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十年裡的事,一些大事殷蕙記得清楚,似魏曕究竟在雪後第幾日回來的這種瑣事,殷蕙早忘瞭,也懶得費勁兒去想。
總之無論中間遇到什麼挫折,魏曕都會在戰場上立下功勞,最後也會順順利利地冊封蜀王,安危上無須她擔心。
她需要做的,就是過好自己的日子,幫魏曕少走一些彎路,再照顧好孩子。
雪掃瞭一半,長風回來瞭,說魏曕這會兒在存心殿。
殷蕙的記憶被這話喚醒,想起來瞭,今日魏曕雖然回瞭王府,卻馬上又被燕王打發出去巡視燕地各處的災情,得一直忙到月底,連二房莊姐兒的滿月宴都沒能參加。
果不其然,沒多久魏曕就滿身風雪地回來瞭,讓安順兒在前面收拾他外出要帶的衣物,他抓緊時間來看兒子。
一傢三口坐在東次間的暖榻上,魏曕抱著多日不見的衡哥兒,眼裡好似再無旁人。
殷蕙卻註意到,他手背上多瞭幾處凍傷。
軍營那種地方,殷蕙雖然沒去過,也能想象其中的艱辛。
殷蕙帶著銀盞去瞭內室。
“防凍膏都放在哪裡瞭?給三爺裝幾盒吧。”殷蕙站在一排楠木箱籠前,吩咐銀盞道,這種小東西,向來都是丫鬟們打理。
銀盞就打開一個箱籠,蹲在那裡取防凍膏。
殷傢的生意遍佈天南海北,商隊有時候會出海,有時候會去塞外,炎熱寒冷種種艱苦條件都要經歷,吃得苦頭多瞭,慢慢地也就研制出瞭一些去暑防寒的好東西。就像防凍膏,大小藥鋪都有,殷傢鋪子裡的卻是最最管用,一入冬,殷墉也叫人送瞭一箱子過來。
銀盞一口氣裝瞭滿滿一匣子,足足有二十盒。
主仆倆正要出去,魏曕進來瞭。
銀盞看眼夫人,將匣子放到桌子上,低頭退瞭出去。
“這是什麼?”魏曕看著那匣子問。
殷蕙朝他的手努努嘴:“防凍膏,您也不知道愛惜身體,手上都有凍瘡瞭。”
說著,殷蕙走到洗漱架旁,這裡放瞭一壺剛燒好的熱水,她提起銅壺倒瞭些水進銅盆,白霧升騰而起,再兌些涼水,轉身對站在那邊的男人道:“過來吧,您先洗洗手。”
魏曕走過來。
殷蕙替他卷起袖子,沒等她幫忙,魏曕自己伸到盆子裡去洗瞭。
殷蕙便拿著幹巾子在旁邊候著,垂眸與他說話:“您不愛聽我囉嗦,其他的我也就不多說瞭,隻是這防凍霜您千萬記著塗,隻要濕瞭手後都要塗,不然落下凍瘡的病根,年年都要犯,又癢又疼。”
燕王雖然嚴格,對他的五個兒子卻也關心,辦錯差事要罰,可如果叫燕王看見他的三兒子手上滿是凍瘡,心裡定會責怪她這個兒媳婦不會照顧男人。
為瞭自己的賢婦名聲,殷蕙也得照看好魏曕的身子,不能放縱他自己糙下去。
魏曕沒說什麼。
殷蕙幫他擦幹手,再去挖瞭兩坨防凍膏來,分別替他塗上,手心手背都抹勻瞭。
兩個人,四隻手翻來轉去地貼在一起,殷蕙是沒想什麼,直到魏曕突然出手,將她拉到屏風之後,抵在瞭床柱上。
殷蕙深深地吸瞭口氣。
魏曕在她耳側道:“等會兒就走瞭,不好耽擱太久。”
所以能省的步驟都得省。
殷蕙理解,燕王派他去辦大事,他若在後宅流連太久,燕王會怎麼想?
