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劍氣如虹,餘意未消,筠玉和婉清各自收勢。
兩人抬頭對視,看著婉清,筠玉面上不由露出一絲窘迫。
晨間醒來,宿醉未散。亂中回想,昨夜之事依稀浮現,隻覺後悔不迭;昨晚自己酒醉之時渾渾噩噩,猶若身在夢中。一想到今日還要前往海棠門與婉清對劍切磋,他如坐針氈。真真是……大苦也!
此時避無可避,筠玉面上不免羞愧。
婉清見瞭他那般模樣,隻淺笑點頭,毫不在意。筠玉瞭悟,即刻收回目光。感激之情暫壓心底不表。
一切皆被花見芳盡收眼底,這位掌門人心底巧笑不已。
神容溫潤,花門主心中面上不動聲色地道:“筠玉,距離武林大會隻有不到一個月的時間瞭。這段時間以來我們的努力沒有白費,不過數日的功夫,不僅你的催風劍術大進,就連清兒的海棠劍法,造詣也比以往更勝一籌。義父若是知道瞭,也一定十分高興。”
婉清隨即道:“這還要多謝師傅的從旁指點。此次對劍,徒兒真是受益匪淺。”
筠玉也點頭應和道:“是啊,太姑姑,此次若非你慧眼獨具,我們又怎能想到這般對招拆招之法!”
“你們若無悟性,我縱是費盡唇舌,也無法辦到的。”花見芳笑著搖頭道。“筠玉,稍後,你隨我出去一趟,今夜我另有要事交托與你。”
筠玉忙點頭答應。
一時三人都十分高興,可正在此時,花見芳神容有變。
筠玉見瞭,愕然道:“太姑姑,發生何事?”
花見芳愣在原地數秒,卻並未回答筠玉,徑直走出瞭房門。
二人見狀,隻得緊緊跟瞭上去。
空氣中,漸聞聲動。
最初,筠玉並不曾聽出有何異動;可隨即,他便感覺到空氣中,有著一陣律動,輕輕地敲擊著他的耳膜。
“嚯嚯嚯嚯!”
“嚯嚯嚯嚯!”
三人走出院子,繼而走出山門,那律動的聲音,愈發清晰,響徹靜夜。
此時的洛陽街頭,二月春風輕柔中帶著料峭,街頭老樹,隱隱可見新芽吐碧。
“嚯嚯嚯嚯!”
“嚯嚯嚯嚯!”
花見芳負手靜立在山門之外片刻。終於,她飛身一躍而起,踏上附近的一處屋簷,急速前行。
見到花見芳的神容有變,筠玉和婉清二人不敢掉以輕心,隨即施展輕功緊跟其後。
三人來到洛陽城中的十裡長街附近,停駐在一處屋簷之上。
花見芳低頭凝眉不語,筠玉和婉清卻俱是神色大變。
隻見一支整齊的步兵軍隊,人人手持兵戟,肩背箭弩,浩浩蕩蕩,由南至北,行軍而過。
他們步履一致,靴底和冰涼的石板路一起,發出瞭低沉有力的“嚯嚯”聲,回響在這靜夜長街之上;行軍之聲此起彼伏,連綿不絕於耳。
全副武裝的將領走卒,紛紛手持火把,策馬奔行與軍隊兩側,輾轉調度,令斥有聲。
一輛輛遮蔽著幹草的車架,在搖曳的火把的照耀下忽隱忽現。
這隻是一支遣送糧草的先頭部隊,浩浩大軍,兩日內即將緊隨其後。
這樣的動靜,很快便驚動瞭一些附近街上睡意不濃的百姓。有人在黑暗中推開窗戶,詫異地看著樓下經過的軍馬;靜寂的黑夜之中,一種異樣的氣息,迅速擴撒開來。
明月清冷,靜靜照耀著這萬裡秀麗山河。
千山飛渡,萬裡關門。
熟睡中未醒的百姓們又豈會知道,此時的北疆,西江古城外,已經是鼓角齊作,千軍以待;嘶鳴蕭蕭,萬馬奔騰!
