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章 休妻還是和離?

作者:桑非白 字數:4164

江沅從來不是個行事沖動之人。

他有自知之明,憑一己之力根本無法與整個餘傢抗衡。所以一開始他沒打算和餘傢徹底撕破臉,為自己和嚴傢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但餘傢提出的條件,太過苛刻。

他不能應。

那麼,便隻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江沅已做好瞭戰鬥的準備,餘傢那邊卻是硝煙四起。

“誰讓你自作主張的?”餘二爺怒目而視,對妻子失望透頂,“你以為新水距離京城數百裡之遙,就萬事無虞瞭?你真以為小小一個知府便可隻手遮天?你別忘瞭,江傢和蕭傢也算姻親。現在好瞭,江沅拿小妹的事做威脅,我餘傢就要大禍臨頭瞭,你這個蠢貨!”

餘二夫人也沒料到江沅會知道兩府內闈秘事,畢竟餘氏已死,蕭傢沒道理事後宣揚,否則當初就該直接報官處置瞭。

心中理虧,但面上卻不肯服輸。

“他那算什麼姻親?”餘二夫人同樣瞪著自己的丈夫,“不過就是個二嫁的繼室,和下賤的妾,也能攀上親眷?白日做夢。”

“你給我住嘴!”

餘二爺見她不知悔改,還在狡辯,更是大怒,“你馬上給我把嚴傢人放瞭。否則,我現在就寫休書!”

他說得決絕,餘二夫人一驚,氣勢稍弱。

“憑什麼要放?”她不甘心,“興許江沅隻是虛張聲勢。況且這等隱秘之事,蕭傢自己都不曾宣揚,他若鬧得人盡皆知,也就等於打蕭傢的臉。蕭傢,可比咱們餘傢更不好得罪。他隻是呈口舌之快罷瞭,我就不信他真敢那麼做。”

不得不說,餘二夫人還是不笨。

莫說江沅不知其內情,便是知道瞭,也的確是不敢戳破。

餘二爺聞得此話,倒是稍稍恢復瞭些理智。江沅若真敢走那一步,就不會上門求饒瞭。

“總之,你趕緊把人給放瞭。”他仍舊冷著臉,“嚴傢不過平民,而且未曾真的定罪,隻說查清瞭真相,平安釋放,知府那邊也不會落下把柄。這件事便就這麼瞭瞭。”

“那伶兒怎麼辦?”

餘二夫人猜到江沅不過色厲內荏後,就更加有恃無恐瞭。

“當初你要給伶兒相親,滿府的使役幾乎都知道,他們偶有出門采買的,和別傢使役碰上,早將此事泄露。若放瞭嚴傢眾人,等到江沅娶瞭嚴傢女,你讓伶兒的臉面往哪兒擱?她以後還怎麼做人?”

她是打定瞭主意,無論如何都要破壞江沅和嚴傢的婚事。

“江沅無權無勢無背景,他不敢把我們怎麼樣,我捏著嚴傢人的性命,他遲早得妥協。”

“蠢貨!”餘二爺氣得渾身哆嗦,“你看他今天的態度,伶兒真嫁過去,能有好日子過?面子重要還是你女兒的終身幸福重要?”

餘二夫人卻道:“有咱們餘傢撐腰,他不敢欺負伶兒…”

餘二爺這次是真的被她氣得沒瞭脾氣。

“行,你不放人是吧?我現在就寫休書,你給我滾回娘傢去,再別踏入我餘傢大門!”

“你敢!”

餘二夫人怒目圓睜,“我嫁給你十幾年,為你生兒育女,侍奉公婆,從無大過,你沒有理由休我。還有我的閑哥兒,他才十六歲,還未科考入仕。你餘傢如今已然不顯,得罪瞭蕭傢,你還拿什麼給閑哥兒謀職?有一個被休的母親,他走出去都會被人笑話,如何還能安心科考?你就這麼一個嫡子,將來餘傢遲早要分傢,若他不能科考入仕,將來就會淪落為貧民,成為整個餘傢的恥辱!”

餘二爺轉身的步伐頓住。

餘二夫人知道拿捏住瞭他的軟肋,語氣復又柔和下來。

“老爺,我這麼做也都是為瞭伶兒,還有清兒。就算我做得有不當之處,也是不得已而為之。你想想,當初可是你把江沅帶回來的。他如今不過是一個從六品都這麼猖狂,將來如果真的發達瞭,還能不和咱們秋後算賬嗎?如果我們兩傢成瞭姻親,便是一傢人,不分你我,再大的隔閡,也都會消散的。”

她走過去,拉住餘二爺的手臂,循循善誘,“我也是餘傢的一份子,我的三個孩子都姓餘,我能害餘傢麼?你說是不是這個理兒?”

