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毓兒緩緩走出密林。
身後的屍體雜亂無章地散落在各處,密林中一片血腥。
柴少康……
這位自在城城主究竟意欲何為,竟在江湖上下瞭血手印,通令自在城的手下全力追殺自己……
不好!
匆匆趕回驛館,顧不上男女有別,掌燈推門走進趙應乾的房間,卻見趙應乾正在沉睡中。室內仍有餘香未散……
司空毓兒心中暗凜,好厲害的迷藥!
若非自己的的身體百毒不侵,隻怕自己此時已經隻剩一具屍骨瞭。看著昏睡中的趙應乾,司空毓兒暗暗思忖。自在城的人定是對這位楚淮王爺有所顧忌,才會設法將自己引出,沒有在驛站中動手。隻是,血手印一出,自己所到之處,必會引來追殺,如此下去,倘使趙大哥無端被牽連,該如何是好?
走至裡間的書案前,取來紙筆,揮筆而就。
“趙大哥,毓兒現有要事纏身,此番不能同返汴京。倉促離開,還請見諒。與君相約不敢忘,他日汴京再會!毓兒親筆。”
將花箋折好收在桌上的燈盞座下,輕聲關上房門,司空毓兒走瞭出去。
翌日清晨,趙應乾起身,卻不想方靖天已經推門進來急聲道:“王爺,司空姑娘她不見瞭!”
趙應乾沉吟片刻,抬頭便看見對面書桌上折起的花箋。
拿著那花箋,看著司空毓兒留下的字跡,趙應乾幽幽一嘆。
七日之後。
洛陽。
城中內河上,波光瀲灩。一條小舟,旖旖旎旎地順著河道飄瞭過來。船首一位艄公,兩鬢斑白,笑意盎然,口中卻是清朗出聲:
“去春零落暮春時,淚濕紅箋怨別離。常恐便同巫峽散,因何重有武陵期?
傳情每向馨香得,不語還應彼此知。隻欲欄邊安枕席,夜深閑共說相思。”
老艄公的歌聲悠然水上,伴著船身擺動的節奏,儼然成趣。船尾立著一位白衣公子,微風所到之處衣袂翩然,別具神采。這白衣公子不是別人,正是遊歷偊行的碧遊公子。
碧遊公子聽著老者的歌聲,心中栩栩然。一時對那老者笑道:“老人傢,唱的好。”
“公子謬贊瞭!老漢我隨口拈來的,哪裡能入公子的耳!公子這是第一次來到洛陽吧。”
“是啊。洛陽美景真是不可勝收,我隻來瞭幾日,便覺流連忘返瞭!”碧遊笑道。
“公子贊的有理!洛陽之景,且不失北城之大度豪邁,曼有南鄉之芳華婉姿。由來人道,洛陽何處是,牡丹花下遊!不是我老漢吹捧,我洛陽城,本是幾朝古都,自大唐以來,便有花都美譽。公子既然來瞭,一定要去看看洛陽城的牡丹!”老艄公興致盎然,一時對碧遊將說道。
“久聞洛陽牡丹美名,隻是,如今已是秋日……”碧遊尚未說完,那老艄公便接道:“公子不必擔憂!如今雖已是秋日,洛陽城中依舊可賞牡丹……”
“哦?”碧遊笑向老艄公,面色溫和。
“公子有所不知,眾人皆知,牡丹乃是耐寒懼熱的花種,花隻開在四月間,逢盛夏便花苞閉伏瞭。卻不知洛陽乃是天下牡丹匯聚之地,不僅有春日的花品,也有抗寒耐寒的牡丹花品在秋日裡開放。也有那兩季花期的牡丹伏過瞭炎夏,二季開放。如今正是秋日天氣,公子若有心賞牡丹,來得正是時候!”老艄公似是對牡丹頗具瞭解。
“老人傢,如此說來,我來的並不冤枉!老人傢定也是個惜花之人,這城中的牡丹,老人傢快快多講些來與我知道!”碧遊一時心中興起。
老艄公見白衣公子儒雅不凡,又同是惜花之人,一時興起,便細細說來。“既如此,公子莫道老漢繁絮!且說這洛陽牡丹,始於隋,盛於唐,因其花大、形美、色艷、香濃、花質富麗端莊而名揚天下。洛陽牡丹因著前朝大唐盛世,又有帝國牡丹之說,這帝國牡丹,又有八大花系。公子可知是哪些?”一時老艄公一手劃槳,扶髯問道。
碧遊聽得入神,忙從從船尾走至艙下,徑直坐瞭,虔心受教。
“這八大帝國牡丹,便是白色的‘夜光白’、藍色的‘藍田玉’、紅色的‘火煉金丹’、墨紫色的‘種生黑’、紫色的‘首案紅’、綠色的‘豆綠’、粉色的‘趙粉’、黃色的‘姚黃’。此外不俗的花品還有花色奇特的‘二喬’,‘嬌容三變’。論及香味,白色牡丹多香,紫色具烈香,黃粉具清香,是以隻要嗅其香便知其花瞭。”老艄公輕笑吟吟,繼而又道:
“公子若有心賞花,可在前往城南處,近幾日那裡的牡丹園遊園會甚是熱鬧,不少文人才子在那裡以文會友,花間對酌,風雅得很,風雅得很!”