一個月後。
三月初八。微露。
月德合,時陽,生氣,天倉,不將,敬安。
宋金戰事仍在持續。北疆戰士還在浴血殺敵,保衛他們的傢與國。
隻短短的一個月的光景,洛陽城中便似一下子不見瞭許多往日的歌舞升平一般,街頭漸顯落寞和蒼涼。人們三三兩兩聚在茶樓酒肆,談論的不再是風花雪月,而多是北疆的戰事。
洛陽城中的街道上,流民漸漸增多。他們或是三五成群,或是舉傢遷徙;或是為瞭躲避戰事而南下的北疆宋民,或是親歷戰火九死一生的逃亡百姓。他們形容狼狽,衣衫凌亂襤褸。有些人在噩夢般的戰事中痛失親人和傢園,千裡奔徙至此,形容槁枯,卻早已無力流淚;有些人則因為飽經饑餓和長途跋涉的折磨,弗走至洛陽城下便因缺水過多而昏死過去,被城樓前的守軍一一救起,安置在城中。
這些流民也帶來瞭最新的北疆戰況;北宋將士死傷之慘烈莫可名狀,不斷潰敗的戰況令人心頭嵬嵬。百姓們開始在暗中低聲詢問,有朝一日,洛陽城是否也會淪陷在金兵手中……
戰爭,在血腥之中帶著吞噬一切的醜惡無情步步逼近,令萬千黎民驟時陷入日日倍感威脅和無助的噩夢中去。戰爭,同時也激發出許多人內心深處久違瞭的善良,共同的強敵無形之中將許多人聯系在一起,互相取暖。因為人,在弱小的時候總是善良的。
街頭的市儈之氣蕩然無存,許多人自發地幫助奔襲而來的無助難民。官府、商鋪多方出錢出力,醫館開始贈醫施藥,就連各路武林、綠林人士都不甘其後,以丐幫為首,各大門派更是廣開粥棚,贈粥施飯,安置流民。
在這樣內憂外患,國祚不寧的日子裡,上至達官顯貴,下至販夫走卒,人人都無所適從,如同置身迷霧,為眼前未知的昏暗心憂。沒有人清楚地知道自己今後會向何處去。在幽暗昏惑和多艱的民生中前行,千百年來,都是萬千百姓無可奈何的最後抉擇。
三月初八,就在這一天,洛陽東北,太行山,烏梅仙莊。
從數日之前,來自五湖四海的各路武林人士,紛紛借道洛陽,趕往烏梅山莊。
今日,便是武林大會召開之日。
此時的烏梅山莊,人聲汲汲,旌旗浮動。場面之盛,與洛陽城中街頭臨戰的蒼涼之況相比,大有不同。
武者,作為一股別具風格的勢力,在這樣的亂世之中,猶顯其生命力的活躍和頑強。歷朝歷代政權的更迭,總是與武者的鋒芒和頭角密切相連。以距北宋最近的朝代盛唐為例,唐王李世民和少林十三棍僧的故事早已是萬民流傳。
太行山上,桃花、杏花、梨花爭妍鬥麗;山莊上下,裝飾煥然一新,更是一派熱烈景象。各路武林人士都紛紛佇立在偌大的擂臺下的空地上,翹首以待。那擂臺本是梅花五瓣形狀,中有一臺為花心,將是這次武林大會的主要比試地點。而在與擂臺相對的一處高臺上,井然地擺放著許多烏木椅,各大門派的主事人將在這裡聚首。
在那高臺與擂臺之間,靠近山壁的一側之上,一面巨大的洛佛雕像,安然地雙手合十,雙目半睜半閉,帶著瞭悟眾生的慈悲,觀望著這一場武林盛事。
此時此刻,烏梅山莊四周,鼓聲齊作,暗香浮動,眾豪傑群情激湧,摩拳擦掌。
花見芳作為本次武林大會的執事,從清晨便已開始忙碌各種事宜。海棠門的弟子則井然有序地在山莊外留帖迎客。
此次少林、正韜門、峨眉、崆峒、丐幫、海棠門……各大門派均持英雄帖而來;天下各路武林豪傑,俠義之士,紛紛投駐洛陽東北太行山上的烏梅山莊,隻為能在此次武林大會的比武環節或一展頭角,或隻求一敗。當然,這其中也不乏籍籍無名,沽名釣譽的泛泛之輩。
筠玉依舊是一副小駝子的扮相,施施然地跟在丐幫幫主端木白身後。他的身後,還有白虎堂的諸位長老。眾人進瞭烏梅山莊的大門,婉清恭敬地從端木白手中接過拜帖,高興地道:“端木伯伯,師父已經在山莊內候您多時瞭。”
端木白點點頭,臨抬腳進門,古怪地回頭看瞭筠玉一眼。“啊哼!”
筠玉隻覺全身皮肉一麻,這老頭子,又要搞什麼花樣?
他哪裡知道,端木白此時恨不能將他臉上那張易容的皮囊生生扯下來,隻因它,看起來實在是……砢磣人。
原來在方才來的路上,亦有許多武林人士慕名前來拜見端木白,同時亦想要一睹新任白虎堂堂主的風采。可是待到他們見到這位新任白虎堂堂主的真容之時,大都驚慌失措,識趣地退開瞭。原來這位新任白虎堂堂主乃是一介年輕後生,出身本是田間農戶,毫無奇特可言,而且此人真容相貌奇醜!皮膚黝黑粗糙也就罷瞭,可他鼻端泛紅如同酒糟,兩頰上的麻子更是猶如星鬥,面容之粗鄙實在是……慘不忍睹。
你說端木白能不氣麼,丐幫的臉都快要被此人丟盡瞭!可是這個臭小子偏偏就是不願以真面目見人!任他軟硬兼施,這臭小子就是不肯就范。
端木白率眾人來到高臺,武林盟主、正韜門門主東方清衡,海棠門門主花見芳,華山派、崆峒派等各大掌門人都已蒞臨。隻有泰山派掌門的席位空著。東方清衡神容看似矍鑠,竟絲毫不似內傷未愈的樣子。自然,五位掌門人的實際情況,隻有為數不多的幾人知道而已。
眾人聚首自然不免要一番寒暄,筠玉一路之上眾多客套,早已不勝其煩,此時再也按捺不住。
“我要上茅房!”他扯扯端木白衣袖,沖端木白白眼道。
“懶人屎尿多!”端木白邊走邊回頭從牙縫裡狠狠白瞭他這一句,繼而轉過臉與眾人熱絡地談笑起來。
筠玉氣結,無奈此時此地無從發作,隻得忍瞭。身後腳步聲傳來,筠玉正待回頭去看,卻見迎面走來瞭一行身著赤黃色比丘服的光頭和尚。為首的,正是身著寶藍袈裟,法象嚴慈,曾與自己有一面之緣的少林寺德高望重的空正大師。
此時始知今年少林寺主持並未前來,而是方正大師執帖前來。筠玉心頭驚喜異常,卻不敢表露,唯恐泄露真實身份。隻得繼續經過方正大師,低頭神容自若地往前走。不想隨即便有一個年輕和尚迎面和自己撞在一處。
那和尚生得是面容俊朗,儀表非凡,此時正似笑非笑地望著自己。筠玉不明所以,忙抱拳道:
“是在下唐突,小師父勿怪!”
