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2章 內情(一更)

作者:桑非白 字數:3084

餘二老爺還沒請江沅入府,得知此事的餘老夫人又開始作妖瞭。

“佩心才剛死,屍骨未寒,你們就準備著給伶姐兒定親,你們還有沒有良心瞭?”

餘二夫人很委屈。

“母親,伶兒今年已十四,本就到瞭議親的時候。”

“閉嘴!”

愛女死後,餘老夫人性情越發蠻橫不講理,“我佩心命苦,夫傢容不得她,連祖墳都不讓她進。好容易回瞭娘傢,剛過頭七,亡魂未安,你們卻歡歡喜喜的踩著她的屍骨給伶姐兒議親,狼心狗肺的東西,你們讓我的佩心情何以堪?”

“母親。”

餘二夫人跪下來,“兒媳知道小妹的死對您的打擊很大,可咱們也得過日子啊。因為小妹的事,外頭有不少流言蜚語,若非伶兒年紀到瞭,我是斷不會在這個時候給她議親委屈她的…”

餘老夫人聽得這話怒火更甚,“怎麼,你女兒說不上好人傢,還是佩心的錯瞭?”

本來就是。

心裡這麼想,但餘二夫人嘴上不敢這麼說,“小妹可憐,外人不知內情,才嚼舌根,我豈敢怪罪?隻是人言可畏,如今流言甚囂塵上,我們不放在心上,其他人卻當回事。母親,小妹是您的女兒,她不幸慘死,您心疼。可伶兒也是我的女兒,她一個清白的姑娘傢,無端被人非議,我也心疼啊。那些個官宦世傢看不上她,我也認瞭。江沅是商戶出身,門楣低,若能相中,將來伶兒嫁過去,也不會受氣。”

餘老夫人是因女兒的死傷心得昏瞭頭,餘傢其他人可不昏。

為什麼要選擇江沅?畢竟這屆進士還是有出身普通官宦人傢的,門楣低的,不在少數,能攀上餘傢就是福氣,也不會有什麼非議。餘傢兩兄弟畢竟為官多年,官場上也有自己的人脈,難道還無法給女兒擇一門稍稍好點的親事?

隻因江沅非京城人士,剛來京城,人生地不熟,根本沒人脈可打聽餘傢的事兒。從各個方面來看,他是最合適的人選。

否則餘傢怎麼可能看得上一商戶?

那說出去,也丟人得很。

餘老夫人是真的傷心女兒的死,也的確是身體不好,發瞭一通火,就開始喘息起來。

但心火未除,眼神依舊不善。

“那也不該下嫁給一個低賤的商戶。”

餘二夫人有點幽怨的苦笑。

婆母一向自我感覺良好,把寶貝女兒寵得心肝兒似的,旁人無論怎麼非議她都覺得自個兒女兒是最好的。哪裡知道,如今外界是如何傳言的?

都說餘傢姑奶奶落得如此境地,必是品行不端,行為有失。餘傢姑娘榮辱與共,全都受到牽連。

除瞭門楣低想要攀附的,誰還敢跟餘傢女兒結親?

而且,時間真的不多瞭。

餘老夫人脾氣大不如前,關於她的病情,傢裡人自然是都瞞著她。萬一哪天撐不住去瞭…莫說餘二姑娘,餘大夫人甚至都在給庶女說親瞭。嫡女還好點,庶女本身就出身低,再熬過瞭花季年齡,更沒人要瞭,放在傢裡更膈應人。

“等二郎下朝後,你讓他過來,我與他說。”

餘二夫人拗不過婆母,隻好如數轉告瞭丈夫。

餘二爺依言去瞭。

“我餘傢女兒,沒低賤到配給商戶為婦的地步。”

餘老夫人躺在床上,氣息很弱,眉目間卻依舊強勢得很,一看見兒子,立即先聲奪人。

餘二爺沉默一會兒,“那麼母親覺得,哪傢合適?”

餘老夫人瞪著他。

“你這是頂撞我嗎?”

“兒子不敢。”

餘二爺低頭恭順道:“娘,伶兒是我的女兒,我怎麼會讓她受委屈?江沅雖出身差瞭些,卻是胸有溝壑。咱們把伶兒許給他,他定會感激,視伶兒為珍寶。我們餘傢雖算不得多顯貴,卻也能對他的仕途有所助益,日後他前程錦繡,改換門庭,也不算辱沒瞭伶兒。”

餘老夫人抿著唇,暫時沒吭聲。隔瞭好一會兒,她才道:“你們這麼急著給伶兒說親,真的隻是因為年齡到瞭?”

餘二爺一怔,扯出一個笑來,“當然…”

餘老夫人嗤笑一聲,“你真當我老糊塗瞭?我自己的身體,我清楚。你們不就是怕我突然死瞭,耽誤伶兒的終生麼?”

