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再愛
佛傢偈語說:“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若離於愛者,無憂亦無怖。”世間那麼多騙局苦難,於戀人之間哪一樣不是由愛而起?又有幾個能在最後追回愛情和幸福?之前楊嘉畫不懂,現在他懂瞭。愛一個人,別人說的什麼“隻要她好,我無所謂”全部都是騙人的,真有那麼容易就放下的都是傻子。龍生九子個個不同,這世界上70億人肯定也是不同的,他能遇到千期月是何其有幸,他要離開她是何其不幸?
或許一開始是有想補償洛期月的因素在,那也是個可憐的女孩子,但將近一年過去,他是實打實的喜歡上瞭千期月,跟她是不是洛期月無關,她是也好,不適也罷,認定瞭就是認定瞭,改不掉也不想改。他們一起經歷瞭幾進幾出,最後還是要在一起的,最後還是要好好的一起生活下去的。這和排斥無關,他在講的是和堅持,命運有關的故事,他是騎士,千期月是女皇。
就像是所有的童話故事裡都有一個大反派一樣,當千期堯橫在他們面前的時候,不是沒有恨得牙癢癢過,也不是沒有好好抗爭過,但是一切都那麼蒼白,尤其他還是女皇的哥哥,對女皇絕對忠誠的勛爵和愛慕女皇但渺小的騎士,勝負懸殊,就像道士對著瞭迷的寧采臣念“人妖殊途”一樣的現實。但人類就是這樣一種東西啊,越是被逼到絕境,越是不會放棄最終金手指全開,這才是抗爭的意義啊。女皇就應該和騎士在一起,從此過著幸福美好的生活,可能有孩子也可能沒有,總之兩個人會相守度過一生。反派,生來就是被消滅的啊。
但那隻是童話,事實永遠不會這樣,就像某個天才一樣的瘋子說過:“藝術來源於生活”,活著的文字成為藝術,但永遠不成為生活。楊嘉畫就算是再討厭千期堯,也不可能真的拿把劍喊著“德瑪西亞”沖過去一刀結果瞭他,這畢竟,是現實,讓人心裡無比痛恨但有無法逃離的,現實。
現在是晚上十點,距離上午千期月昏迷已經過去瞭十一個小時,病房裡還有三個人,他自己,楊航瑜,千期堯。整個氣氛完全是僵住的,有瞭千期堯那張閻王一樣的死人臉,沒有人敢說一個字。楊嘉禎因為公司的關系已經回去瞭,伊墨和王丹荷也從下午開始就不見人影,楊航瑜留在這裡是因為沒有人趕他,他也想留下來,楊嘉畫留在這裡完全就是死皮賴臉,整整一個下午,楊嘉畫被千期堯和莊臣輪番轟炸,目的隻有一個,讓他離開病房,但是他一直沒有,所有的人身攻擊,語言攻擊他都默默接受,鼻青臉腫的留在這裡陪著那個人,看著她臉皮青白自己心如刀絞。沒有人跟千期堯說伊墨他們帶走瞭千期月的血,看他暴跳如雷的樣子確實不是什麼好主意。要說也不該是現在才對。
莊臣已經盡瞭最大的努力瞭,沒事幹的時候就過來看看,號號脈,看看儀器,弄點藥什麼的,該做的都已經做盡瞭,千期月也沒有什麼大事情就是神經有點混亂,接受的刺激有點大瞭而已。千期堯也懶得再理會他們,自己找瞭凳子坐下,守著千期月眼睛就再也沒動過。他覺得自己的整顆心都是空的,有什麼東西掉瞭,就掉在自己眼前。看吧,就說瞭,千期堯是勛爵,殺伐決斷,他是騎士,舞刀弄槍。
時間一點點的溜走,眼看著就已經是十一點多瞭,千期堯一個轉身無意間看到楊航瑜鬢角的白發,壓下心裡不適,抽抽鼻子客氣道:“現在天也晚瞭,楊伯父還是先回去吧。月兒這邊有我就行瞭。您老年紀大瞭,要好好珍重。”楊航瑜看著千期堯誠懇的樣子不像是在卡他,也就質樸的想再堅持一把,但是千期堯執意,怎麼說也說不動,連怎麼回去都給他想好瞭:“我剛剛已經發瞭短信瞭,等會就有人開車過來送您回去,所以安全方面不用擔心。請吧,要是您再出個岔子,期月醒過來會扒瞭我的皮的。”
楊航瑜最終還是沒拗過千期堯,拄著拐回去瞭,但是他留下瞭楊嘉畫,說是不管發生瞭什麼都要有個報信的,千期堯看老人眼角皺紋越發深瞭,眼神卻明朗如初,也就瞥楊嘉畫一眼不再說什麼,留就留吧,反正這件事的主角不是他,是他妹妹。他隻需要把關,做不瞭決定的。