那和尚聽瞭,依舊是似笑非笑的神情,卻隻是意味深長地道:“善哉!善哉!”便徑自去瞭。
“善哉?善哉?”明明是自己不相信撞到他,這和尚還說好?原來是個呆頭和尚!筠玉差點沒笑出聲來,搖頭暗笑,往茅房去也。
待到筠玉回來,眾人早已在各自的位置上坐定,武林大會即將開始。他溜回高臺上丐幫幫主端木白身側站定,卻不知自己的“風貌”和“位置”實在醒目,令眾群豪從擂臺下望去,隻覺與那高臺上威嚴崇高的氣象是……格格不入。
就在擂臺下的眾武林人士等的有些焦急的時刻,一抹淡淡的碧色身影飄然來到高臺前方,向臺下的眾人先抱拳施禮,語出清越:“各位武林同道,天下英雄,請瞭!”
“好!”臺下眾人隻覺眼前猶如清風撲面,齊聲振臂一呼,神情大振。
“今日花某三生有幸,適逢其會,得與列位天下英雄在這烏梅山莊聚首,共享這場武林盛會!諸如眾位所知,武林大會本是我正道武林人士歷年來推陳出新,門派武藝切磋的一樁盛事。然而,本次武林大會將會與往次大會有所不同!”
臺下的眾武林人士聽到花見芳神色鄭重,不由都直瞭直身體,急於想要知道下文。
“相信眾位英雄都還記得,本次武林大會,理應於去年十二月在山東召開。但是卻因故推遲。今日,花某將如實告知諸位前番推遲召開武林大會的因由。”說到這裡,花見芳的神色化作凝重。
“此前山東武林大會被推遲,正是由於金人作亂,金人不僅在西江古城血洗我北宋幾處市鎮,更是聯合魔教勢力意欲在山東借武林大會之機,殘害圍堵我中原習武人士,進以阻滯我武林俠義之士抗金之心和抗金之行!當日,武林盟主東方清衡審時度勢,為保存我中原武林實力,才鄭重做出瞭延遲武林大會的決定。此次武林大會雖被推遲,卻意在積厚一發!今日花某在此特奉武林盟主之令,鄭重號召天下群雄,為抗金賊自發結為武林義軍,為護我大宋國土和傢園百姓盡上綿薄之力。此次武林大會,我們將會通過比武推選出一位德才兼備,俠肝義膽的武林新秀,來統領我們這支中原武林義軍,同邊疆的將士們一道,保傢衛國!”
“好!”
“誓抗金賊,保傢衛國!”
花見芳話音剛落,臺下便聲如潮湧。眾武林人士聽到這番陳詞,想到邊關戰事,心潮愈發激越。烏梅山莊之內,群情湧動。
立在端木白身旁的筠玉大驚。他決計想不到,原來東方盟主和太姑姑花見芳將武林大會改為比武大會竟還心存這麼個主意。若是自己果真贏得此次比武大會,那豈不是要
花見芳看向義父東方清衡。東方清衡此時他正看著臺下的眾武林義士欣慰地點頭;縱使他如今年事已高,兩鬢花白,他投身武林之心未老;此情此景,看著場中盛況,他的心中亦是感慨萬千。
花見芳將東方清衡請至臺前。東方清衡弗在那裡立定,全場頓時鴉雀無聲。武林盟主、正韜門門主東方清衡的威名,誰人不識,誰人不曉?
“列位武林同道,江湖義士,在此請先受東方老兒一拜!”東方清衡說著,便深深一揖到底。
他做如此舉動,令眾人都大驚不已,諸位掌門更是驚立起身:“盟主!”
花見芳忙將義父東方清衡扶起。
“想我中原武林,多年來經歷風風雨雨,始有今日各成一傢,諸傢爭鳴的局面。東方不才,自身負眾望,任武林盟主以來,恪盡所能,秉持武林公義,但求能為武林同道排遣萬難,分憂解勞。
但是多年來至今日,東方始終覺所作不足,終日惶惶,難能心安。東方心中清平武林的宏願,始終未能得償。”東方清衡說到此,神色透露出深深的遺憾。
“義父,您言重瞭。”花見芳心中不由為父親一聲嘆息。
“如今國祚不寧,戰亂四起,百姓流離失所,四方亟需襄助。今日這次武林大會,老夫隻盼諸位武林同道能秉承武者的俠義仁心,一團正氣,同心同德,為天下蒼生盡一己綿薄之力。正所謂,天下非一人之天,乃天下之天下;天下將傾,國不寧,民生殆,危若累卵。天下之興亡,人人當居安思危,仁心執責。今日在此擂臺上,還請列位各盡所能,施展平生才學,履行仁者之仁。老夫相信,但凡在場的每位血性豪俠,必能成其言必信、行必果的大義!我等今日之舉,便如今日之諾已諾必誠,不愛其軀,拯救士民於困厄水火,使亡者存,死者生!”
