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蕙隻好餓著肚子去接旨,寧姐兒、溫如月也都跟著她跪在瞭前院。
宣旨公公笑瞇瞇地展開聖旨,讀瞭起來。
殷蕙驚訝地發現,這竟然是公爹賜封溫如月為縣主的旨意,前面一大串都是誇贊溫如月的,因為溫如月有如此多美好的品德,所以被順妃娘娘收為養女,永平帝再特封縣主爵位,還賞瞭一座縣主府。
“縣主,這是縣主府的輿圖,您先看著,工部那邊會有官員來與您交接,您若有什麼想改動的地方,大可與工部官員提。”
宣旨公公將聖旨與一份輿圖交給瞭溫如月。
溫如月感激涕零,哭得直哽。
殷蕙塞瞭宣旨公公一個荷包,再讓安順兒帶宣旨公公去喝茶。
“娘,什麼是縣主?”寧姐兒好奇地問。
殷蕙笑道:“公主、郡主、縣主,都是皇室女子的爵位,咱們先去恭喜表姑母,回頭娘再仔細給你解釋。”
寧姐兒懂瞭,笑著跟娘親一起去扶還在落淚的表姑母。
“表妹看,我早就說瞭,以後等著表妹的全是好日子呢。”殷蕙扶起溫如月,柔聲賀喜道。
溫如月也很是欣慰。
她是縣主瞭,還有自己的縣主府,再也不用留在蜀王府看人臉色瞭。
表哥若是待她溫柔呵護,她還好受些,可表哥那麼冷,一點希望也不給她,她又何必再賴在這裡寄人籬下?
兩大一小進瞭廳堂,殷蕙讓溫如月展開縣主府的輿圖看看,她也對溫如月這座宅子感到好奇,譬如宅子位於什麼地段,大小如何。
溫如月也很期待,將聖旨放到一旁,再把輿圖放到桌子中央,慢慢展開。
最先入眼的,便是縣主府的房屋輿圖。
是座三進的宅子,與其他三進宅子比,隻是更寬敞些,後面還帶座小花園。
溫如月對著這宅子的構圖發起瞭呆。
乍一聽說縣主府,她想象的就是蜀王府這樣氣派的宅子,雖然知道縣主府肯定要差一些,卻沒想到竟然差瞭這麼多。
三進宅子,與普通的小富之傢相比,有什麼區別?
殷蕙在看到輿圖的時候,忽然想瞭起來。
皇帝的女兒封公主,府邸比親王府的規制低一等,與郡王府同規制。
親王的女兒為郡主,府邸規制比郡王府低一等,乃是一座五進宅子。
親王的孫女為縣主,府邸比郡主府更低,直接變成瞭三進院。
親王的曾孫女為郡君,也是三進宅子的府邸,與縣主的區別在於食祿。
溫如月畢竟不是皇傢血脈,哪怕被順妃娘娘收為養女,封個縣主已經是殊榮。
至於縣主的待遇……
縣主出閣後才賜府、享受歲祿,成婚的縣主與儀賓夫妻倆加在一起,一年的食祿乃三百兩。
溫如月既然已經賜府,歲祿大概就按照成婚後的算瞭,也就是說,以後每年溫如月都會領到三百兩銀子,折算下來,每個月二十五兩。
即,溫如月不成親,每個月能白領二十五兩銀子,成親瞭,夫妻倆加上以後的孩子,領到的也還是二十五兩。
多嗎?