她盡量放松自己。
魏曕眼裡的她,長長的睫毛低垂,顯得很乖很乖,臉色初時蒼白,漸漸紅潤起來。
外間的傳言不虛,她的確當得起燕地第一美人的贊譽。
“照顧好衡哥兒,無須擔心我。”
整理他並未怎麼亂的衣袍時,魏曕看眼床上道。
殷蕙掩在一床錦被當中,有氣無力地應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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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曕不在王府,除瞭溫夫人會惦記他,對燕王府的其他人來說,他在與不在似乎並沒有什麼區別。
十月二十一,暢遠堂為莊姐兒慶滿月。
魏昳、紀纖纖都是好容貌,才滿月的莊姐兒也是個小小的美人胚子瞭,小小的臉蛋,眼睛大大的,瞧著就讓人喜歡。
乳母們帶著幾位小郎在東暖閣裡玩耍,殷蕙等女眷坐在西暖閣。
長輩們都還沒到,這邊隻有妯娌三人、魏杉、魏楹兩個姑娘。
紀纖纖伸手逗弄襁褓裡的莊姐兒時,露出一截白皙的腕子,以及一支紅艷艷的鐲子。
魏杉多看瞭兩眼,笑道:“嫂子這鐲子真好看,新買的嗎,以前都沒見你戴過。”
紀纖纖聞言,一邊摸瞭摸鐲子,一邊笑盈盈地道:“上個月你三哥請兄弟們吃酒,酒樓對面剛好是傢首飾樓,你二哥一時興起,去給我買瞭這支鐲子,大嫂瞧瞧如何?我是真沒想到,平城的小鋪子裡也能有這麼好的貨色。”
她還真把鐲子取瞭下來,遞給徐清婉過目。
徐清婉自然要誇贊一番的,笑容端莊溫和。
紀纖纖重新戴好鐲子,美眸一轉,看向瞭殷蕙:“對瞭,我聽二爺說,三爺跟他一起去瞭首飾樓,還給三弟妹買瞭一樣東西,嘖嘖,三爺看著冷,居然也有貼心的時候,三弟妹快告訴我們,三爺送瞭你什麼好東西?”
殷蕙簡直服瞭,紀纖纖這女人,養胎坐月子才安分沒多久,一出月子馬上又挑起事來。
“初六我生辰,三爺便順手為我買瞭一支簪子慶生。”
她還算是新婦,魏曕送禮為她慶生也算分內之事,絕非什麼膩歪,如此說,徐清婉該會好受些。
當然,殷蕙隻是回答問題,並沒有去看徐清婉,真看瞭,徐清婉不惱也得惱。
“啊,三嫂怎麼沒早說,早說我也給你預備一份禮物瞭。”魏楹馬上接瞭殷蕙的話,姑嫂倆再一打趣,自然而然地轉移瞭話題。
紀纖纖炫耀加諷刺徐清婉不得男人心的目的已經達成,也沒有再挑撥什麼。
殷蕙看看還什麼也不懂的莊姐兒,想到這麼漂亮的女娃娃將來會變得像紀纖纖一樣,還經常擠兌她的衡哥兒,忽然就覺得小丫頭一點也不可愛瞭。
晌午要開席時,燕王也抽空過來瞭,看到瞭襁褓裡的小小孫女,也看到瞭五個大小不一的孫子。
大郎、二郎、三郎都會跑瞭,各有各的性情,燕王基本已經瞭解,隻有四郎、五郎,一個病弱,一個還小,他見得不多。
見四郎還得讓乳母抱著,燕王皺眉,問魏昳:“四郎還不會走?”