臺下頓時呼聲雷動。
“好!”
“己諾必誠,不愛其軀,拯救士民於困厄水火!”
“使亡者存,死者生!”
此時,臺下的眾人,無不群情激昂,熱血沸騰。方才東方清衡所言,盡顯一代武林領袖的俠骨仁心,令所有人都不由為之動容,隻覺胸口有一股火在燃燒一般。
比武大會由此正式開始。
凡是符合比武大會要求的武林人士,不論是出身草莽,亦或是方外高士,均可來參加比試。比試參選人員共被分為五組,將會同時在梅花擂臺的五瓣高臺上進行,比試將會角逐出最後五位優異者,在梅花花心高臺比試。所有比試均采取挑戰制,兵器自選;歷久猶存,百戰不殆的決勝者,自然為此次比賽的最終擂主。
大會為瞭吸納人才,接受現場的比試報名。此次比武報名人數之多,大大超出花見芳和東方清衡的預期。眾人的熱血赤誠、為國為民之心可見一斑。
各大門派自然也會選送門中資質優異的弟子參加,海棠門也不例外。
就在比武正式開始,眾人都在專心致志地觀看臺上的打鬥的時候,婉清見到瞭久違的師姐婉秋。
此時此刻,婉秋一身藕荷色素淡單衣勁裝,身背長劍,正站在擂臺下,專心致志地觀察五組比賽人士的情形。眾師妹和婉清許久未見師姐婉秋,忍不住指著臺下呼喚出聲。
一位師妹忍不住道:“怪不得近來始終未見大師姐,原來師傅委以重任,師姐是在閉關修煉海棠劍法!”
不遠處的筠玉自然也看到瞭婉秋,此時不由嘿嘿一笑。如無意外,今日他必會與她同臺奪擂,撇開近來花門主交代給自己的秘密任務之外,他倒很是期待見到她看到自己時的表情。
婉秋抬頭看見師妹等人,微微一笑,繼續潛心觀察。師父此次對她委以重任,她豈敢有負所托。隻是今天不知為何,左眼一直跳,跳的她有些,心神不寧。
婉秋綜合估量瞭一下場中情況,卻無意中發現此時和她一樣,一同潛心觀察的,還有崆峒派掌門的親傳弟子,劉衡師兄。
婉秋與他經常在接洽門派事務時候見過面,算是同道中還能說得上話的朋友。這劉衡生的是面容俊秀如朗月,為人古道熱腸,因入門較晚,眾人多稱他為衡師弟。劉衡比婉秋、婉清等年長,自
然在她們面前便有瞭難得被稱為衡師兄的機會。
婉秋正要和他去打個照面,不想卻看到瞭匪夷所思的一幕。劉衡正看著臺上人的比試,臉上流露出的,卻是一抹古怪、陰邪的笑容。嘴角的弧度一反往常的溫和,便作一股無情的嘲弄。
人群中劉衡轉身向要離去之時,看到瞭婉秋。他對婉秋投來友善一笑,一抱拳,徑自從人群中退瞭出去。
婉秋雖覺詫異,但也並未多想。時間緊迫,她已決定,登上靠近石刻佛像的那組擂臺上挑戰。早一分入場,便要多耗去一份體力,她明瞭挑戰比擂應當保存實力,但是她也需要通過實戰來吸取經驗。所以,沒有遲疑,趁著一個回合的空檔,她躍上瞭擂臺,看著對面的一個使雙鉤的彪形大漢,拔出瞭手中寶劍。
幾乎是在同一個時候,劉衡也登上瞭另一個擂臺,開始瞭比試。
婉秋上場後表現十分沉著,出劍凌厲而又謹慎。女子劍必然長處不在力度,能夠助她取勝的,隻能是靈活的策略和靈敏的應對。應變敏捷,四兩撥千斤,才是迎戰長勝之道。這些都是那個黑衣人告訴她的。
這一個月以來,每逢晚間,便會有一個神秘蒙面黑衣人出現在自己閉關的地方,並聲稱自己是受瞭花門主之命,前來指導她磨礪劍法。她不知道那蒙面人是誰,但卻記住瞭他的劍。
他的劍,快,狠,準,如同狂風過境般威力十足,靈動有力,如同他的劍就是他自己,劍意永隨心。
婉秋一上場,便接連挫敗瞭五位上臺挑戰的對手,打鬥之精彩,令臺下的人看瞭都不由喝彩叫好。而高臺上見到師姐連勝的眾師妹們更是高興歡呼不已。
筠玉看著婉秋的比試,也看的十分投入,一時忍不住喝起彩來。豈料正看到興頭上,端木白手中打狗棒一揮,照他的腦袋上就是一記:“臭小子!隻顧著在這裡看,別忘瞭你也要給我下去!”
筠玉哀嚎道:“我這不是在觀望比局麼?!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
端木白就勢揪起瞭筠玉的耳朵就拉著他走:“知己知彼?!百戰不殆?!你看看,人傢一個女子都比你要來的擔當!給我下去!”說完,端木白對準筠玉的屁股,一腳把他踹下瞭高臺!