餘二爺老臉一紅。

雖說這是事實,但老母親這麼直接說出來,還是讓他有些羞愧。

“母親,兒子不是這個意思,您春秋正盛,怎麼會…”

“行瞭,別給我說那些奉承的話,聽著都假。”餘老夫人聲音涼涼,“我老瞭,不中用瞭,指不定哪天就腳一蹬去瞭。你們有此顧慮,也沒什麼不對咳咳…”

“娘…”

餘老夫人揮揮手,“罷瞭,你們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吧,我也不管瞭。將來餘傢如何,我也操心不瞭。”

這話多少有些指責的意思。

雖然早知道母親心裡把妹妹看得最重,但此時聽她略含諷刺的語氣,餘二爺心裡難免還是有些不是滋味。

“是。”

**

江沅和何興懷結伴入京科考,因著有邱姨娘這門親,所以他的繼母邱氏也帶著江躍隨行,開始隻是租賃的宅子。入瞭前三甲便直接入瞭翰林院。說起這個,就不得不說這一屆的狀元和榜眼。

餘二爺為何會說若非前兩個是世傢出身,殿試一甲就有可能是江沅?

一來商人地位低,為士紳所不屑。二來上頭這兩位,背景的確不凡。考上榜眼那位,不僅是世傢出身,而且是長公主的女婿!

長公主,那是當今聖上的親妹妹。放榜前她親自入宮求見聖上,她也不貪心,沒要狀元的位次,隻要瞭榜眼。狀元又花落另一位世傢子弟之身,江沅嘛,就隻能委屈做個探花郎瞭。

好在這位狀元郎和江沅才能相差無幾,輸給他,江沅倒也不算太委屈。長公主的那位女婿,單論才能,其實入不瞭前三甲的,不過人傢後臺硬,沒辦法。

這樣一來,其實最委屈的,是進士第四的何興懷。

不過明德帝是個好皇帝,雖偏私給侄女婿走瞭後門,也不願讓真正的有才之士因錯失三甲而分發地方辛苦熬資歷。便大筆一揮,都給分去瞭翰林院做庶吉士。

反正世傢子弟,基本都是接自己父親的班,考進士要麼是清高自負,要麼就是走個過場。大多數,是不用按照既定的規則走的。

江沅頂替瞭狀元的位置,做瞭翰林院修撰,邱氏立即就在內城買瞭處宅子安頓下來。然後就派人回北方,接婆母與何傢人一起入京。

在此之前,她帶著兒子拜訪過蕭傢。一來探望邱姨娘,二來,還是為著繼子的婚事。還沒著落,卻沒想到,竟被餘傢相中瞭。

江沅和何興懷都順利入瞭翰林院,昔日許多同窗卻要麼落榜,要麼分往地方做知縣。

兩人自然要送行,或者安慰因落榜而心情沮喪的同窗,日日都有應酬。

這日,幾人又約瞭在酒樓相聚。江沅剛出門,半路就碰上瞭何興懷。

“江兄。”

兩人本是多年好友,兩府結親後何興懷也沒改昔日的稱呼,兩人一邊走,何興懷邊道:“平日裡你都不貪杯中之物,如今喜事臨門,今天你可得請客,多喝兩杯。”

江沅疑惑,“什麼喜事臨門?”

“戶部郎中左大人和我父親是同窗,這個你是知道的。”何興懷眉飛色舞道:“昨日他告訴我,大理寺丞餘大人曾去戶部查過我們倆的履歷,對你尤其關註,瞧著多半是要提拔你瞭。餘傢在這京城雖算不得什麼權貴望族,但也是世傢名門。咱們是北方來的,在京城毫無人脈,日後官場上難免會遭遇打壓,可若有瞭靠山,豈非就順暢多瞭?”

江沅則皺眉,“咱們倆一同入京,一同入翰林院,餘大人既是去查我們倆的履歷,便是要提拔收為己用,為何隻關註我一人?”

何興懷之前隻顧著為好兄弟高興,畢竟他好歹還是書香門第出身,祖父也做過知府,有進士加成,隻要自己努力,不得罪權貴,仕途也不會太艱難。可好友不一樣,那些個官宦世傢,最瞧不起商人,便是進瞭翰林院,怕是也是會遭逢歧視輕慢。

若有人扶持,那就不一樣瞭。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這些個世傢,多少都沾親帶故。有瞭這一重關系,江沅遇到的阻礙就少瞭。

如今聽他這麼一說,何興懷也意識到不對。

“說得是啊。”

他凝眉思索,若見他們兩人沒根基好拉攏,倒是說得通。而且那些個士紳官僚八成都看不起商人,要提拔那也應該尤為關註他這個書香子弟才對,難道還有別的隱情?

兩人初來京城,也有自知之明,哪裡會猜到世傢願意低就與自個兒聯姻?

思索瞭半天,也沒想出個結果。

“江兄,何兄。”

江沅抬頭看見約好的一個友人正朝這邊走來,低聲道:“先別想瞭,如果他們真有別的目的,必會有所行動,等著就是。放心,我會見機行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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