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薑輕魚萬萬沒想到來相府的第一件事不是傾訴經歷,也不是傾訴情緒,而是去找白芷看看眼睛。
這幾日守靈下來,薑輕魚哭過好幾場,竟活生生把眼睛給哭到脹痛瞭。
白芷一邊給她按壓穴位,一邊忍不住的吐槽:“怎麼能哭成這樣,最近半個月內可不要再哭瞭,再嚴重些恐怕你這眼睛都要用不瞭瞭。”
“要對自己的身體負責一些,知道嗎?”
薑輕魚自己也挺無奈的,但還是乖巧的點瞭點頭,“下次不會瞭。”
她很清楚帝師的死是怎麼回事,這幾日她已經徹底想明白瞭,所以除瞭悲傷之外……她什麼都不能做。
隻是要好好藏好那木雕,得瞭片刻空閑也要好學習他留在太學深閣之中畢生所學,絕不能讓帝師失去傳承。
很快,腳步聲從門外傳來。
謝沉淵的腳步聲很有辨識度,因為每一步都走得格外沉穩,似是有著某種怪癖一般的規整。
他人剛走過門檻,便開口問瞭:“可好些瞭?”
薑輕魚唯唯諾諾的點頭。
她其實對相爺還是有些心照不宣。
曾經她總覺得相爺危險而殘忍,可當經歷帝師死亡之後,她聽見相爺的聲音時卻感覺到瞭前所未有的安心。
似乎一切問題都能得到解決。
那種感覺她已經很久很久都沒有感覺到過,以至於她竟下意識的抱住瞭相爺,還是那般大庭廣眾之下……實在是太過失禮。
白芷看瞭兩人一眼,懂事的叮囑兩句便找理由離開瞭。
薑輕魚還想喊住人傢,結果人傢一溜煙直接跑沒影瞭。
薑輕魚:“……”
謝沉淵走到薑輕魚跟前,坐在瞭她旁邊的位置上。
她不開口,他也不開口。
場面瞬間冷瞭下來。
薑輕魚內心那叫一個哭天喊地,感覺自己真是飽受折磨。
於是她主動打破瞭僵局:“相爺……我有話對您說。”
謝沉淵:“說。”
薑輕魚:“……”
怎麼感覺你比她還要苦大仇深一點。
薑輕魚吸瞭一口氣,將此前遇上瞭翌王的事情告訴瞭謝沉淵,包括對話中所說,以及……
“他說,您隻是把我當做瞭棋子。”
“一個可有可無的,誰都可以的犧牲品。”
薑輕魚就是這樣直接說瞭出來,即使現在她沒有制約相爺的底牌也不重要瞭,她願意相信相爺,想要知道相爺的態度究竟如何。
誰知,謝沉淵沒有馬上回答,而是戴著那白銀惡鬼面具,轉頭看向瞭薑輕魚,對上瞭薑輕魚的眼。
那雙足以攝人心魄的桃花眼。
“那你自己怎麼認為的?”
薑輕魚一時忘瞭呼吸,竟從相爺的語氣中聽見瞭委屈?
她哽咽:“我……”
我懷疑你。
不,我懷疑的不止是你,是人心……我沒有輸掉的機會,也沒有容錯的本事,我不敢相信有人願意無條件的付出那麼多。
僅僅隻是因為她曾跪過你?
可話到嘴邊卻說不出口瞭,這個情況是她怎麼也沒想到的。
她肉眼可見那原本有些冰冷的眼裡的期待熄滅。
“我——”
她想改口。
可謝沉淵打斷瞭她,聲音有些啞:
“你確實是我的一枚棋子。”
一番沉默。
他才又開瞭口。
“可我不會害你,永遠也不會。”
“你向我求的事情,我都會替你辦到……”
薑輕魚聞言,她感覺自己心緒有些混亂,有種十分難以言喻的感覺。
聽到這個結果很好,可為什麼她卻有種抓心撓肺的感覺?甚至會有種患得患失感。
明明相爺也沒有怪她,更沒有責難她,可她卻反而覺得心裡空瞭一小塊,正在往外不斷的抖落力氣。
倒不如就讓相爺怪她一些反倒好受點。
她突然就又紅瞭眼,沒忍住的說:“相爺,你就不曾怪過我?”
謝沉淵沉默,站起身要離開。
“您是在逃避嗎?”
他全身怔在原地,而後轉過頭看向薑輕魚,竟覺荒唐的笑瞭一聲:“你可知你在說什麼?”
薑輕魚抿著唇,牙關緊咬:“你分明對我失望瞭……”
“相爺,隻要你能護住我的傢人,你拿我當棋子,當犧牲品都沒關系,我都願意,我也都可以。”
“隻要能夠護住我的傢人,我做什麼都願意……”
謝沉淵冷著臉冷哼一聲:
“薑輕魚,你的命很值錢嗎?”
薑輕魚搖頭:“不值錢。”
謝沉淵問:“既然不值錢,那便輪不到你作為籌碼。”
薑輕魚雙眼一定,直勾勾的盯著他:
“相爺,您還記得您教過我殺人嗎?”
謝沉淵沉默半響。
薑輕魚道:“不要感情用事。”
事到如今,她深知自己已經深入局中,絕無脫離關系或者後退的可能。
她想明白瞭。
未來會發生更多事情,可能還有更多人都是護不住的,若是真到瞭關鍵時刻,隻要相爺能夠護住她的傢人,她什麼都可以接受。
千萬不要因為心軟,而不用她。
該是她做的事情,她都會做,即使可能命喪黃泉也在所不惜。
誰知,謝沉淵竟走到瞭她的面前。
他抬起她的下巴:
“看著我。”
薑輕魚堅定的與他對視。
他問:“我怎的感情用事瞭?”
薑輕魚:“至今並未,所以未來……相爺也要如此。”
謝沉淵:“你是在教我做事?”
薑輕魚:“不敢,隻是想要告訴相爺,既然我的命不值錢,那就不要憐惜。”
“還是說,我的命根本不是不值錢,而是相爺你……舍不得?”
謝沉淵手上的力氣突然就像全部失去瞭一般,薑輕魚能清楚的聽見他屏住呼吸。
他緊張瞭。
她感受到的果然是正確的。
她笑瞭一下,就像找到獵物弱點的毒蛇,然後窮追不舍道:
“相爺,我說對瞭?”
“您愛我,您憐惜我。”
她猛地抓住瞭謝沉淵的手腕,仰著頭看他:
“可我不要您的愛,也不要您的憐惜……我要成事,我要保護更多人……”
“我要讓我薑輕魚想守護之人,皆能安康,皆能無憂。”
“我要他們……都不再死於非命,死於無奈。”
“所以,相爺……”
“若是有我用武之地,請將我當做您的一把兵器,冷血的,盡情的,使用我。”
“這也是您培養我的目的,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