碧遊聽瞭,不由心生向往。又對老艄公問道:“老人傢,但不知此時的洛陽,可見到那些花品呢?”
“公子問我,算是問對瞭人!若要問此時的花都之中,便有書生捧墨、玉壺冰心、玉蝶、小雪、觀音鬥、雲中鶴、紅海微波、雛鳳還巢、佛頭青、醉胭脂、釵頭鳳、古城相會、金花狀元、和平二喬、粉麒麟、花和尚,爭奇鬥妍,不一而足。若是適逢其會,公子還能見到夜光杯、黑鳳蝶、紫冠玉帶這幾種上上的花品!”老艄公將漿輕輕一帶,便向城南劃去
在洛陽最寬闊的一條大街邊,司空毓兒停下瞭腳步。
一襲白袍,司空毓兒目光所到之處懸著一塊金匾,上提著“金粉閣”三個大字。將短簫別在腰間,毓兒泰然闊步走瞭進去。
這裡是洛陽城內最大的一傢妓院,是城中官宦人士,紈絝子弟競相揮金競逐之地。然而司空毓兒來到此處,是因為另一個原因。這裡還是自在城在洛陽城的接頭處之一。如果能夠從某個接頭點打通關節,那麼調查自在城,便有跡可循瞭。
為瞭盡快將所有的事做個瞭結,今天不論這裡是龍潭虎穴,她勢必都要闖上一闖……
所謂溫柔鄉便是英雄塚,看著閣中溫香軟玉在懷的男客,司空毓兒不由輕輕搖頭。徑直走過大堂,走向通往樓上雅室的樓梯處。大堂中迎來送往的老鴇看到毓兒,神色一怔,立刻迎瞭上來:
“哎呦!這位公子面生得很哪!可是第一次來我們金粉閣?”
聽著這位老鴇的腔調,司空毓兒暗暗皺眉,卻應道:“不錯,本公子是第一次光顧你們金粉閣!”
“哎呦!公子,聽你的口音,公子不是本地人吧?不知公子貴姓?看公子你風塵仆仆,不知是做的什麼賺錢的買賣?”老鴇殷勤地隨司空毓兒走上樓梯臺階,笑意連連。
“媽媽好眼力,我確實不是本地人。本少爺姓白,從北邊販賣皮革到此,一路好不辛苦!媽媽,還不快快把你們這裡的金牡丹姑娘叫來,陪本公子說說話!本公子有的是銀子……”司空毓兒說的隨意,右手隨即一揚,一錠五兩的金子便現在那老鴇面前。
這金牡丹乃是金粉閣的頭牌姑娘。然而,司空毓兒一路循跡查詢而來,發現許多自在城的重要信息,都幾經輾轉,來到這裡。而負責情報搜集的,正是那位名動洛陽,千金難求的一見的金牡丹。
那老鴇見司空毓兒生的模樣俊俏,談吐不俗,又出手如此闊綽,笑得更歡:“好好好!白公子,來到瞭我們金粉閣,就當是進瞭傢呢!不過……”老鴇忽又面露難色。
“怎麼?”司空毓兒挑眉。
“公子一路勞頓,還特意來看我們牡丹姑娘,真是個有心人啊!不過我們牡丹姑娘千金難得一見,更何況,她今日已有約在身,此刻正在遊園會裡陪幾位洛陽城的大人說話呢!要不公子再叫別的姑娘?我們這的姑娘,個個都是美若天仙!”老鴇笑的花枝招展。
“不必瞭!牡丹姑娘總會回來的吧!本公子等她便是!”司空毓兒朗聲道。
那老鴇子伸手便在司空毓兒的臉上摸瞭一記!
