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太子殿下走近,薑挽身邊伺候的幾個宮人都繃緊瞭身體,面色緊張。
薑挽跪在地上垂著眉眼,乍一看是在反思,仔細看去就能發現她是在打瞌睡,要不是身邊的玉寧懟瞭一下她的胳膊,她估計還在昏昏欲睡呢。
“殿、殿下?”薑挽眼中有短暫的朦朧,但很快就反應過來,連忙站起來想要去拉蕭淮的衣袖。
但她跪瞭太久,雙腿都麻木瞭,還沒站起來就摔瞭下去。
蕭淮沒想到女人真真切切跪瞭這麼久不耍滑頭,他不緊不慢地抓住瞭薑挽的手腕,幫她穩住身體。
薑挽一雙眼睛水蒙蒙地看著蕭淮,委屈又做作地張口,“殿下!妾身、妾身給您丟臉瞭,是我自己做錯瞭事情,不關閔側妃姐姐的事,殿下不要怪罪別人。”
“......”
這套話術,他早已聽薑挽說過無數遍瞭,每次與後院嬪妾發生口角,事後她都是這樣一副明明受瞭委屈還要強忍的樣子。
難道她不知道同樣的戲碼看多瞭就沒意思瞭麼,而且她裝的還不怎麼好,一看就是故意裝可憐跪在這裡博他同情的。
蕭淮早已看透她做作委屈的拙劣演技,面無表情地扯扯唇角,淡淡道:“你要跪就跪,左右都是你自己的決定,孤有說要怪罪別人嗎?”
“啊?這……明明是側妃娘娘讓妾身在這裡跪著的,不是妾身自願的啊。”這下子就不是裝的委屈瞭,薑挽淚水立馬就湧瞭上來,給蕭淮來瞭一出真委屈。
“真奇瞭,孤記得你從未守過規矩,今是頭一回吧。”
“我、我……”
薑挽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她挪著步子靠近蕭淮,雙手緊緊抱住他的腰身,梨花帶雨地哭,“殿下怎麼能這樣說呢,實在是太傷妾身的心瞭,妾身都被欺負成這樣瞭,殿下也不為我做主。”
“松手。”蕭淮面色冷然,去拽薑挽抱著他的手,沒想到這女人看著柔弱,但力氣著實不小,他拽瞭兩下竟然沒扒下來。
“孤最後說一遍,松手。”
但凡有點眼力見的人,這個時候就該見好就收快些松手瞭,但薑挽是那種有眼色的人嗎?
很顯然,她不是!
“不松,殿下不為我做主,妾身好傷心啊!”
周圍一眾宮人都將頭埋得低低的,都被嚇得噤聲,生怕太子殿下發怒連累瞭他們。
蕭淮抬頭看向玉寧,眼中帶著深深的質疑。
玉寧出自太後族中,曾是他身邊最得力的宮女,應對宮務得心應手,能力出眾,但他現在有些質疑玉寧的能力瞭。
而玉寧也委屈不解,她傢娘娘平常的時候真不是這個樣子的,太子殿下沒有看見娘娘今日進宮的表現,也能算得上端莊溫良呢!她自認教導得不錯,薑娘娘學得也認真。
“娘娘,您快松開太子殿下吧,咱們有話好好說。”玉寧連忙走上前去拉開薑挽,拖著她退後瞭幾步。
這期間,玉寧一直低著頭不敢去看太子殿下的眼睛,她實在心中羞愧,不敢與之對視。
娘娘啊娘娘,怎麼平常看起來好好的,一遇到殿下就不正常瞭呢?您這樣可是要害瞭我啊!
薑挽臉上掛著幾滴“真心實意”的淚水,頗為哀婉淒涼地開口,“殿下這樣討厭妾身,您的嬪妃們又針對我,這樣下去,讓妾身在東宮可怎麼活啊!我還不如死瞭算瞭。”
“呵。”蕭淮一想起閔櫻這號人就頭疼,他東宮後院向來隻收容身傢清白但卻出身不高的女人做擺設,閔櫻出身高門,當初要不是薑挽一氣之下將閔櫻推下水,東宮也不會莫名其妙多瞭一個側妃。
“誰招惹來的麻煩誰受著,你自找苦吃,還敢提這件事。”
薑挽癟嘴,小聲道:“那妾身也不是故意的嘛,誰知道她那麼不禁凍,在湖裡待瞭一會就那麼嚴重。”
其實在薑挽眼裡,東宮後院的這些女人對她來說隻有兩個用處,能利用的和不能利用的,要說閔櫻目中無人,看不她的身份這點毛病,薑挽是不屑於對她動手,也沒有那個時間去浪費。
巧就巧在,她當時急需一個幌子被罰出東宮,需要一件足夠有力度的事情去激一把,而閔櫻張狂愚蠢,正好犯到她眼前...
“嘴倒是利。”
蕭淮是萬萬沒想到四年不見,薑挽的脾氣沒有平和,反倒是更加壓制不住瞭?現在居然敢當著眾人面頂嘴!
“沒,妾身知罪,妾身不是在頂嘴,就是為自己辯解幾句而已,那閔櫻明明也有錯,殿下怎麼能隻把過錯歸咎在我身上,她那個樣子也是自找的好吧。”
“她嘲諷你身份低賤,所以你就想要瞭她的命?”
