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筠玉倉皇地逃回亭子,發現母親方柔已經醒瞭,正在那裡焦急地等著自己。
“筠玉,你去哪瞭,怎麼現在才回來?”
“我……我方才去探路,探路去瞭。”想起方才所見到的一切,慕容筠玉一陣心虛。
“怎麼樣?前面還有路麼?”方柔問道。
“母親,我方才走瞭很遠,看見前面有一間房子,這谷中似乎是有人住的。”慕容筠玉平靜下來答道。
“哦?這樣就更好瞭。若你父親來過谷底,這谷底的人定會見過他。筠玉,我們這就走。”
“等一下!”慕容筠玉頓時出聲阻攔,又驚覺失態,忙撓撓頭道:“母親,我方才走瞭很遠,累瞭,想歇一歇再走。不如,我們把幹糧拿出來,先填飽肚子再上路吧。”
方柔覺得兒子怪怪的,卻又說不上來是為何,隻得點點頭。
慕容筠玉慢條斯理地吃著幹糧,足足歇瞭兩盞茶的時間。豈料就是在這時候,大雨過後,涼亭四周的霧氣越來越重。
方柔也察覺出瞭異樣:“這霧怎麼越來越大瞭?不過,這霧中的影子谷還真是極美的!”
慕容筠玉回頭去看那山谷,隻見原本青翠的山谷此刻被霧氣所籠罩,山半腰上雲霧流連,分不清哪裡是霧,哪裡是雲,猶如置身於仙境一般。
一時方柔心生慨嘆:“筠玉,他日找到瞭你父親,我們一定要一起回到麒麟山,重建傢園。那裡才是慕容一氏的根基之所在啊。”
“你有所不知,你的傢鄉麒麟山上的風景遠勝這影子谷。當年,你的祖爺爺慕容長風英名傳遍江湖,他所一手創建的遮幕山莊也令江湖各路英雄心向往之。你是遮幕山莊的四十二代長孫,定要擔負起重振傢族的重任。這樣你的祖爺爺泉下有知,也會含笑九泉瞭。”
慕容筠玉聽著母親的描述,不由也對自己的傢園心生遐想。
就在母子二人觀賞著影子谷中的雲霧美景之時,忽地半空中響起一個女子飄渺的聲音:“亭中兩位,可是遮幕山莊的後人?”
方柔一驚,倍覺蹊蹺,頓時護在慕容筠玉身前:“是誰?你是何人?”
飄忽如同在谷底,又如同是在一旁的山林之中,那半空中的聲音竟幽幽一嘆:“雲山深處,得遇故人。”
故人……方柔驚呆瞭,聽著這聲音,像極瞭一個人!
“是你……”方柔猜出來人身份,萬分激動,頓時將筠玉拉到身前:“你看到瞭麼,這是筠玉,他……他已經長大成人。”
“歲月無情,彈指之間,已是十數載春夏秋冬。育兒不易。方姑娘,遮幕山莊,欠你一份大恩!”那聲音雖然空咧,卻也帶著欣喜。不時又道:“筠玉,你且過來。”
慕容筠玉不知那聲音是誰,但見母親向他點頭,知道必有端倪,走上前去,半空中卻忽地飛下來一個三尺來長的錦盒,落在瞭他懷裡。
慕容筠玉將那錦盒打開,仔細一看,裡面赫然放著一把古樸的寶劍,霧氣中熠熠生輝,劍的旁邊,則放著一本劍譜,竟是催風劍法!”
那聲音又道:“務必勤加修習,不得懈怠。要重振慕容一族,前路萬分艱辛。我且問你,你怕麼?”
“這錦盒中的劍,乃是你的先祖慕容青宜的貼身佩劍,就連你的太爺爺慕容長風都不曾用過。它是我遮幕山莊的象征,如今交給你再合適不過。這本劍譜你定要好生收存,不得遺失。”那聲音娓娓吩咐。
慕容筠玉聽瞭大驚失色,心下頓時明白瞭幾分,忙捧著錦盒跪下,叩瞭三個頭:“筠玉雖然不知前輩是誰,但筠玉定不會有負我先祖慕容名劍的威名,不論前途多麼艱辛,定當竭盡所能,重振遮幕山莊。”
“如此甚好。筠玉,你需切記,他日出瞭影子谷,定要前往正韜門前去投奔武林盟主東方清衡。他與你太爺爺慕容長風乃是生死之交,必會對你多多庇佑。”說畢那聲音又是一嘆。“而這影子谷,眼下雖然殺機四伏,天命難定,亦會帶給你另一番際遇。你年紀尚輕,江湖人心險惡,遇事要處處仔細謹慎才是。我要走瞭。你們且多多珍重。”
“為何不肯現身一見?”方柔聞言急切向前,看著半空問道。
“如今我已投入碧遊門下,師門嚴苛。此行正是得恩師允準,前來尋訪故人,瞭結一樁心願。方姑娘,筠玉,我們有緣再會瞭。”說到最後一個字的時候,聲音已經遠遠遁去。
“前輩,前輩!”慕容筠玉還待要詢問這劍法該如何修習,不想那位前輩卻已經不知去向。忙問母親:“母親,這位前輩是?”
