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 安排

作者:扇九 字數:3654

這一覺寧靜悠長,醒過來後,精神久違地饜足。

天光微熹,身旁,傅偏樓仍舊在睡。謝征垂眸看瞭他好一會兒,才輕輕抽開袖擺,整理完衣物,走出偏殿。

主殿中,走意真人和清雲宗長老已離去瞭,清重坐在桌邊喝茶,裴君靈一面剝著靈果,一面低聲絮絮地說著什麼,聽得對方眸色起伏不斷。

看見謝征出來,裴君靈熱情招呼道:“清規,你醒瞭?這邊。”

謝征走過去,她便問,“休息得可還好?我前去換過一次香,添瞭紫藤花靈和回春草的修養方子,可有覺得傷勢好一些?”

聽出語氣中的關切,謝征眉眼微微松動:“是好多瞭。多謝裴姑娘。”

“多謝的話就喊阿裴吧,裴姑娘聽上去也太生疏。”裴君靈彎彎眼睛,“你來的正巧,我剛與宮主說完畫裡發生的事情。”

謝征頓瞭頓,朝清重躬身行禮,“昨日,也多謝真人出言幫忙。”

“人後不必拘禮,坐吧。”清重道,“你為七傑選中的傳人,便為養心宮的貴客,區區小事,不值一提。況且,隱瞞不止為瞭你們,也是為養心宮著想。”謝征適時問:“有關《摘花禮道》與其中傳承,真人意欲如何解釋?”

“仙境七傑,如今雖聲名不顯,當年卻無人不曉。走意真人穆行之,聽聞還是穆逢之的堂弟畫卷上七人的身份,想來瞞不下去。”

清重捻著茶盞壁沿,緩聲道:“與其遮遮掩掩招惹懷疑,不若坦蕩些承認。我告知他們,此物乃姐姐邀七傑共辦的拈花會上所留,經郭詹大師改鑄,其中神異,我也不太清楚。許是那幾位大乘修士忽生雅致,給小輩留下瞭什麼機緣。”

“此畫與空凈珠擺在一室,陰差陽錯,記錄下空凈珠離去一幕,這才解瞭當年失蹤之謎。”

春秋筆法,半真半假,倒很像那麼回事。

畢竟,誰能料到七傑那樣決絕,竟取一半分神煉入畫中,留下傳承?

裴君靈跟著說:“這番說辭與個中詳細,我與蔚道友他們一一商討過。哪怕回宗後再度盤問,想來也出不瞭什麼差錯。”

“最大的漏洞,便是知曉全部內情的奪天盟五尊。”

還活著的人裡,瘋瞭的方陲被方傢帶回,關在地牢之中;秦知鄰、應龍不知所蹤;唯一放在明面上的,就僅剩一個清雲宗宗主,柳長英。

清重低低嘆道:“養心宮這些年來一直在暗中打探奪天盟的消息,卻並無所獲。”

“按照畫卷記載,當年,他被方陲抽去神魂脊骨,和白龍之子一道鑄就仙器;而軀體則由秦知鄰煉成傀儡”

她沉吟著,“沈劍仙斬斷奪天鎖,使得兩人神魂分離,或許是與肉身聯系未完全斷開,這才令柳長英重新‘活’瞭過來。隻是獸谷一戰後,他便閉關不出,不問世事.

n“不。”

忽而想到什麼,清重凝滯瞭下,猶疑道,“不如說,柳長英在人妖開戰前,就幾乎不曾出現在人前。”

