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黑風高。
落霞山上燈火通明,熱鬧非凡。山上的大當傢陳三,正舉著個海碗,隨手一撩自己的大胡子,一口飲盡瞭碗中的烈酒,隨後暢快地將碗一摔,發出砰的一聲。
“大當傢的,是又有什麼喜事啊?”一個大舌頭直接捧著酒壇,邊喝邊問。
“你猜的不錯!”陳三又倒瞭一碗酒,頗為自得地說:“明日,又有滄州牧要來剿匪瞭!”
“大哥,這算是什麼喜事?又出人又出力的!馬元愷那老匹夫,就知道使喚我們!”
“就是,每年截來的鹽,不都是替他截的嗎?”
“咱們寨子上,又得到多少好處瞭?”
“誒,這次可不一樣。”陳三的一雙奸詐的眸子,在夜晚的燈光下,顯得更為狠辣貪婪:“益州的楚傢都知道吧!這次來剿匪的,正是楚傢三公子。馬元愷已經來信說瞭,這次不要死的,隻要活的。隻要抓住瞭他,就能從楚傢得到源源不斷的銀子!”
“誒呦,那可是楚傢!這楚三公子得值多少銀子啊!”
“隻要抓住瞭這個楚三公子,那我以後想包多少姑娘就有多少!”
“膚淺,聽說這楚三公子,可是盛京第一美人!”陳三說著話時,臉上帶著淫.邪的笑容。他本就好男色,這落霞山後面,不知道埋瞭多少清秀男孩兒的屍骨。一聽說這楚三公子的盛名,他心頭的邪火就止不住地燒。
一聽這話,剛開始提問的那個大舌頭,提著酒壇走向瞭陳三,說道:“那就提前恭喜大當傢瞭!我敬你!”
“好!”陳三將碗中酒一飲而盡。
“誒?你是誰?我竟不曾見過?”陳三看著眼前這張臉,疑惑地問道。
“是取你狗命的人!”眼前的大舌頭突然扔掉酒壇,從懷中掏出一把長刀,直直地刺向陳三。
陳三暗道不好,剛準備閃躲,就被閃著寒芒的長刀貫穿瞭身體。
“竟然敢肖想大人,給爺死!”月光與燭光之下,映照出來的分明是蒯信憤怒的臉。
山寨裡的人,沒想到異變突起,剛剛眾人還聚在一起喝酒,意.淫著未來坐擁金山銀海的日子,轉眼間,自傢老大就被人殺瞭?!
眾人又驚又懼,有的作鳥獸狀,想要趁亂逃跑;有的拿起武器,想要替老大報仇;有的直接跪倒在地,連聲求饒。
可就在他們有所動作的時候,居然發現,身邊的人,居然有半數以上都不認識!
“你們!是什麼人!”
“給我揍他丫的!”蒯信一聲大喊。
不一會兒,山寨上的其餘山匪都被抓瞭起來。蒯信照著那幾個說要抓楚霽來換錢的人就是一腳:“他奶奶的!想要抓我們大人?也不看看自己有幾分本事?”
“好瞭,等回去瞭把他們交給大人發落。現在先幹正事。”人群之中,蒯民也走瞭上來。今日這個偽裝成山匪的計策,正是他想出來的。
“好!”蒯信說著,又給陳三補瞭好幾刀,確保他死的不能再死瞭,才跟著蒯民離開。
夜幕低垂之時,一隻幾乎與黑夜融為一體的灰鴿落入瞭滄州州牧府的院中。
書房裡,楚霽、秦縱、薛正和楊佑都在等待這隻灰鴿的到來。
“少爺,來密信瞭!”一直守在院中的紀安,拿著從信鴿腿上拆下的字條,進瞭書房。
密信是蒯民傳來的。
楚霽打開密信一看,眉眼之間盈滿笑意:“成瞭!”
“太好瞭!”楊佑有些激動地說道。
大人派蒯民蒯信帶著三千兵馬,已然除掉瞭落霞山上的山匪。這樣一來,隻待滄州城五千府兵到落霞山下,就能反客為主,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到那時,降者生,逆者亡!
原本他還擔心,大人隻帶著秦縱和一百士兵前往,身後是五千心懷不軌的兵馬,他又殺瞭錢有才唯一的兒子,路上難免有遭遇不測的風險。
可沒想打大人已經利用大司農,將自己能尋到長生不老藥的消息告訴瞭錢有才和馬元愷二人。沒有人能夠抵抗長生不老的誘惑。
如此,就算錢有才心裡再痛恨大人,恨到寧願犯下謀逆大罪,在到達落霞山前,也絕不會對大人下殺手。這樣,此行的風險就大大降低瞭。
幾人商議好具體的對策,便準備各自回院中休息。
楚霽的院子和他們的不在一個方向,五人到岔路口處,便各自分開瞭。
見楚霽走遠,薛正朝著秦縱行瞭一個大禮,說道:“秦小將軍,大人的安危,可就系於你一人之身瞭!”