“啊!”筠玉一聲慘叫,措不及防,摔瞭個狗吃屎。
所幸此時眾人的註意力都在擂臺上,很少有人側目看他。好不容易爬起來,筠玉指著臺上笑的賊眉鼠眼的端木白狠狠地道:“你居然拿我跟她比,說我不如一個女人?!我告訴你,她的劍法還都是我教的呢!我這就上去,用不瞭十招,她就得乖乖地下來!”
“你就吹吧你!我倒要看看,你怎麼打敗花門主最得意的徒弟!”端木白嗤之以鼻,繼續坐回去,觀武。
筠玉經這一激,氣急敗壞,一時心中默念著花門主道:太姑姑,反正河東獅此次拿擂主無望,我就做件好事,讓她早點下來歇著吧。您老可千萬別責怪。
這麼念叨著,他果真來到瞭婉清的擂臺下。臺上是雙劍對決,你來我往十分激烈,婉秋的海棠劍法凌厲遊走,牢牢將對手罩在劍勢之下,令對方無從脫困,終於,她腰肢一轉,長劍一勾,劍鋒便停在對手咽喉兩寸處。
對方輸的心服口服,一抱拳,便下瞭擂臺。待到婉秋瞧清楚下一位上來挑戰的對手之時,她的臉色,頓時變瞭。
“淫賊!是你!”婉秋臉色鐵青。
筠玉笑嘻嘻地道:“姑娘傢傢的,不要整天把淫賊掛在嘴上,多不好聽啊!”
婉秋聽瞭,氣不打一處來:“你居然還敢出現在我面前!看來上次那頓打還是沒能讓你記著!那好,今天我就好好修理你,叫你輸得心服口服!”
她不提便罷,提瞭筠玉頓時火氣被勾瞭上來:“你!你!你這潑”
婉秋聽到,頓時杏目圓睜,手中的劍,又近瞭幾分。
婦字還沒出口,筠玉便甩袖道:“好!上次我不過見你是個女人,好男不跟女鬥,我才讓著你,挨瞭那頓打。這次,我可不會對你手下留情!”
婉秋哪裡肯聽他,長劍一揮,便殺瞭過來,口中冷冷道:“少廢話!刀劍底下見真章吧!”須臾之際,便已使出瞭數招。
筠玉身手敏捷地躲過她的劍招,自己並不出劍,口中喊道:“嘩!好狠!”可隨即又道:“念在你已經連戰六場,我便讓你十招,十招之後再十招,我必能將你請到臺下!到時,你哭瞭可別怨我!”
婉清叱道:“好大的口氣!隻可惜,哭的人隻會是你不是我!”
兩人你來我往,十招已過。筠玉俄而發動,拔劍出鞘,隻聽得空氣中劍鳴如遊龍低嘯雲端,氣勢驚人,一股巨大的劍意撲面而來
“好劍法!”臺下有人驚呼道。眾人隻道海棠門此次遇上瞭一個勁敵。
婉秋心中大駭,連退三步,卻又驚覺這種劍意似曾相識。
不敢掉以輕心,婉秋使出海棠清風,追循對方劍意,將對方的劍氣化解。可是剛剛轉身,對方的下一招便以排山倒海之勢,橫掃而來
婉清轉攻筠玉下盤,閃身下收之際,便聞筠玉的劍氣從她的頭頂呼嘯而過!何其險也!
婉秋飛旋而起,劍身陡然上挑,使出一招海棠月下,急刺向筠玉的左心!
不想筠玉絲毫不曾畏懼,反而長劍一揮,劍氣直落而下
“哐”的一聲脆響,兩人各自退開。
“第三招來嘍!”筠玉一邊嬉笑道,一邊再次出招。這一次,他用的是催風掃葉。
婉秋低喝一聲,手中長劍凌厲相對,抖出一串劍花。
臺上站在花見芳身後的眾師妹看得正萬分精彩之時,婉清忽然清醒過來,此時和師姐對決的居然是筠玉!
“糟瞭!”想到這兩人前番的誤會,婉清頓時一跺腳。
此時就連花見芳也微微露出驚訝之色。按照計劃,筠玉不該在這個時候上瞭擂臺。
“婉清?”花見芳覺得徒兒有事隱瞞。
婉清左右為難,隻得道:“師父,隻是……隻是婉秋師姐和筠玉兩人,此前曾有過誤會。”
花見芳聽瞭,頓時十分生氣,看著臺上的兩人搖頭道:“真是胡鬧!擂臺之上,任責重大,豈容他們胡來!”
兩人再去看時,臺上已經勢成水火,筠玉已經出到瞭第七招。
筠玉的劍勢行走愈發得心應手,劍影漸快漸密,幾乎要將婉秋逼入死角。婉秋漸覺吃力,始覺四兩撥千斤的方法對面前的人居然毫不適用!
