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的侍衛一想到剛剛那侍女本來就是進去收拾的,現在卻……猜到瞭幾分,不由得背上冒出瞭冷汗。
“是……是。”侍衛顫抖著聲音答道。
宇文觀燁沒有理會,繼續往外面走著,直到宇文觀燁的身影不見瞭,侍衛才放松瞭下來。
這邊清歡的院子裡,清歡正臥在院子裡的樹下的美人榻上,一隻手撐著額頭,一隻手搭在大腿上,清瘦白皙的手腕上帶著一串佛珠,一身青衣,上面沾染著一些黛青色的墨水,頭上已經長出來瞭不少的頭發,不長,淡紅色的唇抿著,秀氣的眉緊皺著,像是有無盡的煩惱。
門外先是傳來瞭一陣輕微的腳步聲,然後便是敲門聲。
“請問,清歡大人在嗎?”
門外的聲音清脆而稚嫩,像是一個孩子,清歡思索瞭一下,發現自己好像並沒有接觸過這類人,想瞭想還是起身去開門。
“你有什麼事?”
清歡打開門,發現門外是一個小男孩,身上的衣服有些破爛,但是臉上還是挺幹凈的,說不上長得多好看,多可愛,但眉目清秀,嘴唇好看,唇珠是那種比較突出的,上唇薄,下唇卻肉嘟嘟的,煞是好看,整張臉讓人看瞭心裡生出一股親近之情。
那男孩沒想到那人嘴裡的清歡大人長得如此好看,一時間竟然有些看呆瞭,連手上的畫滑下來都不知道,直到清歡接住畫,然後遞給他。
“你的畫掉瞭。”清歡道。
“不不不……不是我的畫,這幅畫是給大人的。”那小孩擺手道,目不轉睛地一直盯著清歡看。
“給我的?”清歡將畫收瞭回來。
“是一個人,讓我帶給大人你。”
“好,我知道瞭,那人你還記得長什麼樣嗎?”清歡問道。
“嗯……”那小孩努力地回想之前的事,卻怎麼也想不仔細那人的臉,“黑色的衣服,很高,長得和別人差不多。”那小孩看著清歡絞盡腦汁地回想,說道,卻越說聲音越小,大抵覺得自己說瞭跟沒說沒什麼差別。
“好,謝謝瞭。”清歡從懷裡掏出一小袋子糖果然後放在那孩子手裡。
“謝謝……謝謝。”那孩子似乎沒有想到清歡會有如此舉動,一時間有些呆住瞭,手抓住袋子剛想塞回自己的懷裡,但卻停住瞭,猶豫瞭一下,然後又將袋子遞還給清歡。
“怎麼瞭?”清歡挑眉道。
“我……我……我不能要的,那個人給瞭我銀子……”那小孩說道,臉有些紅紅的。
“沒事,這也是你應得的。”清歡笑瞭笑。
那小孩看見清歡笑瞭,眼睛都直瞭,連自己怎麼回去的,都不知道,隻是當時聽到一個聲音讓他回去,他便回去瞭。
清歡見小孩離開瞭,將畫拿瞭進來,然後放在石桌上,十分有耐心地一點一點的打開,突然清歡的臉色變得蒼白,手不住的顫抖。
“啪!”
畫掉在瞭地上,未完全打開的畫也完完全全地展現在清歡的面前。
清歡低下身子來想將畫拾起,卻發現自己的手一直在抖。
那畫上的人,清歡再熟悉不過瞭,那眼睛,那眉毛,那鼻子,那姿態。
——人間有味是清歡。
是李湛遠。
清歡不明白,怎麼有人會有李湛遠的畫,還送過來瞭。
清歡看著那副畫,半天沒有動,良久,他才輕輕笑瞭起來。
“蠢貨!竟然上當瞭。”說完,眼眶有些紅瞭。
他好像很久很久,想起來那個人的模樣瞭,那個人,他連他的畫像都沒有,每一次都是去回憶記憶中的他,漸漸地好像都想不起來他長什麼瞭,但看到那副畫時,他的臉,他的人,他的話,他的事,卻變得十分清晰,好似他還沒有死去,他們還在一起,他還在教他那些大道理,還在與他爭辯,每個午夜時分,他都會驚醒,擦幹臉上的濕潤,他的夢中,永遠看不清楚那張臉,隻是總是夢見以前的場景。
這副畫裡的人他的確當做是李湛遠瞭,但是他知道他不是,即使這個人再像也不是。
清歡剛想將畫收起來,卻突然看到畫左下角有字,清歡定睛一看,上面寫著“宋子邢澄”四字,清歡心下生疑,宋邢澄?他雖然沒有見過這個人,但也知道宇文觀燁讓宋傢當替罪羊的事情,這件事還與這個宋邢澄有關,現在這畫被送到他這裡來瞭。
清歡將畫收好,轉身便去找百裡羿。
等到清歡到瞭百裡羿府上的時候,百裡羿和靳玄夜剛好從宋邢澄帶的那個房間裡出來,聽到下人的匯報,二人對視瞭一眼。
“恐怕,他已經知道瞭。”百裡羿道,一般沒有什麼大事,清歡是不會來找百裡羿的,都是告知暗衛,然後讓暗衛來找他。
“算瞭,他也有那麼大瞭,有些事情他應該能想得開。”靳玄夜其實也不知道他那個弟弟在知道這件事情之後會怎麼做,隻能期盼著他現在改變瞭,不會那麼執著。
“百裡,哥。”清歡沖二人打招呼。
