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薑匯的角度,他十分絕望。
明明自己早就知道薑傢深陷旋渦,可他卻無能為力。
突然有一天女兒變得聰明瞭,變得厲害瞭,變得無所不知無所不能,突然就扛起瞭傢裡的大梁。
短短一年多的時間,她竟已經做的比自己都好瞭,站在瞭比他更高的位置。
可他的女兒才十七歲不到啊!
就這麼小的孩子,明明應該是在父母蔭下乘涼,無憂無慮的思考明天穿什麼,誰傢兒郎帥氣才是。
可她卻站在瞭全傢人的面前,披荊斬棘,為所有人去謀求一條生存的道路。
那小小的身影,怎麼能擋在大傢的面前呢?
薑匯嘆氣一聲:“我這個做父親的,還真是失職。”
一旁的侍衛點頭認可:“確實,你竟然還知道。”
薑匯當即鐵青著臉:“你明日不用來瞭!”
真是!
討厭!
都不讓他一個當爹的抒情一下嗎?
他怎麼可能不知道?人心都是肉長的,自傢女兒做瞭什麼他豈能視而不見?
不過算下來……這還是輕魚第一次上朝呢。
薑匯又嬉皮笑臉看向一旁的侍衛:“你快幫我想想我今天該怎麼表現一下?”
侍衛斜視看他:“老爺,您有想過去找白姑娘看看嗎?”
薑匯:“看什麼?”
侍衛指著自己的太陽穴戳瞭戳,還深怕薑匯看不懂的來瞭一句:
“腦子。”
薑匯:“??”
侍衛:“小姐有特殊的權利不必上朝,她今日卻如此重視,想必今日朝堂上一定會爆發什麼巨大的話題,您覺得……您能插上嘴?”
薑匯氣急攻心:“你明天不用來瞭!!!”
這簡直是對他這個當父親的最大的侮辱!
不行,越是這樣,他越要證明自己。
他今日一定要在朝堂上大顯神威!
……
上朝前,薑輕魚註意瞭一下周圍的人。
今日就要定下皇儲的事情已經不是秘密,於是所有人幾乎都拉幫結派,在自己的小團體當中。
薑輕魚很快就找到瞭華嬌霍不棄二人,雖說昨日已經與霍不棄說的十分清楚瞭,但如今大事當頭,兩個人都默認的將兒女情長拋在腦後。
皇甫青桓被其他小團體拉著,沒辦法跟他們匯合。
雖說他已經給其他人提前做瞭心理建設,告訴他們即使最後皇儲位置落定是他,他也會直接拒絕。
但他並沒有告訴那些人,他會支持靈兒上位。
畢竟站他這邊的多半都是一些講究“正統”的老古董。
越是講究正統,越是不可能支持靈兒一位公主坐在龍椅上。
當然,皇甫青桓才不管他們。
又不是他讓這些老古董支持他的。
至於靈兒,她暫時還不能出現,因此還在自己的宮殿裡休息。
於是三人組呈現出一種孤立無援的模樣,當然……也不是那麼孤立無援,起碼秦北郡北縣的那位縣令楊平安,秦北郡的其他官員都站在他們這邊。
霍不棄看瞭一眼楊平安:“沒想到你還挺識時務。”
楊平安一直以來都是秦王的親信,狗腿,為秦王幹過不知道多少事情,據說此前還為瞭秦王出面羞辱薑輕魚。
沒想到這會兒喊他過來,馬上屁顛屁顛的就過來瞭。
楊平安諂媚又恭維的笑著:“俗話說的好,識時務者為俊傑,如今秦王已死,我等自然不能隨他而去,薑侯手握我等命脈,唯獨攀附薑侯,才是我等的生路啊!”
“我等定然為瞭薑侯鞍前馬後。”
霍不棄扯瞭扯嘴角。
華嬌也忍不住的豎起大拇指。
難怪說你們這些沒什麼本事的人還能混個官當,這溜須拍馬,見風使舵的能力屬實一絕。
當然,不可否認的是……他們這種小角色,很清楚到底什麼才是自己最好的生路。
如今秦北郡叛變的事情已經不是秘密,陛下想要處死他們秦北郡內所有官員都不過隻是一句話的事情,想要活下去……隻有跟著薑輕魚幹這一票大的。
他們今日出現在這裡也不是贖罪,而是策謀更大的事情。
來去都是死,倒不如與薑輕魚去搏一線生機。
何況……薑輕魚的手段確實高明,是目前唯一能讓他們活下來的辦法瞭。
這世道就是如此。
榮華富貴?人們根本不往那個方向去想。
能活下來才是最重要的。
隻要能活下來,當牛做馬都是都是最基礎的。
隻要能活下來,即使最後活成瞭畜生也無所謂。
這就是亂世的生存法則。
薑輕魚看向楊平安:“所有的東西都已經準備好瞭?”
楊平安點點頭:“自然,今日的事情我們馬虎不得,一切隻待薑侯吩咐。”
薑輕魚點點頭,而後又掃瞭周圍的小團體們一圈。
最後,終於在人群之中鎖定到瞭那個人。
他戴著面具,鶴立雞群,眼底總是藏著幾分難以看透的神秘,在人群的中央,在二皇子皇甫青正的身邊。
皇甫青正乃蕭貴妃所生,如今蕭貴妃因皇後一事被處死,他的精神面貌肉眼可見的萎靡。
人們對他的認知是有錯誤的,他的許多“政績”都是有人暗中操手的。
薑輕魚現在也算識人無數,一眼就能看出來此人沒有任何當君主的潛質。
畢竟謝沉淵從一開始就不打算培養一位明君出來,隻是單純的需要一位受他擺佈的傀儡罷瞭。
其實當時猜到相爺的目的時,她內心是崩潰的,甚至頭皮發麻的。
她很想問,明明你要滅世,為何又能殘忍的看著她努力救傢救國,最後告訴她你愛她?
難道這麼久以來,你隻把她當做一位上演著苦海自渡戲碼的戲子不成?
可很快她自己也意識過來。
他們都別無選擇。
所以……無論結局如何,她都願意——
就在薑輕魚內心做下最終決定的時候。
謝沉淵也轉過頭看向瞭她。
兩人就在這無聲的對視之中。
薑輕魚嘴唇輕動,直勾勾的盯著他,用口型告訴他:
“同榮,共罪。”
任何事情都無法改變她的決定。
他生他死,她與共。
但她,也有必須完成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