與名門勛貴甚至富商相比,二十五兩很是寒酸,光是下人們的月例以及一傢人的吃穿用度房屋維護就要用掉一大半,如果日子過得稍微鋪張些,難以存下銀子,想要存下銀子,就得節儉著來,買綢緞首飾都得精打細算。
但與普通百姓比,一個月領二十五兩銀子就太多太多瞭,做夢都求不來的好事。
殷蕙又看瞭看溫如月這宅子的地段,離皇城周圍的勛貴圈並不遠,折算成銀子,也值三四百兩。
所以,永平帝給溫如月的這份賞賜,其實很不錯瞭,有些新封的官員都得租賃宅子住呢。
當然,溫如月這個縣主之位是用一傢人的性命換來的,是靠她與順妃娘娘、蜀王殿下的血脈聯系才得到的殊榮,缺一樣都不會有。
寧姐兒不知何時擠瞭過來,踮著腳觀察桌子上的輿圖,喃喃:“娘,這宅子好……”
“好精致,是吧?”殷蕙朝女兒遞個眼色,怕小丫頭說錯話。
寧姐兒眨眨眼睛,點點頭:“嗯,好精致。”
殷蕙再看溫如月,就發現溫如月有些強顏歡笑的意思。
畢竟,她也是在蜀王府住瞭幾日的表姑娘,更是在氣勢恢宏的燕王府住瞭十來年。
面對一座隻比竹風堂大些再多個花園的府邸,溫如月這個新封的縣主,難免會有落差。
第151章
賀喜過後,溫如月帶著她的聖旨、縣主府輿圖回瞭竹風堂。
她走瞭,寧姐兒趴到娘親腿上,奇怪地問:“娘,表姑母的傢怎麼那麼小?”
剛剛她就想這麼說的,母親非要改成“精致”。
殷蕙摸摸女兒的頭,解釋道:“不小瞭,三進院子,有三四十間屋呢,多少百姓人傢四世同堂也隻能擠在三五間屋子裡。”
寧姐兒一臉震驚,出生在燕王府的金枝玉葉,如何知曉民間疾苦。
殷蕙就仔細給女兒介紹瞭一番房產物價,普通人傢要在金陵城內買一棟三進宅院有多不容易。
“現在寧寧是不是覺得,皇祖父賞賜給表姑母的那棟宅子,已經很好很好瞭?”
寧姐兒回想輿圖上看到的縣主府,皺著小眉頭:“好是好,還是小,皇祖父為什麼不給表姑母一棟大宅子?”
殷蕙笑道:“因為表姑母隻是縣主,就像官員有品階之分,皇親國戚的爵位也有品階之分,公主下面是郡主,郡主下面才是縣主,爵位越低,宅子也就越小,不然大傢都住一樣的宅子,如何顯出爵位的高低來?”
寧姐兒想瞭想,問:“娘是什麼爵位?”
殷蕙:“娘是王妃,跟著你父王過。大伯父、二伯父、父王、四叔、五叔都是親王爵位,比縣主高瞭好幾階,所以皇祖父賞賜咱們的宅子,也比縣主府大很多很多。”
寧姐兒好像懂瞭:“因為父王他們是皇祖父的兒子,皇祖父更喜歡他們嗎?”
殷蕙:“對,爵位高低與血緣親疏有關,表姑母隻是順妃祖母的養女,與皇祖父沒有血緣關系,皇祖父願意封她做縣主,是天大的恩典瞭,如果再賞賜更大的宅子,不合規矩。”
寧姐兒徹底弄明白瞭。
殷蕙捏捏女兒的小鼻子:“娘跟你說的話,不能去外面亂說,遇到什麼不懂的,在外面也不能亂問,隻能偷偷問我與父王,還有哥哥們。”
寧姐兒一臉天真:“亂問會被別人笑嗎?”