“怎麼瞭?怎麼會突然過來?有什麼事嗎?”靳玄夜問道。
清歡笑瞭笑,“其實也沒有什麼大事,就是我今天聽說瞭一個人,很想見見這個人,這個人現在恐怕是眾矢之的,所以我來找百裡瞭,這個人,我想見到,恐怕也隻能拜托百裡瞭。”
“這個人恐怕哥哥和百裡都知道是誰瞭,他就是宋傢之子,宋邢澄。”
清歡一邊說著,一邊將畫打開。
百裡羿和靳玄夜都猜出來瞭清歡知道瞭這件事瞭,但是就是不知道他是如何知道的。
“這副畫是有人送過來的,恐怕這件事是沖我來的,這宋邢澄恐怕是宇文觀燁的人,就算不是,這件事恐怕也與宇文觀燁脫不瞭幹系。”清歡道。
“宋邢澄在我這裡,我派人將他帶過來的時候,有人在暗地裡看守著他,恐怕宇文觀燁知道李湛遠的事情瞭,想用此來掰倒你。”百裡羿道。
清歡聽後眉頭一皺,“那這幅畫定然不是宇文觀燁送過來的瞭,若是宇文觀燁,沒必要如此,這樣做反而會壞瞭他的計劃。”
“你的意思是有人和我們一樣在對付宇文觀燁?”靳玄夜道。
“應該是的,但也不一定,有可能是想幫我們,也有可能是想坐收漁翁之利,讓我們和宇文觀燁鬥起來然後再對付我們。”清歡道。
“可京城中沒有這號人吶,皇子隻有焰兒和宇文觀燁。”靳玄夜皺眉道。
“也許不是這京城中的人。”這天下,想要皇位的人多瞭去瞭,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什麼都講不定的。
“其實不用想太多,那個人總還會行動的,走一步看一步吧!”百裡羿道。
“你要去找鐘離瑾?”清歡道。
“嗯,我打算去京城以外的地方找找,所以京城的事情就拜托你們瞭,特別是焰兒,還有清歡你要小心,宋邢澄還不知道是個什麼樣的人,我的建議是你先不要去接觸這個人。”百裡羿囑咐道。
“我心裡有數。”清歡笑道。
“有數?有數你能弄成現在這副德行?”靳玄夜忍不住插嘴,“有空的話,回去看看吧,老爺子很想你的。”
清歡聽後不語,眼中有些暗淡。
“不瞭,回不去瞭,我已經不是靳眠夜瞭。”清歡道。
靳玄夜明白清歡有多決絕,他認定瞭的事,誰都無法更改,就像他喜歡李湛遠一樣,即使世界上再無這個人,他還是不願意去嘗試和別人在一起。
“對瞭,我聽說最近焰兒總是往練兵營跑,還總是去找白照影和白驚鴻兄妹倆。”百裡羿詢問道,因為最近宇文焰都和清歡走的比較近,所以百裡羿才會選擇詢問清歡。
“對,他最近在習武。”
“看來雲野涯的事情給他的打擊有那麼大啊!”靳玄夜道。
“這樣也好,對他也算是一種磨礪,心靈上的。”清歡道。
三人聊瞭一會兒之後,清歡和靳玄夜便離去瞭,卻不料在路過一個小院子的時候,卻聽到瞭一陣喧嘩聲。
“怎麼?”清歡皺眉道,他自從當瞭和尚之後便越來越不喜喧嘩聲瞭。
靳玄夜一看,心裡便有瞭計較,笑瞭笑,想勸清歡離開,沒想到那院子裡的人竟然沖瞭出來。
清歡望著那個穿著青衣的男子踉蹌著跑出來,然後又被人摁著帶瞭回去,雖然隻是短短的時間,卻讓他想起瞭他這半輩子的事。
——吾姓李,名湛遠,字澄澈,邳州人士,雖不敢稱滿腹經綸,才高八鬥,但卻還有些才能的,一個教書先生足矣。
——半弦,這裡的“卷”字何解?
——半弦,這酒……咳咳……這酒好烈……咳咳。
——靳眠夜,其實那天我沒有醉,你……我,我都知道,你知道這樣是不對的,你我二人皆是男子,不能如此,有違常倫……
……靳眠夜,你我二人今後莫要再見面瞭,男子之間怎麼能這樣?這太過瞭,簡直就是荒謬!想來隻覺惡心,哪有什麼愛意?
清歡看著剛剛一閃而過的熟悉的臉,想也不想,直接追瞭上去,卻被人一把攔住。
“你幹什麼!他不是李湛遠!你清醒點!”靳玄夜吼道。
“我知道,但是我就是想看看,當做他還在。”清歡看著靳玄夜,眼中有一絲的祈求。
靳玄夜從未見過清歡這副模樣,不由得松開瞭手,由著他去瞭。
清歡見他松開瞭手,連忙向著剛剛宋邢澄離去的方向追去。
“唉。”見清歡執意要過去,靳玄夜嘆瞭一口氣,怕清歡鬧出什麼事情來,隻得也跟瞭上去。
清歡心裡明白那個人不是李湛遠,但他還是想要去看看,當做那人還活著。
“我要找你們主子!”宋邢澄一邊試圖掙脫,一邊大吼大叫。
“李公子,我傢主子說瞭誰也不見。”暗衛像是沒有看到宋邢澄的掙紮一樣,面癱著一張臉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