是某一日橫空出世,繼任瞭失蹤的成子哲之位,眾人這才知曉,原來清雲宗還有一位年紀輕輕的大乘期,無心無情,睥睨眾生。

謝征目光稍沉。

那位道門第一人究竟在想什麼,沒有人清楚。

白承修曾與對方糾纏不清,後又被親手誅殺。足可見其心性冷漠,常人難及。

此前,傅偏樓曾信誓旦旦地表示,即便知曉他的存在,柳長英輕易也不會出手。

在他還未成氣候前,那人並不介意多給他一些自由。前幾輩子二人作為師徒時,便是如此。

畢竟,柳長英妄圖重合仙器,還需傅偏樓盡快抵達大乘。

過早地展現出碾壓性的實力,隻會令人難以望其項背,心生絕望,喪失往上爬的動力。

就是不知,待成玄等人將消息帶回去後,柳長英會作何反應。

他們也隻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走一步看一步瞭。

不過兩日,那些被業障魘住的弟子們便紛紛清醒過來。

養心宮再辦一場餞別宴,謝過前來與會諸人,拈花會便就此告一段落。

傅偏樓因魔之故,不能一道回去;謝征也以於業火中濁氣入體為由,被清重真人一並留下。

問劍谷臨行,兩人前去送別,見著幾人間氣氛有些怪異。

這是怎麼瞭?”

傅偏樓看看愁眉不展的蔚鳳,又望望抿唇不語的宣明聆,再瞧瞧快魂飛天外的瓊光,納悶至極。

“我說蔚明光,瓊光師弟便也算瞭,他自從畫卷考驗過後就時不時這樣,應是和師寅又發生瞭什麼事。你跟宣師叔是做什麼?”

他拉過蔚鳳,到一邊埋怨,“吵架瞭?真是走都不能讓我走安心”

“傅儀景。”

蔚鳳沒心思和他鬥嘴,正色低聲道,“我打算回一趟鳳巢。”

@傅偏樓愣瞭片刻,匪夷所思地問:“你說什麼?”

“你要回那地方?莫非瘋瞭?”他百思不得其解,“難怪宣師叔沒好臉色,你忽然想不開什麼,難道當勞什子的鳳皇比在問劍谷自在嗎?”@“你當我想?”蔚鳳蹙眉,“我並非要回去重掌鳳巢,而是去弄清些事情。”

“什麼事?”

“你也知道,我之所以會身在問劍谷,是當年鳳宸與清雲宗暗通曲款,派人前來追殺。後凰祈插手,沒有置我於死地,而是以秘法致我轉妖修,封去記憶,丟在路邊這才被小師叔撿瞭回去。”

傅偏樓點點頭,蔚鳳接著說:“再怎麼不濟,我也是鳳皇,你當我幾百年的修為是吃素的麼?這般容易被人悄無聲息地害死?”

“可壞就壞在,那追殺我的老傢夥手裡,拿著一截雪白的刺狀武器形神似槍。”

他捏著眉心,細細回憶,“而一見那東西,我便好似被什麼無形的力量壓制住般,十分修為難以使出其一,這才被得手。”

“雪白的刺狀武器?”傅偏樓猛地想到什麼,“那是”

“不錯。”蔚鳳道,“和那被斬落的、柳長英插回脊梁中的半截奪天鎖一模一樣。”

“.

也就是說,柳長英還能將那玩意兒抽出來?”

傅偏樓頓時露出一言難盡的神情。

蔚鳳深思:“鳳宸說,柳長英想要我的鳳凰骨,他應當還知道些別的。關乎柳長英、奪天盟、以及七傑殉道之後又發生瞭什麼,我得問個清楚。”

“另外,依應龍所言,族內應當並不贊成他與青龍的舉動。龍族一貫避世,弄清他們的態度很要緊,說不定會是個助力。回到鳳巢以後,或許有辦法找到他們的下落。”

看他模樣,大抵是下定決心瞭。

傅偏樓也不勸阻,問道:“那你還會回來嗎?”

“若瞞得住,我自會回來。”

“那不就是沒什麼把握?”傅偏樓哼瞭一聲,“宣師叔怎麼說?”

談及宣明聆,蔚鳳面上的堅定不由化作苦笑,輕聲嘆道:“他自然不願。”

鳳皇的位置,於蔚鳳而言向來是尊華貴的囚籠,更何況他眼下僅有元嬰期,在鳳巢恐怕不太夠看。

去瞭之後,即便想回來,大抵也難。

宣明聆樂意見他去冒險才怪。

“.