但凡燕王不笑,魏昳都心驚膽戰,替兒子解釋道:“會走瞭,隻是冬日衣裳穿得多,走得又不利索瞭,幹脆讓乳母抱著。”
燕王讓乳母把四郎抱過來,試著逗小傢夥說話。
四郎瘦瘦的,看著可憐巴巴,平時見人少本就認生,面對威嚴的王爺祖父,小傢夥都快哭瞭。
燕王很快就沒瞭耐心,將四郎還給魏昳,不悅道:“孩子不能太嬌養瞭,天氣好的時候多抱出去走走。”
魏昳連連應是。
燕王又讓乳母把衡哥兒抱過來。
孩子一到懷裡,燕王先笑瞭:“好小子,比你四哥還要沉瞭。”
他一笑,衡哥兒也笑瞭,小腳丫子踩著祖父的腿就開始蹦躂起來。
燕王猛地想起臭小子踩痛他一次,忙將胖孫往外面挪瞭挪,再看看衡哥兒亮晶晶的大眼睛,神采飛揚的,燕王不由地點頭贊道:“模樣像你爹,看這力氣,長大瞭也是練武的好料子。”
衡哥兒隻管傻笑。
燕王稀罕夠孫子們,就開始落座吃席。
一傢人難得團聚,燕王也是難得有這閑功夫,一邊吃飯,眼睛也四處看著,一會兒看兒子們這邊,一會兒看兩個女兒,更多的時候還是看孫子們那桌,至於妻妾與兒媳婦們,燕王半個眼神都沒給。
很快,燕王又被衡哥兒吸引瞭,小傢夥吃得真香啊,乳母喂一口他便吸溜一口,小哥哥們互相還說說話,他吃得全神貫註。對比明顯的還是二房的四郎,每次乳母遞瞭勺子過來,四郎都皺著小臉左右躲閃,盡管乳母足夠小心仔細,還是弄臟瞭四郎的圍兜。
燕王哼瞭一聲,臨走前對李側妃道:“你跟老二媳婦說一聲,讓她別隻顧著二郎、莊姐兒,四郎也是她的孩子。”
妻妾五人都在,燕王獨獨叫她說話,李側妃心裡正美呢,沒曾想卻聽瞭一耳朵訓斥,更挨瞭燕王一記眼刀。
李側妃維持著臉上的笑容,心裡別提多窩火瞭。
滿月席散後,李側妃轉頭就將這火氣發到瞭紀纖纖身上:“看你把四郎養成瞭什麼樣,王爺都掛在心上瞭,你再這麼下去,真養廢瞭四郎,王爺第一個饒不過你!”
紀纖纖小聲嘟噥道:“四郎天生體弱,我能怎麼辦,帶到我身邊來,他姨娘舍不得,我也不敢,真出瞭事,外人還以為我容不下庶子。”
李側妃:“跟我說這些沒用,你才是四郎的嫡母,自己看著辦吧!”
紀纖纖恨恨地攥瞭攥帕子。
早料到會挨罵,她還不如盼著公爹政事繁忙,沒空過來吃席呢!
作者有話要說:燕王:你是在嫌棄老子多吃瞭你們二房一口飯?
紀纖纖擦汗:沒,兒媳不敢。
哈哈,要是燕王能聽到兒媳婦們的心聲,就太搞笑瞭。
第21章
四郎的事都驚動燕王瞭,紀纖纖雖然心裡不服,夜裡還是與魏昳聊瞭聊四郎的教養問題。
“我話先說在前頭,不是我之前不想好好帶四郎,實在是他的身子太弱,交給親娘養還三天兩頭出事呢,放我這邊來,我是真不敢。”
紀纖纖坐在梳妝臺前,一邊通發一邊斜睨著已經猴急地鉆進被窩的魏昳。
想到四郎的小瘦猴子樣,魏昳嘆瞭口氣,捏著額頭道:“我知道,這事不怪你,今日父王就是看見五郎瞭,五郎養得那麼好,他便覺得是咱們虧待瞭四郎。沒事,再等等,等四郎長大瞭,方方面面都跟上來,父王也就放心瞭。”
紀纖纖哼瞭哼:“娘那邊呢?今天她訓我訓得好兇,人傢才剛出月子呢。”
她眼波勾人,魏昳笑著哄道:“娘純粹是拿你撒氣,過兩日也就忘瞭,快上來吧,下面冷。”
紀纖纖這才扭著腰走瞭過來。
魏昳將人摟在懷裡,貪婪地吸瞭一口妻子身上的香,柳姨娘的聲音再好聽,外面的歌姬再美,終究都是上不瞭臺面的土花野花,不如紀纖纖的國色天香。
魏昳見過那麼多美人,一個個比過去,也就三弟妹殷氏能略勝紀纖纖一分。
奇怪的是,殷氏嫁過來這麼久,以前怎麼不顯山不露水的,最近幾個月才叫他越看越驚艷瞭?
罷瞭,殷氏再美都是弟妹,他是沾不著瞭,不如專心吃自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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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天寒,大傢都不愛出門,殷蕙也就安心地待在澄心堂翻賬本,看累瞭就逗逗衡哥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