下,隨即又嚷開瞭,“是你開的就瞭不起啊,告訴你,你今天把紅薯退給我,咱們什麼都好說,你要是不退給我,我就到處去說,你這作坊騙人,看你這作坊以後還開不開?”
和魏蓮成親這麼多年,張根每次來傢裡,都是老老實實的,村長從來不知道他竟然這樣不講理,氣的額頭青筋隻跳,“你給我閉嘴!”
“你們把紅薯還給我我就閉嘴!”
魏錢也過來,“妹夫,紅薯的錢你已經收瞭,紅薯是不能退給你的。”
張根開始胡攪蠻纏,“不退給我也行,您們得和鄰村一樣,每斤也按兩文錢給我。”
“想都不要想。”
夏曦還沒開口,村長已經拒絕。
張根哪裡願意,嚷嚷的更大聲瞭,“嶽父,你可不能胳膊肘往外拐,我才是您的女婿,咱們才是一傢人。你怎向著一個外人!”
村長把銅板一把又放回瞭他手中,沉著臉說,“我是幫理不幫親,既然已經錢貨兩清瞭,斷然沒有再把紅薯退給你的道理。”
“憑什麼?”
張根急紅瞭眼,一斤紅薯多一文,這五百多斤紅薯就能多掙五百多文,擱在往日,多少天才能掙這麼多,一下子沒瞭,疼的他的心都在流血。
不管不顧的嚷開瞭,“嶽父,我要這五百文錢是為瞭什麼?還不是為瞭你女兒,當初我們傢出瞭十兩銀子的聘禮,你們愣是一文錢也沒有回過去,我爹娘不滿,早早的把我們分瞭出來,一文錢也沒有給我們。你們知道我們日子是怎麼過來的嗎?這可是五百文啊,就這麼白白的沒瞭,你怎麼就那麼不盼著我們有好日子呢?“
魏蓮出嫁,沒有帶回去聘禮一事,一直是村長心裡過不去的一道坎,如今被張根這麼大喇喇的嚷出來,村長氣血上湧,眼前發黑,人踉蹌瞭一下。
“爹!”
魏錢慌忙扶住他。
村長哆嗦著手指他,“滾,你給我滾!”
“我憑什麼滾,不退給我紅薯,我今日就跟你們鬧個沒完。”
“你……”
村長氣的渾身發抖。
“退給他!”
夏曦出聲。
張根松開瞭一口氣,把銅板塞到魏錢身上,嘴角撇瞭撇,“早退給我不就完瞭。”
“紅薯有一部分已經洗瞭……”
唯恐夏曦說出把洗瞭的紅薯留下的話,張根當即打斷她,“洗瞭就洗瞭,帶著水,還壓秤呢,你們給我裝好就行。”
“給他!”
眾人過來拿瞭口袋,又把紅薯裝好,給他放到車上。
張根高興瞭,給村長作揖,“嶽父,我這人口無遮攔,您別往心裡去,等我賣瞭這些紅薯以後,我去給您打酒喝。”
村長氣的說不出話來。
張根也不在意,牽著牛,掉瞭頭,快速的趕去周傢村。
“今日作坊關門一天,大傢先回去吧。”
眾人散去,村長氣的還沒緩過勁來,魏錢媳婦和魏錢兩人攙著他回傢,夏曦也跟瞭去。
村長媳婦嚇瞭一跳,急忙問怎麼回事。
魏錢給她說瞭,村長媳婦要去找張根算賬。
村長有氣無力的擺手,“算瞭,丟不起那人。”
找到那邊去,張根再一嚷嚷,他這老臉真的是沒地擱瞭。
夏曦勸,“作坊的事您也別太著急瞭,等去收紅薯的人回來,咱們明日就可以開工瞭。”
村長嘆口氣,“也隻能是這樣瞭。”
不到半下午,去收紅薯的人便回來,垂頭喪氣的,牛車上一個紅薯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