就在筠玉即將要出第八招一舉挫敗婉秋之時,透過婉秋的肩頭,他不經意地瞥見瞭擂臺下站著的,一個人。
一抹淡淡的紫色身影靜靜地站在人群之中。她帶著面紗,神色安靜,雙眸卻直直地看著臺上的自己。
在那一刻,他的腦海裡,隻剩下瞭一個念頭。
他頓時收瞭劍,停瞭下來,著急地看著臺下。
婉秋不知何故對手會突然停下,臺下觀戰的人更是不知何故。
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婉秋長劍一彈,一股強大的劍氣帶著厚重的內息便拍向瞭筠玉的後背之上。
筠玉受瞭重重的一記,頓時打瞭個趔趄。
婉秋沒給他留下任何機會,她的劍鋒偏離而上,在他的右側臉又是一拍。隨即,她一記飛踢,將他踢下瞭擂臺!
花見芳大驚,一拍座椅的扶手,氣的從椅子上站瞭起來。眾位掌門俱是面面相覷,神情各不自然。
擂臺下頓時一片嘩然!沒人知道臺上的對決為何在一瞬間發生瞭這麼大的變化,而那個皮膚黝黑的醜陋少年就這麼忽然就被逆轉踢下瞭擂臺。
筠玉重重地摔下瞭擂臺,可是他隨便即爬瞭起來,推開擁擠的人群,焦急地搜尋著那個身影。
他把目光在四周環視瞭一遍又一遍,可是,沒有紫色的身影。那個人仿佛幻影一般出現,又仿佛幻影一般消失。
失落和空洞,頓時將他的心填滿,即使輸掉,他也已無暇去思考。
他失神落魄地走回高臺。
端木白早已在那裡等他,搖頭嘆道:“唉唉!是誰說,用不瞭十招,就能讓人乖乖下臺?我老叫花子的臉,真是要被你丟盡咯!”
執事長老洛長風聽瞭,則搖頭勸阻端木白道:“依我看,未必。筠玉心中所想,未必就是那比試的擂主,義軍的首領!你我隻管靜觀其變。”說畢,他拍拍筠玉的肩膀,算作支持。
筠玉聽瞭,卻毫無反應,靜靜地站在一旁。
端木白隻道他因輸得這般不光彩而難過,便不再招惹他,繼續觀看比武。臺下傳來一陣喝彩聲,另一個擂臺上的劉衡,此時也已接連挫敗六位高手,實力之強直追婉秋。
婉秋看著對面擂臺上站著的劉衡師兄,兩人抱拳算作相詢。婉秋心下思忖,若能進入最後對決,她極有可能會與劉衡交手。
一行人悄悄出現在烏梅山莊一處隱蔽的涼亭下,為首的是一位身著白色玄衣,舉止無限風流的公子。他身後站著一紫一紅兩道身影,還有一位得力的助手緊隨其側。他們剛剛從場中出來,此時遠遠地觀察著場中的變化。
“冷大哥!依我方才所見,那些武林人士比起你差遠瞭。若是你在臺上,隻怕他們都不是你的對手!”那紫衣少女蒙著面,卻無限雀躍地道。
那白衣公子笑瞭:“要贏他們,的確容易。不過今日我們此行的目的並不在此。我們要等的人,還沒出現。”
那紅衣少女此時則不無擔憂地道:“三哥,難道你要……”
“哎。”那白衣公子攔住她的話頭:“不是九妹你所想的那樣。這裡清靜,看得又遠,我們就在這裡靜觀其變,守株待兔。”
時間悄悄過去,梅花擂臺上的比武已進入白熾化的競爭階段。擂臺上的爭鬥如火如荼,擂臺下觀戰的人也是熱情不減。
婉秋已經連勝二十多場,劍術之精妙,戰術之聰靈,巾幗不讓須眉,令擂臺下的許多武林人士為之折服。
此時崆峒派的劉衡師兄擂臺那邊也是爆發出一陣陣雷鳴般的呼喝之聲。劉衡的兵器是一把拂塵。這把拂塵,柔韌有力,但是內力發動之時,卻能變成一把無堅不摧的銳器,絲絲馬尾卻能令對手倍覺“綿裡裹鐵”般的威脅。劉衡出手之時極善攻心,手上的拂塵擺動之時即可擾亂敵手的視線,又可剛柔同濟,制敵要害,可知他平日內外兼修,功力之深。
在長達數個時辰的比試之後,婉秋一組的擂臺之上,再也無人敢前來挑戰,這也就意味著,她已成功獲取進入最後對決的資格。
緊接著,崆峒派弟子劉衡勝出。
另外三組的最後優勝者也已決出。
隨後,此次比武大會便進入瞭最後的競爭階段。五人隨即按照決戰要求進行抽簽,按照所抽取的字號,先後上場。抽到一、二的兩人打首局,決勝者留擂。婉秋抽到的是“五”。
最先上去的,是兩位婉秋從未見過的江湖高手。其中一個是位身形壯碩的中年男子,此人善使雙鉤,臂力驚人,招招詭異狠毒,直取敵手要害。而另一個形容高瘦,面色枯黃,看似赤手空拳卻長於使暗器。他的暗器是一種如同細雨般綿綿密密的小針,暗藏在袖中,揮掌出拳之際頻頻發作。
兩人已拉開陣勢,臺下的人看的也是招招驚險,步步驚心。婉秋看得同樣心驚,尤其是那位使暗器的高手,出手狠毒老辣,若是自己此時在臺上,必然也是應對的十分辛苦。
忽然,臺上一聲低喝。
那中年男子被尋得破綻,敵手暗器乘虛而入,一排細密的小針,已打入那中年男子的右臂以下三寸處。
他的右手不由地抖瞭起來,兵器也把持不住掉在地上。
有人上臺將他扶瞭下去,他的對手則站在臺上,露出得意的笑容。
可是隨即,便有一人飛上擂臺。那人便是崆峒派劉衡。
劉衡手中拂塵一甩,禮道:“請!”