餘二爺抿著唇,沒說話,顯然已有松動。

餘二夫人繼續道:“江傢和蕭傢關系也就那麼回事兒,你想想邱姨娘一個妾室,能在蕭傢有幾分地位?再說瞭,那邱氏也不過一個繼室罷瞭,能為繼子操多少心?嚴傢在我手上,江沅遲早得乖乖聽話。”

餘二爺沉默良久,看她一眼,終究什麼話也沒有說,抬腳走瞭。

餘二夫人臉上露出笑意,轉身去瞭隔壁女兒的院子。

**

餘二夫人自以為勝券在握,卻沒想到早落入他人算計之中。

數日之後,陸非離收到陸明的來信。

當天下午他就派人跑瞭趟江府。

翌日,江沅親自帶著嚴傢傢仆上京兆府敲登聞鼓報案。

他是官身,不必受刑。

京兆府的師爺,則因為有應酬不在府中,所以他直接見到瞭京兆尹。

“江大人?”

京兆尹見到他還挺意外,畢竟這京城之中,到處都是權貴,哪傢犯瞭事兒都能直接鬧到禦前去。當官的來他京兆府,倒是少。

“你有何冤情?”

“回大人的話。”江沅恭恭敬敬拱手施禮,看瞭眼跪在地上的男子,“此人乃我母傢嚴氏傢仆。祖籍新水,為鹽商。素來勤勤懇懇,從未有過行差踏錯,不久前卻被知府冤枉販賣私鹽,索拿下獄,不日將被問斬。”

京兆尹心中一驚。

大燕律法,販賣私鹽者全族皆斬!

這等大案,他如何不驚?

“據傢仆所言,年年嚴傢都從知府所獲鹽引,豈會有販賣私鹽一說?倒是新水知府,貪贓枉法,橫征暴斂,所做惡行,罄竹難書。請大人明鑒,還嚴傢公道。”

京兆尹挑眉。

“茲事體大,本官也不能聽你一面之詞。不過既涉及販賣私鹽,新水知府就該上報刑部才是。”

他略一沉吟,道:“本官會上奏陛下,所有冤情,必會還嚴傢清白。至於這個人…”他看一眼那傢仆,道:“得暫時收押入獄,還望江大人諒解。”

江沅微微一笑。

“大人都是按章程辦事,下官焉能有所微詞?”

後半晌,師爺回府,聽說江沅帶著嚴傢人來報官,便立即去瞭餘府報信。

可到瞭餘府,就被餘大老爺給請瞭過去。

他心中疑惑,卻也沒多想。他以為都是餘傢人,自然同氣連枝,嚴傢的事餘傢上下應都心知肚明。

所以他見到餘大老爺後,先行禮,然後便將江沅帶著嚴傢人報官的事一五一十的說瞭。

“那江沅乃進士之身,位列三甲,他親自來京兆府敲登聞鼓報官,不得責打。下午正巧我又不在,讓他見著瞭府尹大人,直接狀告新水知府。雖說嚴傢傢仆已被收押,我卻也無權審問。那嚴傢的傢仆進京多日,如今才來報官,怕是掌握瞭什麼證據,還望大人早做決定。”

餘大老爺臉色黑沉。

今天下朝後,陸非離單獨找到他,對他說瞭幾句話,末瞭又道:“傢不齊,何以治天下?餘大人是聰明人,想必懂得,內闈不寧,則舉族不寧的道理。”

他笑一笑,點到即止。

餘大老爺臉色陰沉得幾乎可以滴出水來。

他倒是真不知道,他那個弟妹,居然能做出這樣齷齪的勾當來。早先外甥女蕭姝特意提醒,他還去找二弟商量過。他還以為二弟再怎麼樣也分得清輕重,卻沒想到被這個無知婦人鉆瞭空子。這麼大的事,二弟居然還妄想替那女人保密。

回府後,他先去瞭老母親的院兒裡,跪在餘老夫人床前,老老實實將事情交代瞭個清楚。

“母親,此事很快就會敗露,到時候餘傢上下將被牽連。”他又怒又悔,“都是兒子失察,未能洞察先機,以至於二弟夫妻倆糊塗至此。眼下唯有將他們夫妻分出去,將來事發,才可保我餘傢安寧。”

