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寂靜靜看著她。
“好吧,我承認,我不想走瞭,所以故意騙貍奴大人帶我回來,”流景突然坦白,“但我剛才說的也是實話,逼貍奴大人起心誓時,的確心灰意冷想要離開這個傷心地,但真要離開時,我還是後悔瞭。”
貍奴冷笑一聲:“果然如此。”
“雖然帝君對我無情至極,可我還是舍不得帝君,”流景突然幽怨,抬手擦瞭擦眼角不存在的淚水,“隻要一閉上眼睛,想的便是這段時日的恩愛畫面,也不知你記不記得,你總是在床上纏緊我,然後用蛇尾……”
“……閉嘴。”非寂眼神轉陰。
妥瞭。
第11章
流景十分聽勸,非寂讓她閉嘴,她就立刻閉嘴瞭。
“帝君,打算如何處置她?”貍奴適時開口。
流景一臉乖巧,藏在袖中的手指捏訣。
“留下。”非寂輕啟薄唇。
流景眨瞭眨眼睛,放松瞭。
非寂說完這兩個字就轉身離開瞭,貍奴目送他的身影直到消失,才冷笑著回頭,流景立刻站直,示意悲老翁幫忙緩和一下氣氛。
悲老翁:“我、我草藥還沒曬完,就先走一步。”
話音未落,人就端著茶杯跑瞭。
大陰天的曬什麼草藥,果然是指望不上。流景嘆瞭聲氣,還是得靠自己:“貍奴大人消消氣,騙你也是無奈之舉,你大人有大量,就饒瞭我這次吧。”
“你倒是能屈能伸。”貍奴面無表情。
流景假裝沒聽懂:“時候不早瞭,大人事務繁忙,要不我送您出去?”
貍奴盯著她看瞭半晌,突然笑瞭:“該我送您才對。”
流景:“?”
一刻鐘後,流景看著小破門上掛著的小破牌匾,沉默瞭。
“帝君隻說讓你留下,卻沒說讓你以什麼身份留下,剛好幽冥宮缺個雜役,你就做這個吧,”貍奴看著她無言的表情,總算出瞭口惡氣,“正好可以跟你表弟做個伴。”
“……其實我表弟沒那麼需要伴兒,我繼續待在偏殿挺好的。”流景試圖掙紮。
貍奴冷笑一聲就離開瞭。
流景無奈,隻好獨自走進小院。
舍迦正坐在屋簷下心不在焉地摘菜葉,看到她回來瞭頓時眼睛一亮:“仙……”
“仙什麼仙,以後叫姐姐。”流景打斷他,確定無人偷聽後才看他一眼。
舍迦傻笑,兔耳朵噗嗤一下冒瞭出來:“您順利留下瞭?”
流景心情不錯地點點頭:“嗯,留下瞭。”
“怎麼做到的?”舍迦好奇死瞭,拉著她回到自己的小破屋裡。
“其實就算我什麼都不做,他們也不可能讓我離開,畢竟我是目前唯一可以壓制非寂蛇形狂性的人。”流景到桌邊坐下,手指點瞭點桌面。
舍迦立刻給她倒瞭杯青草茶:“那貍奴還送您出宮?”
“試探罷瞭,我來歷不明,又出現得太巧,會懷疑我和下毒之人是同夥也正常,若我真心要走,便可以打消懷疑,但這樣一來,他們將我抓回幽冥宮後,不論是為瞭保密非寂的情況,還是為瞭護著我這個唯一的藥,都會將我囚禁起來,”流景將茶一飲而盡,悠閑道,“我也想順勢而為,可受困一隅還是算瞭。”
“那您是主動要留下的?”舍迦好奇,“這樣一來,會不會讓他們懷疑你是細作、先前的所作所為都是欲擒故縱?”
“主動留下肯定是要被懷疑的,雖然他們為瞭順藤摸瓜不會囚禁我,但肯定要派諸多人手監視我,我的真實身份比細作還不如,被盯著可不是什麼好事,”流景突然一臉神秘,“所以我用瞭一個破局之策。”
舍迦被她的情緒感染,也跟著壓低聲音:“什麼?”