“請!”對方也不再客套,一月上前,奮力出擊。
拂塵對上銀針,那瘦子便似失去瞭屏障。劉衡拂塵舞動之際,將自己的身形藏於絲絲馬尾之後,瘦子的暗器頻頻被拂塵甩落。劉衡進可攻,退可守,很快便漸趨上風。
第二局,劉衡勝。
此時已是第三局,劉衡與四號對決。對手是一位老者,一位多年遊歷四方的劍客。
婉秋觀察著臺上的劉衡的招數,暗暗驚異。劉衡所用的,乃是崆峒派獨門內功心法,所使的拂塵乃是崆峒派最常用的兵器,間或使用崆峒派的飛龍掌和羅漢十八掌。原本這並未有什麼異處,由遠觀之,他的武功路數十分整齊有序,絲毫不亂。但是,此刻距離如此之近,婉秋竟隱隱覺得,劉衡的招數,雖然貌似規整,但他兩袖遊走之中,竟透露出一股陰邪之氣。
第三局,劉衡勝。
婉秋毫未遲疑,躍入擂臺。
“劉衡師兄,請!”婉秋抱拳施禮。
“婉秋師妹,請!”劉衡微微一笑,兩人對決開始。
婉秋使出一招海棠秋水,隻見劍氣流轉之中,婉秋的劍鋒掃過全場一周,一股清涼的內息便由梅花擂臺的中心四散開來,婉秋意隨念動,劍身以霹靂之勢揮向劉衡,繼而刺向他的眉心。
劉衡後退兩步,拂塵一掃,畫出幾個圈圈,腳尖飛離地面,一個蜻蜓點水,點過婉秋的劍鋒,躍至她身後。
婉秋眼觀六路耳聽八方,腳下一記後飛踢,劍鋒便再次殺到。
劉衡架開婉秋的攻勢,拂塵抖動,循勢纏上瞭婉秋的劍身,想要鉸脫她的兵器;婉秋豈會束手待擒,劍身一挑一送,便離瞭拂塵的牽制,又使出一招海棠獨立和海棠朝夕。
劉衡拂塵在一手,另一隻手並不曾閑著。羅漢十八掌在崆峒派本就是門高深博大的掌上功夫,被他連同拂塵一道使出,便成左右夾擊之勢。
兩人在臺上鬥的激烈,臺下眾人更是緊張異常。花見芳看著臺上的婉秋,沉默不語。終瞭,喚過婉清,在她耳邊輕聲吩咐。
婉清來到高臺的另一側,拉過筠玉,來到一處僻靜處,低聲對他道:“師傅吩咐,今日的比武大會,必不會如現在這般順利;一旦危機來到,必要之時,你大可公開自己的身份,切不可再掉以輕心!”說畢,她便匆匆走掉瞭。
筠玉如夢初醒。
立在那裡,他雙拳緊握。他這是在幹什麼?武林已至生死關頭,他還在這裡失意至此。東方門主,太姑姑,還有端木老兒都對自己寄以厚望,他怎能隨隨便便就放棄。
搖搖頭,將兒女情長暫且拋到一邊,筠玉心下頓時清醒瞭十分,他走回高臺,警惕觀望著臺下。
此時的臺下,看似一切正常,一片風平浪靜。眾人俱在全神貫註的看著梅花擂中心的二人精妙絕倫的比試。崆峒派的飛龍掌和海棠門的海棠劍法,果然俱是名不虛傳。究竟誰會勝出,竟一時都瞧不出。
婉秋和劉衡二人正打得難解難分,兩人一躍而起,竟都攀上瞭一側的山崖峭壁,在那面石刻大佛的壁身上打瞭起來!
此舉蔚為壯觀,令在場之人俱是神情動容。
此時兩人都是一手盼復著崖壁,一手相鬥,長劍拂塵來來往往,夾雜著被內息震落的飛石,驚險萬分。
劉衡和婉秋二人不斷變換著位置,都在尋找最佳的方位來攻擊對手。
忽然,在某個瞬間,婉秋仿佛看到瞭劉衡的嘴角,再度勾出一記邪魅的笑容。他竟在半空中停頓瞭一下,看瞭臺下的眾人一眼。接著,他的拂塵飛旋而起,再次鉸住瞭婉秋的劍身。
婉秋想要抽出寶劍,寶劍卻動彈不得;此時身在山崖,婉秋幾乎是馬上就做出瞭應對。她緊緊攀住崖壁,腳下遊走,想要尋機迫使劉衡後撤。
劉衡果然步步後撤,與此同時,婉清內力發動,左手一震山壁,右手長劍一舉震斷瞭劉衡緊緊纏繞在他寶劍上的拂塵。
馬尾根根斷裂,經風一吹,絲絲飄散。
劉衡一聲低吟,失足踏空,跌落下瞭山壁佛像。
“劉衡師兄!”婉秋在佛像右肩落定,才見到劉衡跌落的一幕,頓時大驚失色。
劉衡在即將落地之時,收身而起,從石壁借力,才算安全降落地面。
擂臺下,群情翻湧,人群如同炸開瞭鍋,大傢競相談論著方才比試之時的驚險之處;更是對女子
劍海棠門的高徒贏得此次比武大會始料未及。
筠玉看著落在場中的婉秋,不置可否。可就在此時,他留意到,場中飛過瞭一隻色彩斑斕的蝴蝶。
那蝴蝶輕輕巧巧,在人群上空轉過,越過婉秋,便向眾位掌門所坐著的高臺而來。高臺兩側俱是開的正艷的桃花。那隻蝴蝶靜靜停駐在高臺左側的一枝桃花枝上。
“劉衡師兄,承讓瞭!”婉秋向劉衡道。
“婉秋師妹好劍法!我敗的心服口服!”劉衡抱拳揖過,便下瞭擂臺,回到高臺,站在瞭崆峒派掌門人身後。
至此,花見芳便起身,走向臺前,揚手致意。臺下的眾位江湖人士漸漸安靜下來。
花見芳正要宣告:“各位義士,今次比武大會的最終決勝者就是”
就在這時,一個聲音在場中響起:“慢著!比武大會,豈能如此匆匆收場!”