大人於他有莫大的恩情,秦小將軍也是。若不是他武藝不及秦小將軍,滄州府中又需要他帶領剩餘的兩百士兵裡應外合,他恨不得是自己陪著大人去闖那龍潭虎穴。
秦縱抿著唇,看著楚霽的背影。
皎如玉樹之臨風,孤若青松之獨立。(1)
“我自然會保護好他。”少年人的聲音,青澀,仿若呢喃,卻帶著重如萬鈞的力量。
盛夏的驕陽,即使是在清晨,也帶著炙烤般的灼熱。
滄州城的城門口,楚霽身披亮銀色鎧甲,騎著玉頂,巡脧著城門口的五千一百零一個將士。
打頭的,是紅袍黑甲,手持亮銀戟,身跨踏雪馬的秦縱。秦縱這一身,當真是英武不凡,俊美極瞭,讓楚霽仿佛看見瞭未來的那個戰神。
在秦縱的身旁,是滄州五千將士裡的五名校尉,全都是忠心耿耿為馬元愷做事的。馬元愷能派這五個人和他們手底下的兵來,還當著是看得起他。
再往後,因為馬元愷明面上已經交瞭兵權,所以他將自己的一百護衛名正言順地編入瞭滄州府兵之中,暫時交由秦縱統領。此時,他們正呈現出保衛的姿態,將楚霽和那五千府兵隔開。
楚霽和秦縱對視一眼,隨後調轉馬頭,神色堅定地盯住前方的道路。
——“出發!”
軍隊一路疾行,第二天傍晚時分,就已然離開滄州地界,來到瞭距離落霞山不過十裡的山腳下。
楚霽停瞭下來,命令軍隊在此安營紮寨。休整一夜過後,明日一早,便攻上落霞山。
楚霽前腳帶著秦縱進瞭中帳,後腳那五個校尉就討論開來。
“一看那楚霽就是個小白臉兒,還明日一早攻上落霞山,隻怕是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隻是楚霽帶來的一百人,還真是有些麻煩。個個都是鐵鑄的玄甲,可是不好對付!”
“害,這有啥的?反正交給陳三來殺,咱們又不動手。等殺瞭他們,再把玄甲扒下來,也讓咱們的親兵享受享受!”
“那個秦縱倒是忠心,一步不離地跟著楚霽。”
“行瞭。”五人之中,為首的是馬元愷的親信馬志。他聽見三長一短的咕咕聲,於是,立即讓四人住瞭嘴。
確認這是和陳三定好的暗號後,他安排道:“我在這裡接應陳三。你們四個到中軍帳裡,殺瞭秦縱,活捉楚霽!記住瞭,大人指明瞭要捉活的!”
“是!”
中軍帳中,楚霽正在和秦縱坐在一起看輿圖。
四個校尉進到帳中時,那兩人正在激烈地討論著。
楚霽一見到他們,便面露欣喜,連忙說道:“你們來得正好,本官正在思考,明日應當從哪條路攻上山去。你們都是和山匪交過手的,快來幫本官參考參考。”
四人對視一眼,暗自交換瞭計策,便慢慢地向著楚霽走去。
帳中一片寂靜,連鳥鳴聲都不曾聽見半點。隻有靴子一步步踩在地上,發出瞭些許聲響。
四人一邊逼近,一邊暗自握緊手中的武器。
那邊的楚霽眉眼含笑地看著他們,甚至還抿瞭一口香茗,帳中暖黃色的燭光,更襯得他無害溫柔。
秦縱也隻是沉默地站在一旁,連眼睛都不曾抬一下,專註地研究著桌案上的輿圖。
腳步聲停瞭,四人來到桌案前。
楚霽朝著四人溫和一笑。
四人突然暴起。
其中一個,單手支住桌案,整個身體騰空而起,另一隻手向前,做出擒拿的動作。另外三人,一齊拔出武器,向著秦縱圍攻過去。
“砰!”——是鐵器與鎧甲相擊的聲音。
秦縱單手持戟,一柄亮銀戟,橫掃過想要捉住楚霽的那人。那人受到重擊,身體支撐不住,後背重重地撞擊在地上,弓起身子,吐出一口血來。隨後竟直接倒地,已然氣絕。
隨後,秦縱身子一躍,手持銀戟,如天神一般,佇立在桌案前,將楚霽與那四人隔開。
楚霽臉上的笑意未改:“滄州校尉,刺殺州牧,等同謀反,現已伏誅。”無比溫和的語氣,卻已經為這四人定好瞭結局。
回答楚霽的,是秦縱言簡意賅的一聲“是”,和隨他話音落下而濺起的鮮血。
另外三人,還沒反應過來秦縱是怎麼突出他們包圍的,就見到長戟那閃著寒芒的銀尖,直直地朝著他們的面門襲來。
三人躲閃不及,便被秦縱的一柄長戟,接連貫穿的咽喉。鮮血肆意地在空中飛舞,肆虐著楚霽的神經。桌案之前的人,卻隻是淡淡地掃瞭一眼秦縱那滴血的戟尖。
中帳之外,接應陳三的馬志,也終於等來瞭發出暗號之人。今夜無月,昏暗當中,他看不清來人的臉,但憑借那標志性的大胡子,他還是認出瞭這就是落霞山上的大當傢陳三。
看著陳三身後烏泱泱的隊伍,他眉頭一皺:“怎麼帶這麼多人?”
“害!這不是聽說這個楚霽,聰明得很,自己還帶護衛來嗎?咱們也是怕拿不下!”
“行,他的護衛全部都圍在中帳外面,就是穿玄甲的那一群。可別弄錯瞭!”
“你放心!絕不會弄錯的!”
夜色黑沉,聽見這話的馬志,心裡莫名覺得有些陰森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