殷蕙:“是啊,甚至會被人抓住把柄,要去皇祖父面前告咱們的狀呢,所以咱們要學會謹言慎行。”
寧姐兒捂住嘴巴,烏溜溜的大眼睛骨碌骨碌轉動,記住啦。
上午永平帝才封瞭溫如月為縣主,下午徐清婉、紀纖纖、福善以及三位公主就都來蜀王府探望溫如月瞭。
這一群皇親國戚過來,並不是因為縣主這名號多尊貴,而是各有原因。
紀纖纖是純粹來看熱鬧的,大公主離得近,也過來坐坐。
徐清婉那是與溫如月有些同住燕王府的舊時情分,為瞭禮數而來,來之前再與福善打聲招呼,福善就跟著來瞭。
魏杉、魏楹這兩位公主更是與溫如月一起長大,既然聽說瞭消息,怎麼都要來見見故人。
隻有桂王妃王君芳沒來,她就要生瞭,沒必要來探望一個毫無交情的小縣主。
這等盛況,溫如月再為自己的處境難堪,也得出來待客。
魏杉、紀纖纖都很好奇她在紹興經歷瞭什麼,殷蕙能攔一次,架不住這二人窮追不舍,總能將話題繞回來,溫如月沒辦法,隻能透露些內情。
大公主很是氣憤,說起來,她與溫如月都是受瞭永平帝起事的連累,隻是大公主身份尊貴,駙馬趙茂一傢不敢欺人太甚。
眼看溫如月拿帕子拭淚,大公主出言安慰道:“如月不必傷懷,薛煥與那汪氏都得瞭報應,而你已經貴為縣主,以後隻管揚眉吐氣,自有錦繡良緣等著你。”
徐清婉也說瞭類似的話。
她們姑嫂倆一開口,紀纖纖、魏杉都閉瞭嘴,不敢再說什麼風涼話。
福善與溫如月沒有舊情,基本上就是坐在旁邊,一邊吃糕點一邊聽熱鬧,隻是,看著坐在那裡潸然淚下的溫如月,福善很是替溫如月窩囊,好好一個正室,竟然被一個小妾欺負成這樣,換成她,拼瞭命也要逃出那狼窩,實在逃不出來,大不瞭魚死網破,薛煥與那小妾也別想善終。
眾人陸陸續續地來,走得時候嘩啦啦一起離開瞭。
殷蕙剛休息沒多久,衡哥兒、循哥兒回府瞭。
自傢親兒子,不必客氣,殷蕙繼續在次間的榻上躺著。
昨晚魏曕折騰得太狠,下午又坐著陪客陪瞭好久,她腰酸。
因此,衡哥兒一進來,就看到瞭躺在榻上的母親。
以前每次他們回府,母親都會笑容溫柔地等著他們,今日竟然都沒精神下地瞭。
衡哥兒讓弟弟帶妹妹出去玩,再打發走金盞、銀盞。
殷蕙見兒子似有大事要說,稀奇地坐瞭起來:“出瞭什麼事?”
衡哥兒站在榻前,酷似魏曕的挺拔眉峰深深皺起,低聲問:“娘是不是有心事?”
殷蕙錯愕地反問:“我有心事?”
衡哥兒直言道:“自從父王帶表姑母回來,娘好像就不太高興。”
殷蕙臉色微變,她招待溫如月招待得滿面春風,連魏曕都沒看出來她對溫如月有芥蒂,兒子居然發現瞭?
“為何這麼說?”殷蕙迅速收起異樣,還笑瞭笑。
衡哥兒不滿母親的敷衍,抿抿嘴,提出證據:“您早上都沒起來,現在還如此精神不振。”
殷蕙:……
原來兒子是這麼誤會的,可她又不能跟兒子說他老子昨晚做瞭什麼好事。
“跟表姑母無關,娘就是身子不大舒服,怕你們擔心,才推脫貪睡賴床。”殷蕙笑著道,“再說瞭,表姑母先前那麼可憐,父王帶她回來照顧是應該的,娘為何要不高興,你這麼猜,真是冤枉娘瞭。”
衡哥兒既然有瞭懷疑,便覺得母親說什麼都隻是狡辯,看眼窗外,衡哥兒冷聲問:“娘盡管與我說實話,父王想納表姑母做妾,是不是?”
殷蕙愣住。
衡哥兒就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頓瞭頓,他低聲安慰母親:“娘不用難過,我會勸父王打消此念。”
殷蕙看著兒子煞有介事的小臉,眼眶竟然隱隱發熱。
這輩子魏曕沒想納溫如月做妾,上輩子他確實那麼說瞭,如果第二日醒來她說服不瞭魏曕改變主意,魏曕依然堅持,得知此事的衡哥兒,也會如此維護她這個娘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