“哎呦呦!公子生得如此俊俏,媽媽我實在是打心眼裡喜歡!既然公子如此盛情,媽媽我就為你尋個機會。等牡丹回來瞭,媽媽我一定在她面前多為你美言幾句!公子且先休息片刻!”伸手推開一處房門,將司空毓兒領進靜室,老鴇命人送上茶水和各色點心,張羅完畢才走瞭出去……
司空毓兒不顧送茶送水的丫頭們進進出出,徑自環視這間屋子。
這間屋內,四處擺著古玩,墻上掛著字畫,裝潢十分考究精致,果然不似普通的妓院那般俗氣。
除瞭寬敞的客室,裡間還設有浴室和臥室,屋內裊裊生香……
司空毓兒不由想起瞭自己當日受傷醒來時所見到的毓秀行宮,聽聞自在城城主柴少康素來極盡奢侈享受。自在城作為北方勢力最大的邪異門派,財力雄厚,這其中自然離不開柴少康多年來的精明管制……
豈料,頃刻之間,一陣鶯燕嬉鬧之聲傳瞭進來,四名身姿婀娜的女子魚貫而入,聲音如絲竹般曼妙:
“紫蘭”“蓮若”“紅葉”“菊心”
“見過白公子!”齊齊道瞭個萬福,一時俱輕踩蓮步圍到司空毓兒身側。
“你們”司空毓兒頓覺寒意陡升。
“白公子生得如此俊俏,可是把閣裡的姑娘們都給比下去瞭!”紫蘭首先嬌嗔道。
“白公子,不知道您心目中的紅粉知己是什麼樣子的呢?不知道紅葉算不算一個呢?”紅葉一伸手就勾住司空毓兒的脖子,身體好像癱軟瞭一般,徑直往司空毓兒懷裡靠去。
“白公子,瞧您這滿頭的汗,讓奴傢給你擦擦……”銀鈴般的笑聲響起,菊心這廂已把滿是香粉氣的繡帕輕輕拭在毓兒臉上……
“白公子,奴傢不依!您可不能把蓮若給丟在一旁!”蓮若在一旁忍瞭多時,哪裡肯依。
司空毓兒隻覺額頭上冷汗直冒,心中連連咂舌,這老鴇一定是見她出手闊綽,急於賺自己的錢財,隻是想不到她竟一口氣叫來四個!此時將她們趕出,又恐人生疑。司空毓兒倉忙地應付著面前的一片花團錦簇,連連笑道:“你們都是本公子的紅顏知己!哈哈哈……來來來,你們先陪我坐下喝幾杯!”
一時,蓮若撫琴清唱,菊心吹簫,紫蘭和紅葉坐在毓兒左右身側,頻頻為司空毓兒斟酒佈菜。司空毓兒隻在心裡暗自琢磨如何脫身,未幾,便暗暗舉起自己的酒杯,以小指在杯口施下解藥。
“來來來,紫蘭,再來一杯……”司空毓兒自己先幹瞭,又將袖中的迷藥隨手一揚。
一團淡紫色的煙霧悄悄在眾人身後的空氣中散開來……
紫蘭和紅葉兩個見眼前的俏公子隻是坐在座位上自顧吃菜飲酒,心裡暗暗著急,互相使瞭個眼色,紫蘭因而嬌笑道:“公子,紫蘭再敬您一杯!”
說畢便拿起酒壺倒酒,卻故意將酒灑在司空毓兒衣服上。
“哎呀!紫蘭不是故意的!”
一時紅葉接著道:“公子,你看都濕透瞭,公子快把它脫下來吧!”說畢便要為司空毓兒脫去罩衣!
司空毓兒驚駭不已,拉住自己的衣服忙道:“等一下!哇哈哈……哇!喝酒喝得我好熱啊,索性大傢一起先下去洗洗澡如何!”司空毓兒指著裡間的浴室笑道。
“哎呦,公子你好壞啊!”紅葉玉手輕勾司空毓兒的下巴,又用食指輕輕點下司空毓兒的腦袋……
“等一下!我話還沒說完呢!”司空毓兒眼珠一轉,笑道。“我們來玩個遊戲如何?一會兒呢,我們每一個人提一個問題,點人作答,要是答不上來呢,就要脫一件衣服,直到脫光為止!”
一時四位姑娘嬌笑連連。“想不到白公子還是個如此知情趣的人呢!”早已將樂器放下的菊心走過來笑道。
“那誰先來問呢?”蓮若也走過來道。
“我先來吧。”紫蘭笑著斜睨著司空毓兒,看瞭一會,心頭愈看愈愛,便道:“白公子,你今年貴庚,傢中可有妻室啊?”一時引來另三位紅粉巧笑連連。
“紫蘭,本少爺今年剛過二十,傢中尚無妻室,怎麼?難不成紫蘭有意……”司空毓兒笑道,卻又引來一陣戲謔。
“我來問我來問!”紅葉急聲道:“白公子看起來嫩得很!隻怕是第一次來金粉閣這種地方吧?”
司空毓兒面上閃過一陣尷尬,忙連聲道:“好妹妹,第一次來就遇上瞭妹妹這麼個可人兒……”說著用手一勾,紅葉就伏在司空毓兒肩上,昏睡過去。
“這下該我瞭……”看著懷中的紅葉,司空毓兒知道迷藥藥性已發作,故意高聲笑道。
話還沒說完,另外三個人便紛紛伏倒在桌上,人事不省。
“哈哈,幸好備瞭一手,否則……”司空毓兒連連搖頭。說畢,走向門邊,仔細審視瞭一下門外走廊處的情況,見並沒什麼人,這才轉身將四個美人,悄悄地送到隔壁的廂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