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第十八章

作者:楠木願棲 字數:3071

程寰玥並未在城外等候,昨日閉壁[註1]前便帶人先行進城。

對祖父,程寰玥自是如指諸掌。

寡情少義,唯利是視。

最看中的便是榮安伯府的殊榮,為瞭這等浮名虛利,哪怕是自幼疼寵的嫡子出瞭意外,明知其中必有內情,竟也會趨利避害,按下事兒來。

殊不知這般作為如同掩耳盜鈴。

對她這個嫡親的孫女,即使心有愧悔,也可棄若敝屣。

那她今日便也要仰觀俯察,他又要如何抉擇,最壞的結果便是拉著整個榮安伯府一同陪葬。

榮安伯見到程寰玥自是詫異不已。

待同她去瞭她在盛京私產的宅院中,見到因米囊被折磨得恨不得立即自戕的張管事,與因意外被去瞭根,此時面上慘白已然進氣少出氣多,勉強吊著命的李管事。

更是恐餘身之驚駭。

“這些便是孫女收集得來的質證,還請祖父做主,孫女萬萬沒想到嬸娘竟是如此蛇蠍心腸,竟要這般害我。這米囊哪裡是榮安伯府的世子夫人可碰觸的,這世間哪裡做事能一絲痕跡都不留的。”

“玥兒此事受瞭委屈,祖父定會為玥兒做主。”

趙氏這個蠢婦竟如此膽大妄為,事關榮安伯府危急存亡,米囊之事兒一旦走漏風聲,怕是榮安伯府也定會不復存在。

“有祖父這句話,孫女便不覺得委屈,有您護著,哪裡還會有人膽敢讓孫女受屈辱,隻是孫女實在憂心,米囊之事兒府上都有誰知曉。”

榮安伯眼中閃過狠厲“玥兒一路辛勞,此事便交給祖父處置即可。”

榮安伯府

“你這丫頭慌慌張張作甚,這般沒有規矩如何可在世子夫人跟前伺候。”剛剛從壽安苑請安出來的榮安伯府二夫人林氏險些被沖撞,認出眼前之人是世子夫人院中伺候的婢女秋月,自是夷然不屑。

小門小戶出來的,也忒偭規越矩。

秋月被攔在壽安苑外,自是焦心如焚,哪裡還顧得上規矩不禁直接喧嚷“老夫人,伯爺帶著五姑娘下令圍瞭碧波苑,求老夫人救救我傢夫人。”

林氏眸中詫異一掠而過,垂下眼眸掩住幾分喜意,面上卻是不顯呵斥道“這般喧嚷也不怕驚瞭老夫人,還愣著作甚還不堵瞭嘴,待我去回稟老夫人。”

竟讓人圍瞭碧波苑,怕是那趙氏所犯之事不小。

見林氏又回來,老夫人自是怏怏不樂,她最是厭煩林氏這個庶子媳,奈何林傢送進宮中的女兒近年來頗為受寵,裙帶之臣雖是不齒,但也總要給些臉面。

林氏又是個慣會做臉的,這般隻得忍著與之虛為委蛇。

“兒媳知曉母親近日身子不爽利,本不該再讓您擔驚,隻是剛剛兒媳遇見三弟妹院子中的婢女,說是不知三弟妹犯瞭何錯,竟是讓父親親自帶人圍瞭院子,無法隻得請母親前去看看。”

林氏不急不慢道。

老夫人哪裡還端得住,急忙起身隻覺眼前一黑,好在身旁伺候的婢女眼疾手快的扶住瞭她,林氏也湊到一旁“母親可是萬萬要保重身子,三弟妹可還指望著您呢。”

碧波苑

院中伺候的下人均被捆瞭手腳堵瞭嘴,趙氏已然癱軟倒地,此時的王媽媽哪裡還有先前運籌帷幄的樣子,局蹐不安跪在趙氏身旁,身子不受控制的顫抖。

待老夫人心忙意急過來之時,見院中這般情景,心中自是一緊,趙氏這蠢婦所犯之事兒怕是不小。“老爺這般動怒作甚,趙氏千不該萬不該也是咱們榮安伯府的世子夫人,何至於此。”

“孫女給祖母請安。”程寰玥站在榮安伯身旁,唇角含笑,面似恭敬的對老夫人躬身福禮。

“玥兒這般便回瞭,倒是讓祖母掛念。”

言外之意程寰玥自是心知,輕輕捏瞭捏手中的帕子,眼眶微紅,面上愧悔無地道“孫女為祖母祈福,本不該這般有始無終,隻是奈何險被奸人害瞭命,孫女本如浮萍,若隻是自身之事便也認瞭,但關系榮安伯府危急存亡不得不回。”

老夫人見她這般作態,恨其真死在外面才好,心中也自以為明瞭幾分,恐是趙氏這蠢婦動瞭手被這小蹄子抓瞭把柄,微微松瞭口氣。

這般倒也不算甚。

“老爺,玥兒好生生回來,瞅著也無大礙,怎麼也要在小輩面前給趙氏個體面,再不濟也要為咱們的慎兒考慮。還愣著作甚,還不起身。”