餘老夫人已病重至此,其實不該拿這些事來刺激她。但餘大老爺也沒辦法,分傢這樣的大事,需得老母親點頭。否則這麼僵持下去,餘傢必然大禍臨頭。

他想起陸非離臨走時說的那句話,“此事餘大人最好盡早解決,免得夜長夢多。誤瞭大人的升遷,就不好瞭。”

餘傢本就算不得十分顯貴,父親死後,本傢就剩他們兄弟兩人撐著。如果他再因此事被牽連落馬,再要升遷,至少都還得等三年。即便是為瞭整個餘傢,他也不能縱容二弟。

餘老夫人自打女兒時候便心如死灰,天天湯藥喝著,也沒什麼起色,漸漸的,心倒是靜瞭下來。聞得此事,先是震驚憤怒,隨後倒是慢慢平靜瞭下來。沉默許久後,她道:“你是當傢的,你做主吧。”

她似是累極,“盧氏那個性子,當初就敢攛掇你小妹做出那許多混賬事,心就不正,偏生華兒還得護著她,如今卻成瞭禍害。”

餘大老爺低著頭不敢反駁。

當初因為小妹的事,母親遷怒,要拿盧氏做替罪羔羊。他和二弟也是見盧氏誠心悔過,才求情的。卻沒想到,這才不到兩年,盧氏竟又出瞭幺蛾子,比上次還嚴重數倍。

“趁我還有一口氣,召集宗親耆老,分瞭吧。”

餘老夫人自知是將死之人,也沒什麼指望瞭,脾氣倒是平和瞭許多。若是隔從前,她非得鬧著要餘二老爺休瞭盧氏不可。如今,也沒那個精力鬧騰瞭。

“是。”

餘老大爺離開後,又將餘二爺叫到瞭書房,劈頭蓋臉就是一頓臭罵。

“你們夫妻倆做的好事!”

餘二爺一聽這話就知道妻子做的那些個事兒暴露瞭,也不敢分辨,垂著頭不語。

見他這模樣,餘大老爺更怒。

“你以為不說話就完瞭?江沅已經帶著人去瞭京兆府報案,很快就會上達天聽,到時候,我看你如何收場。”

餘二爺猝然抬頭。

“報官?”他臉色一變,“嚴傢人還被關著,他怎麼敢--”

這時候瞭還執迷不悟。

餘大老爺憤怒難當,“你以為我是如何知道的?今天下朝以後,是安國公府世子陸非離親自告訴我的。”

餘二老爺瞪大瞭雙眼,不可置信的看著他。

“沒想到吧?”餘大老爺冷笑,“當初我就警告過你,別想著去報復江傢,你是怎麼答應我的?又是怎麼做的?居然聯合知府陷害民商,還攤上販賣私鹽的案子。販賣私鹽是能隨便構陷的嗎?你做瞭這麼些年的官,難道不知道,販賣私鹽者,地方官根本不能輕易定案,卷宗那是要上交刑部的。稍有紕漏,就會大禍臨頭。你還嫌現在不夠亂嗎,蠢貨!”

這麼多年,餘大老爺頭一次這麼罵餘二老爺。

餘二老爺被罵得老臉通紅,卻啞口無言。

他也知道這事兒嚴重,剛知曉的時候,也是震怒非凡。可盧氏說的,也不是沒道理。如果不趁此機會拿下江沅,女兒這輩子便毀瞭。若是就此放瞭嚴傢,他們或許現在不敢吭聲。等將來江沅真發達瞭,難保不會秋後算賬。

現在被兄長指著鼻子斥罵,這些話他卻是說不出口。

“蕭傢都沒管此事,安國公府如何得知的?”

“現在追究這些還有什麼意義?”餘大老爺恨鐵不成鋼的瞪他一眼,“別的我也不想與你多說瞭,此事我已稟明母親,明天便請來宗親耆老,分傢!”

餘二老爺瞠目,“大哥…”

話剛出口,餘大老爺又道:“你最好把此事處理幹凈,否則惹禍上身,別怪我沒提醒你。”畢竟是親兄弟,餘大老爺罵過以後,氣也消瞭,還是得替弟弟想脫身的法子,“無論你是休妻也好,和離也罷。總之,你若是不希望閑哥兒攤上個有罪的母親,仕途無門,就速戰速決。”

陸非離既然親自插手瞭,就必然會管到底。到時候,餘二爺別想抽身離開。休瞭盧氏,還能落個大義滅親的名聲,影響也會降到最低。

所以當京兆府的師爺來的時候,餘大老爺直接命人將他給綁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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