方柔不覺拭淚,回過頭看著自己的兒子:“她就是你的太姑姑,昔日遮幕山莊的四姑娘,慕容羽!”竟想不到,原來慕容一族,除瞭筠玉,還有後人在世。
卻說司空毓兒在水中似乎聽到瞭有什麼聲音,心中害怕,忙匆匆洗瞭走上岸,將衣物穿好。用幹燥的方巾將頭發擦瞭,綰好,又恢復瞭男子裝束。走回義莊之時,卻發現四周霧氣漸濃。
回到大堂,天色已經大亮,慕容燕剛剛醒瞭,正在大堂的火堆旁弄吃的。
“毓兒,你去哪瞭?我還以為,你被惡鬼抓走瞭呢?”慕容燕笑著開起瞭玩笑。
一句話就令司空毓兒頓時想起昨夜的事情。“燕大哥,你還有心情開玩笑!昨夜,我真的快被嚇死瞭!”
又走到那尊造像前面,見那造像的眼睛依然是沒有動。“真是奇怪,難道昨夜,真的是我看花瞭眼?”
“不要再想瞭。現在我們不是好端端的平安無事?快來吃東西!”
司空毓兒走到慕容燕旁邊坐下問:“燕大哥,那我們現在怎麼辦,離開還是?”
“這次我們雖然來到義莊,可是這裡卻並沒有王三的蹤跡。如果這麼回去,不僅沒能幫助王五找到親人,也隻能拿到一半的懸紅。既然來瞭,我想,我們還是再往谷底走一走,若是還沒有什麼發現,我們再出谷。”慕容燕思忖道。
“大哥說得對,既然拿瞭人的榜錢,就一定要做得盡善些才是。我們一會兒就出發。”經過昨夜的幾番虛驚,司空毓兒的膽子也愈發大瞭些。
待到二人吃過幹糧走出義莊,見到眼前的霧氣竟將視線中的山路擋住瞭大半,不由得都是一愣。
“怎麼會這樣,剛才我回來的時候,還沒有這麼大的霧呢!”司空毓兒看向慕容燕。又想起那紫衣人不知去向,莫非,他也去瞭谷底?
慕容燕也倍覺奇怪。“這樣吧。我們再往谷底探探,如果依舊一無所獲,今天天黑之前就出谷。”
於是二人一並離開那義莊。
義莊之內,卻見那大堂之上的修羅造像,如同活瞭一般再次眨瞭眨眼睛,並發出“嗚嗚”地詭異笑聲
在霧中不知走瞭多久,沿著山路,兩人不知不覺中走進瞭一片樹林。迷霧之中,一塊巨大的石碑掩映在小徑不遠處。上面赫然寫著:影子森林,擅入者死。
兩個人小心翼翼地走在林間,竟都沒看到那塊巨石。
夜雨剛過,林內的道路非常泥濘。慕容燕邊走邊對司空毓兒交待道:“毓兒,這霧似乎越來越濃瞭,你緊緊抓著我的手,千萬不要松開!”
正要答應的時候,司空毓兒忽然聽見慕容燕又說瞭一遍:“毓兒,這霧似乎越來越濃瞭,你緊緊抓著我的手,千萬不要松開!”
聽話地伸出手抓住慕容燕的手臂,司空毓兒不由地笑瞭起來:“燕大哥,你怎麼一句話說兩遍?”
卻隻聽見半空中一個女聲嬌笑起來:“燕大哥,你怎麼一句話說兩遍?”聲音居然和她剛才說的情形,一模一樣!
這是?!!!司空毓兒停在瞭原地,頓覺汗毛倒豎,背上涼意森森,。
慕容燕也是驚駭萬分,頓時護在司空毓兒身前一聲大喝:“閣下是誰,在這裡裝神弄鬼?有膽的話現身相見!”
卻隻聽得半空中又響起瞭一個聲音:“閣下是誰,在這裡裝神弄鬼?有膽的話現身相見!”又是與慕容燕方才講話的聲音,語調,如出一轍!
這下司空毓兒緊緊地閉瞭口,不敢再講話。
兩人對視一眼,不再說話,停瞭半晌,四下一片安靜,方才那個聲音,又不見瞭。
見此情景,慕容燕一手拉住司空毓兒,一手拿著寶劍,警覺地向前,繼續前行。
兩人不知走瞭多久,司空毓兒實在忍不住瞭,害怕地道:“燕大哥,我們走瞭這麼久,還是沒什麼發現。不若……不若我們回去吧。”
半空中再次響起那女聲:“燕大哥,我們走瞭這麼久,還是沒什麼發現。不若……不若我們回去吧。”
一時之間,仿佛林中有兩個鬼魅緊緊追隨著他們一般,毓兒被嚇得魂飛魄散,拉著慕容燕的手也不由地哆嗦起來。
迷霧中四周的樹影多瞭起來,慕容燕也不由地心中一沉。難道,這就是那個店小二口中所說的“影子森林”?隱憂之餘,嘆瞭口氣對司空毓兒道:“毓兒,我們怕是進瞭影子森林!”