殊不知她的氣松早瞭,趙氏也萬不敢起身。

“你可知我為何讓人攔住林氏。”榮安伯眼眸中滿是寒意。

不待老夫人說話,榮安伯直言道“她為算計玥兒,竟敢沾染瞭米囊。”

老夫人聽言身子晃瞭晃,驚愕失色,瞠目結舌道“趙氏怎會如此膽大,怕不是其中是有內情。”語罷看向程寰玥。

弦外之意,不言而喻。

“這般你竟還想為其遮掩,早知今日,當初我便該活刮瞭她。”

‘當初’兩字一出,老夫人也有些許靡知所措,更多的則是艴然不悅。

“老爺可是怪我,如若不是當年何氏暗室虧心,哪裡會讓我在那邊城苦熬十載,若不是天高聽卑,怕是我已然成土也難以與老爺相見,又哪裡會有今日之事。”

老夫人泣聲怨道。

她原該是原配嫡妻,自幼與他青梅竹馬,及笄之年便與之互換信物,隻因程傢救駕有功立,又憑軍功被封為榮安伯,而她阿爹卻是戰死沙場,這般作為新貴的程傢自是瞅不上她這個孤女。

待何氏病逝,才嫁與他做繼室。

世子之位本就應是慎兒的,奈何被何氏之子霸占多年。

好在,她最是會忍尤含垢。

“更何況,是否有米囊之事還有待計議,趙氏身為榮安伯府的世子夫人,哪裡會戕身伐命做出損己利人之事,就怕是有心之人訛言謊語,老爺可是要洞察其奸,萬不能有損無益啊。”

如今伯府之中隻有慎兒這一個嫡子,她自是有恃無恐。

趙氏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緊跟著哭訴道“求父親洞燭其奸,兒媳哪裡會沾染米囊來害五姑娘,兒媳是被冤的。”

“求伯爺明察秋毫,定是五姑娘不滿世子夫人,這般用米囊構陷,恐是要讓榮安伯府陷入泥潭,如若傳揚出去怕是要害榮安伯府萬劫不復。”

王媽媽也如同憑山負海般哭嚷起來。

兩害相較取其輕的道理她這個做奴才的都知曉,想必伯爺自是懂得衡量利弊,心中便穩瞭些許。

朱砂痣同蚊子血本就是一念之間。

榮安伯心中年少之時愧悔情愛早已消磨殆盡,陳言老套自是聽的不耐。

更何況同榮安伯府功就比之,他連嫡子都能舍瞭,又怎會舍不得本就被舍過一次的老夫人。

如若不是他膝下隻剩慎兒這一個嫡子,按晟朝之規,庶子成爵降等承襲,如若宸兒還在,榮安伯府哪裡又會落得如此這般截趾適履。

思及此竟隻覺刻骨崩心,竟抬手甩瞭老夫人一巴掌,語中切齒痛恨“我便是太對得起你,乃至這些年縱容你如此不知所謂,如今竟是這般不知深淺。壽安苑既是立瞭佛堂便要始終不懈,來人送老夫人回壽安苑,至於趙氏則染瞭赤瘟[註2],即日起封瞭碧波苑。”

“父親,兒媳冤枉啊!母親救救兒媳,母親!”

老夫人本就年長榮安伯三歲,早年在邊城毀瞭身子,哪裡經得住這一巴掌,自顧不暇自是無餘力護住趙氏。

程寰玥冷眼觀之,鄙於不屑。

這偌大的榮安伯府從根子上便爛掉瞭。

傍人籬壁般跪在榮安伯面前故作動容道“祖父,多謝您為孫女做主,孫女銘記於心。”

“玥兒受此大屈,哪裡還要如此,隻是事關榮安伯府榮辱,玥兒身邊經辦之人怕是也不好留瞭。”

果不其然,程寰玥掩住眸中鄙夷微微垂頭輕聲道“孫女知曉,自會處理妥當,若是沒瞭榮安伯府,孫女又哪裡能獨存。”

“一損俱損,一榮俱榮的道理玥兒明瞭便好,仆仆道途又經此一事兒好生回去休息,待過幾日祖父再為你接風洗塵。”

隻可惜並非男兒之身,否則榮安伯府也算是後繼有人。

林氏慌張失措回到雅韻軒“快請醫女來,真真的晦氣竟是染瞭赤瘟,快快,我這身衣裳還有佩戴之物全都焚瞭,你們也是,身上穿戴萬不能留,還有你們幾個這幾日便不要出屋子瞭,生石灰粉呢,邊邊角角切不可遺漏。”

定是那趙氏平日裡禍因惡積才染得赤瘟,父親怎就隻派人圍瞭院子,要她看來就該打發到莊子上去,哪裡要留在府裡,一個不好,怕是要累的整個榮安伯府陪著,倒也不怕折瞭福,算瞭,本就不是個有福的。

“著個人去府外等二爺,讓他這幾日別回府裡瞭。”林氏思索瞭下便又吩咐道,還好她的珺兒這幾日當值。

換瞭三桶水,林氏還是覺得身子上不凈,又著人煮瞭藥,她還是再泡個藥湯子穩妥些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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