“請你聽我說,我……”“我已經說過瞭,在期月沒醒之間離開醫院。”楊嘉畫逮到機會,剛起瞭頭又被打壓回去,但他也不是個會輕易就放棄的主。“我不會走的,沒看到期月好好的醒過來之前我是不會走的。我承認這件事是我的錯,但是我想改啊,你要是連機會都不給我,我要怎麼補償?你不信我的話,至少要告訴我我怎麼做你才相信啊,哥哥。”楊嘉畫急瞭,從早上在千期月身邊醒過來落慌而逃的時候起他就沒有一刻精神是放松下來的,被逼得狠瞭,他也急啊。
千期堯臉色冷冷,眼神冷冷,看著楊嘉畫淡漠的吐出幾個字:“你沒資格。”楊嘉畫臉色已經白瞭,他不介意再讓它白上幾分:“你沒資格跟我要原諒。聖誕的時候你跟我坦白瞭一切,我以為你也會盡早跟期月坦白,結果連話頭都不是你先挑起的。你也沒資格叫我哥哥,期月這麼叫不代表你也可以,我一天不承認你,你就一天不能跟月兒在一起。你更沒資格跟我說要補償要證明,真正能夠看到這些的不是我。當然,我不會再給你機會瞭。你之前都沒做到的事情,我拿什麼相信你現在就做得到瞭?”長串的話堵得楊嘉畫連字都說不出來一個。他說的畢竟是事實。惡人可惡的地方就在這裡,他往往能夠抓到你的要害,狠命一擊你連哭泣的機會都沒有。
“期堯哥哥,期月姐姐沒事吧?”急匆匆的又跑來兩個人,本來還比較空的病房瞬間就滿瞭。是葉梨和小白。很久不見小白,千期堯的眉頭挑一挑,沉默著搖頭:“莊臣說好好養養就沒事瞭。”她現在的身體倍棒,唯一要養的,是腦子。他也不知道她經歷瞭什麼,隻是聽莊臣說她的腦電波極其不穩定,醒過來最好什麼都別問,好好的養,慢慢會好的。
“所以你在這裡幹什麼?門在那邊,走吧。”葉梨兩手叉腰,杏眉倒豎,十足的潑婦樣子,看著楊嘉畫一臉的兇神惡煞,小白雖然皺瞭眉頭但好歹沒有阻攔,看瞭看千期月又看瞭看病房,然後安靜的看戲瞭。葉梨之前就不喜歡楊嘉畫他是知道的,不然也不會讓他把人傢送千期月的定情信物丟瞭,他沒有想管閑事的意思,葉梨現在在氣頭上,察言觀色他也知道千期堯不想留下他。
“我要等她醒過來。”楊嘉畫的表情堅定,但這對葉梨來說什麼用都沒有。她之前見多瞭,每次千期月住院他都是一副失瞭主心骨的樣子,既然這麼擔心,在事情發生前好好護著千期月是哪裡不好瞭,這麼多次看著就覺得煩好嗎?葉梨這個時候突然覺得之前丟瞭信物是件多麼明智的選擇。
“走吧,我不想動手。”葉梨已經站到他面前瞭,目露兇光。楊嘉畫看著三個人如狼似虎的眼神,不得已出瞭病房門,他隻是怕他們吵得太厲害瞭會影響到千期月休息而已。雖然借口很蒼白,但也確確實實是他心裡所想。他也隻是退瞭一步,出瞭病房門但並沒有離開醫院,坐在病房外藍色的塑料椅子上,臉上一片失落。這件事他是真的做錯瞭,他明白。但現實真的要這麼殘酷嗎?連一個補救的機會都不能給他嗎?
童話裡的女主角和男主角不管有什麼誤會,隔瞭多少年最後都還是會冰釋前嫌,好好的幸福生活在一起。然而終究不是他們,他和千期月,終究不是童話故事,一切都是這麼簡單,一切都是這麼殘忍。
“期月……”低聲呢喃一句,帶著流浪一樣的痛苦和心酸。外面的遊子最辛苦的就是沒有根,就像他一樣,沒有歸宿,沒有愛人。沒有安全感,沒有港灣。
千期月睡在夢裡,看著那些本來已經過去的煙雲一點點的在眼前重現,大火,屠府,搬遷,鮮紅鮮紅的血沖刷著她的視網膜,強烈的視覺沖擊裡她已經不用怎麼感覺就已經明白瞭洛期月的絕望和選擇。從某種程度上來說,她是應該鼓勵她的吧,那麼敢愛敢恨的女子,就是她看到瞭也會覺得憐惜,不怨楊嘉畫一直放不下瞭。她能理解,她突然就能夠理解瞭。
楊嘉畫一直隱藏的秘密差不多就是這樣瞭,她已經看完瞭,沒有什麼好介意的。人各有各的想法,她覺得誰都沒有錯,她明白。
隻是,有這些事情做鋪墊,她和他,還能算是愛情嗎?
那些各種各樣,斑駁陸離的往事在腦子裡發酵過瞭之後,她和他,還能有未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