“假懷孕。”
舍迦:“……”
“果然,貍奴一看我不對勁,就立刻將我帶回來瞭,以我對他的瞭解,回宮第一件事就是找大夫驗證真假,發現上當之後雖然一樣會懷疑我的身份,但肯定也無顏告訴非寂真相,隻能假裝我是被他強行帶回來的。”流景勾唇。
“這樣一來,他就算懷疑你,也隻會說服帝君讓您自由出入宮闈,然後再偷偷盯著,”舍迦順著她的思路走,“為免帝君發現,他肯定不敢監視太久,您隻要安分一段時間便可徹底打消他的懷疑,畢竟相比帝君……他的確更好騙些。”
流景嘆氣:“可惜,我還是失敗瞭。”
舍迦一愣:“為何會失敗?”
流景看他一眼,再次滄桑:“因為我低估瞭貓對小崽子的喜愛。”
“什麼意思?”舍迦還是不懂。
流景嘆氣:“他太激動瞭,沒等核實我是否有孕,就直接告知瞭非寂。”
舍迦:“……”
得,這個計策的成立之本,就是篤定貍奴在發現自己被騙後,會為瞭維持在帝君面前的形象,不敢將自己上瞭蠢當的事說出來,從而既可以讓仙尊留下,又不會勾起帝君的懷疑,現在沒等核實就說瞭,帝君肯定一眼就看出有問題……那還玩什麼!
舍迦一臉同情:“所以兜兜轉轉,您還是要被懷疑。”
“多少有些不同,經過我機智地調整策略,主動留下本來是十分懷疑,現在變成瞭七分。”流景一本正經。
“有什麼區別,不一樣被盯著,”舍迦鬱悶,“您可千萬將身份藏好,不然咱們主仆倆可是要一起死的。”
“放心吧,他既然有心試探,就說明暫時沒打算要我的命,你我安全著呢。”流景笑著摸兔耳朵。
舍迦見她一副心大的樣子,無奈:“您就半點不擔心啊?”
“有什麼可擔心的,我若決定走,他們即便做瞭兩手準備,一樣留不住我,”流景無聊地擺動空杯,“我若不想走,就誰也別想趕我離開,真到瞭圖窮匕見那日,也能平安帶你離開,不過你以後說話前先問過我,現在無人監視,不代表之後也沒有。”
舍迦怔怔看著她漫不經心的眉眼,突然想起這位當初可是殺瞭實力三界第一的南府仙君之後,才登上仙尊的寶座,雖然總是一副吊兒郎當的模樣,可實力的確沒得說,巔峰時期隻怕連帝君都不是對手。
“我相信您!”他心中頓生無限鬥志。
流景點點頭:“行,那你把屋子收拾一下,以後我就住這兒瞭。”
舍迦表情一僵:“為、為什麼?”
“哪有為什麼,這不是騙瞭貍奴,害他在非寂面前出醜瞭麼,”流景一臉無辜,“他就讓我做雜役來瞭。”
“……帝君就由著他?”舍迦瞪圓瞭眼睛。
“嗐,帝君願意留著我,已經是善心大發瞭,我們哪能要求太高。”流景相當好說話,“這邊就一間寢房是吧,那就隻能辛苦你住柴房瞭。”
舍迦:“……”
看著流景自顧自開始在屋子裡轉悠,舍迦隻能認命把自己的東西歸置到柴房去。
雖然主子不省心,但真讓她像自己一樣隨便湊合,舍迦也是舍不得的,所以專程找平時還算要好的宮人幫忙弄瞭新的被褥和桌椅來,轉眼就將屋子裝扮一新。
雖然還是很簡樸就是瞭。
徹底收拾好後,舍迦拍瞭拍手上不存在的灰,扭頭對懶洋洋的流景道:“仙……姐姐,雖然你是帝君要留的人,但身份是雜役,就得按幽冥宮的規矩行事,明日清晨我們先去聽一堂將近兩個時辰的課,聽完還要去無祭司登記名冊,所以您今晚早些休息,明日還有得忙呢。”