這事我管不瞭,你自己慢慢磨吧。”

傅偏樓其實也不太願意,但他也清楚,蔚鳳是為瞭日後的事感到焦急。

奪天盟就如隱沒於暗處的毒蛇,不知何時便會出現,予人致命一擊;眼下天道殘缺,他們修為尚淺,即便得到傳承,也仍在劣勢。

還有許多疑團沒能弄清。

這樣的處境,令他們哪怕是一塊微小的籌碼,都不敢貿然放過。

若有能做的事卻不去做,以蔚鳳的個性,還不知如何煎熬愧疚。

蔚鳳知道他的意思,笑瞭笑:“這我也知道,你放心,我不會亂來。”

兩人聊得差不多之際,另一邊,宣明聆也正與謝征談論此事。

我明白,小鳳凰的打算並不錯。”

一貫溫潤的眉眼盈滿憂慮,宣明聆踟躕嘆道,“鳳巢或許是眼下,我們所能借助的最大一股勢力。

龍族向來見首不見尾,尋常人想要找到他們的下落,無疑癡心妄想。也隻有同樣身為上古大妖的鳳凰,可能有些消息。”

“隻是,倘若不成,小鳳凰怕是”

謝征默默聽完,問道:“師叔是怕他出什麼事?”

“出事倒還不至於鳥妖天生忠誠於鳳凰,再怎麼說,小鳳凰也曾是它們的皇。”

宣明聆搖搖頭,“但在臣民之前,他著實太會壓抑委屈自己。我擔心他脫不開牽絆,被變相軟禁在鳳巢。此外,鳳宸雖已不足為慮,可那位凰祈姑娘,還不清楚她究竟是何想法”

“說來說去,師叔仍是記掛,放不下心讓蔚師兄回去。”

謝征一言點破,又問,“既然蔚師兄去意已決,勸不下來,師叔可有想過跟上去?”

宣明聆一怔:“跟上去?”

“師叔也說瞭,鳥妖天生忠誠於鳳凰。”謝征道,“有師叔在,若發生瞭什麼,也好替蔚師兄聲張,就如在融天爐那回一般。兩人相互有個照應,我們也能放心些。”

宣明聆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不過在那之前,”謝征抬眸瞥瞭眼不遠處的瓊光,“師叔和蔚師兄還是多加關照一番瓊光師兄才是。除卻師寅外,還需留心周啟周霖那對兄妹"

宣明聆見他神情慎重,不由問:“怎麼?”

“他們也是三百年前的人,是秦知鄰的親生孩子。”謝征思忖著,“如他們沒有再說謊話,在仙器鑄成前,應當是被當作備用材料囚禁起來瞭。"

“可一覺醒來,卻已在三百年後,旁邊還留有換血成就麒麟真身的秘法…

實在太過巧合。”

就好似有人安排好瞭一切,想要在這時復蘇麒麟。

“清規的意思是,此事可能與秦知鄰有關?是他算計好的?”

謝征頷首。

“又是想要鳳凰骨,又是麒麟”宣明聆喃喃,“莫非,他們想再鑄一尊仙器不成?”

他回過神來,答應道:“我會告知瓊光,讓他註意些,問問那對兄妹。”

“勞師叔費神瞭。”

“自當如此。”宣明聆笑瞭笑,溫和道,“你與儀景在養心宮好生休養,有什麼事,木雕聯系。”

“師叔保重。”

“嗯,保重。”

別離之後,謝征與傅偏樓在養心宮的一處水榭小院中住瞭下來。

靜心鎮魔、修煉議事之外,所有人都有些緊張地等待著柳長英那邊的反應。

然而一連數日,並無任何消息傳出。

就在他們準備放下心來,專註煉化識海中的傳承印記、增長修為之際,清雲宗忽而有道令狀發下。

百年一度的宗門大比,提前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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