眾人驚愕,紛紛回頭,想要看看這說話的人是誰。
很快,他們便發現,梅花擂臺的中心,原本站著婉秋,此時她的身旁,卻多出瞭一道黑色影子。
那是一個黑衣男子,他負手而立,就那麼冷冷地瞧著對面高臺上的花見芳。他的臉上,帶著一張可怖的鬼面。
高臺上慕容筠玉的心底,立即燃起瞭一把火。他果然還是來瞭!
鬼面男子看看婉秋,輕輕搖頭以示不滿,繼而語出譏誚道:“難道中原武林沒人瞭麼!竟要一個女子在此撐起場面!”
“啊!柴少康!是自在城城主柴少康!”
有人小聲地喊瞭一句,隨即,臺下便激蕩起一陣慌亂。一想到江湖傳聞之中柴少康的可怕殘忍之處,一些人便覺心頭寒意上升。
“柴少康!你來做什麼?!”花見芳橫眉怒視,呵斥道。
婉秋此時更是拔出寶劍,指向柴少康,嚴陣以待。
“這裡的武林大會如此熱鬧,我豈能不來?!”鬼面後的人笑道,意味深長。“更何況,這兒還有一筆賬,日子已拖得太久,柴某今日可是專程前來討要!”
柴少康說到最後句,高臺上有人立即神色大變。
崆峒派掌門人飛綏子這時從座椅上拍案而起:“好一個大膽的魔教餘孽,竟敢來此公然挑釁!你就不怕被天下武林俠義之士群起而攻之麼!”
“哈哈哈哈!天下武林?群起而攻之?”柴少康笑的肆意,幾乎是嗤之以鼻。“我想,此時此刻,他們更想要知道,究竟是誰欠下瞭這筆賬,我柴某會找誰來清算!”
飛綏子聞言,頓時定住。擂臺下的人,更是開始低聲竊竊私語。
柴少康看瞭看臺上泰山派空蕩蕩的坐席,搖頭嗤笑道:“嘖嘖嘖!想不到泰山派掌門竟是如此貪生怕死之人,今日就連這武林大會,都不敢來參加瞭!”
他這麼一說,原本不曾留意高臺的武林人士此時都往臺上看去。果然,泰山派掌門從頭至尾都不曾露面。
柴少康緩緩掃視過場中一周,邪魅地挑釁道:“怎麼,難道沒有人敢來上臺挑戰本座麼?”
人群頓時化作一片死寂。
收回視線,柴少康將目光重新落回婉秋身上,惋惜地道:“看來他們已經全然罔顧你的死活瞭。既然他們不肯來跟我交手,我也隻能勉為其難,和你過上兩招!”
婉秋看著柴少康,劍鋒近瞭近。
雖然明知自己不是柴少康的對手,但是此時婉秋已經毫無畏懼,她舉起劍,準備隨時出擊。
筠玉站在臺上,焦急萬分。正在他向前走出兩步,意欲躍下高臺,挺身救人的時候,石刻大佛一側的山崖之上,赫然閃電般落下一道紫色身影。
那紫色身影動作迅若雷霆,猶如靈魅一般,身手之快,在婉秋的前、左、右方留下道道幻影。
婉秋隻覺自己虎口一麻,手中的劍便已脫手,她的身體便已離瞭擂臺,直直地飛脫出去!
花見芳見瞭,忙躍下高臺,施展輕功,接過愛徒,帶她重回高臺之上。
那紫色身影在擂臺上立定,冷冷地道:“她已經輸瞭。要對決,隻有你我。”
慕容筠玉大駭,那是卓南風!他沒死?!
卓南風的身形一如往日那般儒雅倜儻,隻是此時此刻不同的是,他的臉上戴著一副鐵面,聲音也變得沙啞低沉。
空洞派掌門人飛綏子此時更是大驚失色,看著臺下的那紫衣人,口中一聲驚呼:“逍遙宮少宮主卓南風?!你……你竟然沒死?!
所有人都驚呆在原地。
逍遙宮少宮主卓南風沒有死。這件事,立刻便讓臺下的人群炸開瞭鍋。
不遠處的涼亭下,那位紅衣女子的身體,開始微微地顫抖起來。
為首的白衣公子則靜靜地註視著臺上的二人,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