“聽什麼課?”流景好奇。
舍迦猶豫一瞬,幹笑:“您去瞭就知道瞭。”
流景聽出有蹊蹺,正要仔細詢問,舍迦卻已經跑瞭,她隻得作罷。
長夜漫漫,流景躺在小破屋寒酸的床上,一會兒思念她天界萬年蠶絲的柔軟被褥,一會兒思念幽冥宮偏殿奢靡的床幔,翻來覆去大半宿後,她突然坐起身。
凡人修煉總是十天半月的不睡覺,天生的仙妖魔鬼反而作息規律,此刻不過子時,外頭已經靜悄悄瞭。流景掃一眼周圍,避開巡邏的守衛朝外走去。
當走出小院的剎那,黑暗中蟄伏的魔氣附在她的衣角,流景眨瞭眨眼,輕車熟路地繼續往前。
片刻之後,無妄閣的最高層,虛空模糊的畫佈上,投射著流景正急匆匆趕路的身影。
貍奴立在非寂身側,見狀冷笑一聲:“帝君你看,才不過一天,就露出馬腳瞭。”
非寂冷淡看著畫佈上鬼鬼祟祟的人,眼底沒有半點情緒。
“她肯定是去見非啟,帝君,卑職還是覺得將她留在宮裡太冒險瞭,萬一真讓她知道瞭您如今的情況,隻怕……”貍奴話說到一半,就看到她打開瞭偏殿房門,眼底頓時閃過一絲疑惑,“她和非啟約瞭在這裡見面?可真是膽大包天。”
這座偏殿可是離不利臺最近的一座宮殿,她得多自信,才覺得燈下黑不會被發現?
膽大包天的某人進屋後輕手輕腳關門,四下張望一圈後到桌邊坐下,閉目抬手慢呼吸,表情說不出的嚴肅。
“這是什麼意思?她想幹什麼?”貍奴往畫佈前走瞭兩步,就看到她用靈力將桌上沒撤走的飯菜熱好,然後一臉鄭重地拿起筷子。
貍奴:“……”
無妄閣中,除瞭畫佈上筷子碰碗的輕微響動,隻剩下死一樣的寂靜。
貍奴茫然回頭,恰好對上非寂冷峻的眼神,他頓時耳朵飛起。
“……帝君稍安勿躁,她這肯定是障眼法。”貍奴硬著頭皮解釋,畢竟一刻鐘前,是他收到消息就立刻敲響瞭無妄閣的大門,吵醒瞭如今情毒入骨需要休息的帝君。
非寂冷淡地盯著畫佈上的人,貍奴說話的功夫,她已經盛第二碗飯瞭。
“肯定是飯中有什麼蹊蹺。”貍奴強調。
非寂懶得理他,木著臉與他一同在深更半夜看這個女人用膳。
隨著桌上的飯菜越來越少,流景終於放下碗筷,將視線落在右手邊的茶壺上。
“她要動手瞭。”貍奴忙道,兇悍的臉上閃過一絲激動。
非寂蹙眉。
然後就看到她倒瞭杯茶一飲而盡,然後心滿意足地打個飽嗝,回小破院睡覺去瞭。
無妄閣裡死一樣的寂靜,氣氛沉重得幾乎要摔在地上。
許久,非寂疲憊地捏瞭捏眉心:“滾。”
貍奴趕緊滾瞭,非寂看著畫佈上睡得歡快的女人,眼神頓時沉瞭沉。
一夜無話,轉眼便是天亮。
流景浪瞭大半夜,翌日一早果然睡過頭瞭,好在舍迦早有預料,一大早就在寢房門口敲鑼打鼓,總算將她叫瞭起來。
沒睡好的流景怨氣沖天,被舍迦強行帶到瞭一處類似書院的地方。
雖然書院還沒開門,但已經有不少人都等在此處瞭,大多數都穿自己的衣裳,隻有少數幾個是宮人打扮。
“這些都是想來宮裡做事的人,先前已經經歷重重考核,隻需今日聽過課便可到無祭司報到瞭,你是帝君欽點,可以不用考試,”舍迦說完頓瞭頓,感慨,“幸虧不用考試,不然你肯定進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