司空毓兒正要回答,卻不想那半空中的聲音也幽幽地嘆瞭一口氣說道:“毓兒,我們怕是進瞭影子森林!”
“你到底是誰!一路跟著我們,躲在霧裡捉弄人,算什麼英雄好漢!”司空毓兒氣不過,既憤怒又驚恐,出聲詰問。
半空中的女聲再次響起:“你到底是誰!一路跟著我們,躲在霧裡捉弄人,算什麼英雄好漢!”
毓兒嚇得倒退瞭幾步。
難道影子谷裡真的有鬼?而且這鬼魅跟在人的後面學人說話,卻不現身;在極度的恐懼中將人的精神逐步消弱瓦解,生生折磨,然後再取人性命?她不由地想起瞭那個小二所講到的被救醒卻又厥死過去的人!她覺得自己已經快要無法忍受瞭。
慕容燕緊緊拉住她:“毓兒,你別怕,有大哥在!”
“毓兒,你別怕,有大哥在!”聲音回蕩。
這次就連慕容燕也要有一種想發瘋的沖動。
慕容燕不再說話,拉著毓兒,沿路在樹幹上做下記號,在林子裡兜兜轉轉。為免那鬼魅一樣的影子還會出現,兩個人都不敢說話。心煩意亂之際,在林子裡幾番折騰,依然找不到出去的路。
慕容燕檢查著路旁的樹幹,卻遲遲不曾發現自己做的記號,一時氣結,不由地在樹幹上重重地一拳。沉悶瞭若久,慕容燕隻得又開瞭口:“毓兒,我們迷路瞭。”
“毓兒,我們迷路瞭。”林中聲音回響。
怎料毓兒一時情急,慕容燕話還沒說完就飛快地接道:“那怎麼辦燕大哥,難道我們就這樣被困死在這裡麼?我還沒有查明自己的身世,我還沒有找到南風,我還沒有為師父報仇,大哥你也還沒有找到嫂嫂和筠玉,我們不可以就死在這裡。不可以……”
她說的又快又急,與慕容燕的聲音交疊在一起。
古怪的是,這次,那個女聲卻並沒有出現。
兩人同時為這破綻呆住。
慕容燕蹲在地上,拿起路上的一根樹枝,飛快地在地面上寫下:“鬼谷無鬼。那聲音是人扮的。”
同樣有所察覺的毓兒也撿起一根樹枝寫道:“而且學我們說話的,是一個人。”
“如果是一個人的話,那麼影子他遲遲不肯痛下殺手,定是忌憚我們兩人聯手對付他。為今之計,隻有一個辦法。就是我們分開走。”
司空毓兒大驚,驚急搖頭。
慕容燕繼而寫道:“隻有如此,才能令那個影子不暇,隻能跟著我們中的一個人;另一個人才有可能走出這樹林,去谷外求救,然後再回來去救同伴。”
“不行,燕大哥,我害怕。”危急時刻,司空毓兒怕的哭瞭起來。
慕容燕手中樹枝未停:“毓兒,你要勇敢,聽話。我功夫比你好,還能拖上一時三刻;你是女子,我猜那個影子定會對你有所松懈。一會兒我會想辦法調走那影子的註意力,你沿途尋找我在樹上刻下的標記,跑得越遠越快越好。找到出路之後,再去谷外想辦法來救我。”
“不行,燕大哥,我怎麼能放下你不管……”
“毓兒,我們兩個,必須要有一個人活著!難道你忘記我們還要找尋傢人麼?聽話。”
慕容燕寫完這句,將地面上方才二人的字跡用樹枝劃去,便站起身,故意對著半空中高聲喊道:“你不要再跟著我瞭!你武功那麼差,跟著我也是拖累,我要自己去找出路,你自己好自為之吧。”
“你不要再跟著我瞭!你功夫那麼差,跟著我也是拖累,我要自己去找出路,你自己好自為之吧。”影子的聲音回蕩。
看到慕容燕這般將生機留給自己,司空毓兒難過地哭瞭起來。“燕大哥,你怎麼可以……”
“燕大哥,你怎麼可以……”半空中又傳來女子的哭聲。
慕容燕故意做狀將裝著食物和衣物的行禮分給毓兒一半,往地上一扔,一甩衣袖,轉過身。“你走吧。”
“你走吧。”影子的聲音同樣冰冷決絕。
別無選擇,司空毓兒擦幹瞭眼淚,撿起行李,萬分不舍地轉身跑進瞭濃霧之中。
“閣下難道還不肯現身相見麼?”慕容燕對著半空中大喊。
“閣下難道還不肯現身相見麼?”
聽到影子的聲音,慕容燕反而安下瞭心。於是繼續說話,引那影子跟著自己。一轉身,他也走進瞭濃霧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