薑挽推閔櫻下水的時候是冬天,那時候落水搞不好是真的能要瞭命,更何況閔櫻身子弱,差點沒救過來,薑挽這一推,不僅差點葬送瞭自己的小命,還給他惹瞭個大麻煩回來。
諸如此類的事情,薑挽幹瞭不止一件,這樣的闖禍能力,薑挽真是東宮獨一份的。
也正是因為如此,才讓蕭淮失望至極,在她誕下孩子之後立馬將送她去瞭雲華行宮修養,並且派瞭玉寧一起過去,讓玉寧好好改改薑挽的跋扈性子。
似是心虛,薑挽垂下眼睛沉默,也不還口瞭,一副做錯事的乖巧模樣。
“孤不想再看見這樣的事情發生,東宮來往官員極多,就算你不要臉面,也要顧忌一下鴻兒和清兒,他們年紀小,受不得風言風語侵擾。”
蕭淮轉身離去,聲音寒涼,“要跪也別在孤眼前跪,礙眼,現在回你的海棠閣,再出來胡鬧,孤不會饒你。”
“是,妾身知錯瞭。”
望著蕭淮無情的背影,薑挽臉上更加傷心失落,緩緩往海棠閣走。
玉寧本覺得娘娘與尋常不同,在殿下面前似乎做作的有些過瞭,但一看見薑挽這幅失魂落魄的樣子,便沒有疑惑的心,隻覺得薑挽是用情太深,在喜歡的人面前總是與以往不同的,這也算正常。
*
翌日,檀青又來瞭東宮,這次不是送人,而是送各種物件,夏日裡穿的鮮嫩衣裙、華貴玲瓏的首飾,還有各種香料和香膏,每樣都賞賜瞭很多。
薑挽歡歡喜喜地收下瞭,沒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在檀青面前極力恭維皇後娘娘賢德,說皇後娘娘母儀天下,讓她無比敬仰。
沒一會,檀青退下,玉寧和玉靜留在屋裡收拾送過來的東西。
“剛剛檀姑姑說皇後娘娘做夢夢到瞭有孫女出聲,還說什麼薑娘娘再添個女兒就兒女雙全,湊瞭一個好字。”玉靜嘀咕著,眼睛一轉,低聲問玉寧,“玉寧姐,你說檀姑姑是不是在暗示咱們娘娘什麼啊?”
玉寧認真收拾桌子上的佈料,手裡端著冊子記錄,“沒有的事,你莫要亂想,說多瞭惹得娘娘傷心,才過瞭一晚,你就忘瞭昨天晚上發生的事瞭?”
“娘娘才不是會沉浸在悲傷裡的人呢,今日一醒就全然不記得瞭,現在正歡歡喜喜在廚房裡忙活呢!”玉靜笑著說。
“小廚房?”玉寧抬眼看她,問:“我怎麼不知道娘娘在廚房,你說說,娘娘她廚房裡忙什麼呢?”
“當然是做點心啊!娘娘跟玉書學做點心,一會要親自給殿下送過去呢,今日是沐休,殿下正在懷德院中,沒有忙朝事。”
玉寧搖頭嘆氣,認命地繼續收拾東西,她從皇後娘娘送的東西裡挑出一件淡綠色的長裙,又選瞭與之相配的白玉頭面。
玉靜不解問:“不是都要收起來嗎,玉寧姐你怎麼把這幾樣拿出來瞭。”
“為瞭保命。”
“啊?”
如果規勸不住,那就隻能寄希望於成功瞭,希望娘娘得償所願,殿下寬容接納,這樣她還能夾在門縫裡茍活。
不然太子殿下哪天想起來她辦事不利這件事,非得將她發落去浣衣局不可。
小廚房裡,玉書一邊教薑挽做點心,一邊低聲說起魏莊那邊傳過來的消息,“魏莊主要姑娘在一個月之內拿到皇陵佈防圖。”
薑挽眉眼微沉,問,“皇陵即將建好,他們現在要佈防圖做什麼?”
“這奴婢也不知,傳信的人說,薑拂小姐會參與這個任務,請您務必要上心,在一個月內拿到東西。”
薑挽冷笑,魏莊這是赤裸裸的威脅,見她在東宮消極怠工,連表面和平都不願意維持瞭,直接拿她親妹妹的性命做威脅,以防她生出二心。
說起來,她和薑拂都是魏莊莊主的親生女兒,但是在那個地方,地位甚至不如被收養來的殺手。
大傢稱呼她們為小姐,但都沒將她們當成主子看待,隻是一個有點用處的工具罷瞭。
“姑娘別急,我們暗中培養的人已經查到瞭薑夫人的一絲下落,隻需靜待一段時日,我們必定可以救出薑夫人,脫離魏莊。”
“都已經這麼久瞭,不差一時半刻,莫要著急,慢慢來,一定不能給魏莊那邊察覺。”
“是。”
說完話,薑挽的點心也做好瞭,她將點心裝進食盒,然後就被玉寧拉到寢房中梳妝打扮。
玉寧梳妝的手藝很好,給薑挽換好衣裙,又挽瞭個簡單的發髻,戴上寥寥幾個樣式素樸的白玉簪子就大功告成瞭。
“娘娘天生麗質,其實無需華麗繁復的衣裙,這身素凈裝扮更能凸顯娘娘的風華。”
薑挽笑著點頭,拎著食盒就往懷德院走去。
不過很可惜,蕭淮並不在懷德院中,薑挽撲瞭個空,興致缺缺地拎著食盒往回走。
結果在路過一處竹林時聽見瞭裡面利刃破空的聲音。
她對這種聲音很敏感,立馬停下腳步往裡面張望。
東宮不會有人動刀劍,這個聲音更像是獨自一人在舞劍,能在這種地方放肆舞劍的,除瞭蕭淮也就沒有別人瞭吧。
“玉靜你們站在外面等等,我自己進去。”
薑挽將婢女都留在竹林外,腳步輕輕地走瞭進去。
舞劍聲越來越近,薑挽也終於看見瞭竹林中央的禦劍之人。
果然是蕭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