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這麼想我也沒辦法 第12節

作者:山有青木 字數:3930

“我哪有那麼差。”流景掃瞭他一眼。

舍迦無辜望天:“單身份不明這一點,就被刷下去瞭。”

流景無言以對。

兩人閑聊間書院開門瞭,眾人陸陸續續往裡走,流景跟著走時發現舍迦也要一同前去,便用眼神詢問他。

“我不放心,所以用靈石打點瞭一下,陪您一起去。”舍迦壓低聲音。

聽個課罷瞭,有什麼不放心的?流景莫名其妙間已經到課堂,便習慣性地找瞭最後一排坐下。

舍迦:“……”看這輕車熟路的架勢,就知道當年在蓬萊時沒少讓老祖頭疼。

課堂上很快就坐滿瞭人,流景在桌下輕輕扯瞭一下舍迦的袖子,一副有話要說的樣子。

舍迦立刻打起精神,嚴肅地湊過去。

“待會兒替我擋著點,我睡一下。”她壓低聲音道。

舍迦:“……”

短暫的沉默後,他一臉真誠:“我覺得你可能睡不著。”

流景:“?”

課鈴響起,屋裡頓時靜瞭下來,舍迦看一眼外面,飛快道:“看到那個女人沒有。”

流景順著他的視線看去,就看到一個頭發花白皺紋橫生的老婦人,雖然也作宮人打扮,但身上的宮服明顯是上階法衣改成,靈力時不時滿到溢出來。

“她就是這堂課的夫子,禾女,帝君母親生前的貼身侍女,”舍迦解釋,“在這堂課上,她有決定所有人去留的權力,即便你是帝君允許留下的人,但隻要讓她不滿意,也一樣要走,帝君絕不會為瞭任何人拂她的面子。”

“那她權力確實大。”流景隱約記得從前在蓬萊時,非寂好像提起過她。

她隨口一句話,舍迦突然沉默瞭,流景不解地看過去,就看到他一臉悲壯:“所以不管聽到什麼,都千萬別動怒,最好也配合點。”

流景更疑惑瞭,正要問為什麼,就看到年邁的婦人走進來,第一句話就是:“天界陽羲,乃是我冥域第一公敵,凡是不能與冥域同仇敵愾之人,皆不配入我幽冥宮。”

流景:“……”懂瞭。

禾女上瞭年紀,走路都有些打顫瞭,但罵起陽羲仙尊那叫一個中氣十足精神百倍花樣百出,流景一臉麻木地坐在下面聽她罵自己,果然如舍迦所言,一點困意都沒有。

“她品性惡劣,當初在蓬萊島時,就仗著自己未來仙尊的身份欺辱帝君,不僅要他替自己收拾塵務、做課業,還逼著他每日同她一起逃課招貓逗狗,做盡不務正業之事!”

“明明是他自己樂意的,跟我有什麼關系。”流景倍感冤枉。

舍迦雖然相信自傢仙尊,卻不怎麼相信自傢仙尊的人品,聞言懷疑反問:“確定是自願?”

“大概……是吧。”流景被他一問,也有些不確定瞭。

禾女警告地看瞭眼後排說話的兩人,繼續道:“她每次師門考核中逼著帝君一同組隊,又毫不顧忌帝君當時不高的修為,每回都選難度最高的試煉,害得帝君每次考核都受傷。”

“我那是為瞭幫他拿高分,”流景再次覺得冤枉,“而且他那會兒一直被非啟排擠,除瞭我哪還有人跟他組隊……不是,這些東西是誰告訴她的?非寂嗎?”

舍迦回答:“貍奴,其實這門課也是貍奴提出的,帝君懶得管這種小事,就隨他去瞭,沒想到一直辦到現在,都成幽冥宮考核標準瞭。”

流景:“……”難怪,這個惡毒的壯漢貓咪。

惡毒的壯漢貓咪頓時打瞭個噴嚏,他昨晚一夜沒睡,此刻正躺在自己的洞府補覺。

課上禾女還在輸出,流景已經昏昏欲睡,等到被舍迦戳醒時,突然發覺周圍過於安靜瞭。

她默默抬頭,果然看到禾女一臉冷厲地站在她的桌前,而堂上已經有不止一人站瞭起來,正垂頭喪氣地收拾東西準備離開。

“現在給你兩個選擇,要麼,復述一遍我剛才都講瞭什麼,”禾女冷笑,飛入發髻的眉毛透著幾分刻薄,“要麼,就滾出幽冥宮。”

舍迦頓時出瞭一層薄汗,抓心撓肺想提醒流景,但因為禾女站得太近不敢輕舉妄動,隻能低著頭縮減存在感。

一片寂靜中,流景還有心情誠心詢問:“我選第一個的話,如果復述錯瞭會如何?”

“一樣滾出幽冥宮。”禾女面無表情。

所以不管怎麼樣都是滾出幽冥宮。流景嘆瞭聲氣:“我剛才走神瞭,不知道你講瞭什麼。”

舍迦頓時心生絕望,下一瞬便看到流景紅瞭眼圈。

“我、我一聽‘陽羲’二字,便想到瞭我那可憐的爹娘,”流景哽咽望天,不讓眼淚掉下來,“要不是陽羲那狗賊殺瞭他們,我現在也不至於無依無靠,連個親人都沒有。”

……您天生地養無父無母,哪來的爹娘?還罵自己是狗賊,可真夠狠的。舍迦腹誹幾句,一抬頭就看到自傢仙尊撲到瞭禾女懷中:“夫子,您面慈心善,我一瞧見您,就想起我那可憐的母親,夫子嗚嗚……”

禾女愣瞭愣,眼底的嚴厲剎那間化作心疼。

舍迦:“……”仙尊這境界,他就是拍馬八千年也追不上。

不利臺上,無妄閣中。

一夜沒怎麼睡卻要早起處理公務的非寂坐在王座上,閉目蹙眉總算聽完瞭下面的人叨叨叨的廢話,正要回寢殿打坐時,突然想到什麼,於是輕輕敲瞭一下桌面。

一刻鐘後,黑煙閃進房中,化作一個女子。

“帝君。”女子跪下行禮。

非寂隨口一問:“那女人在做什麼?”

“在禾女大人懷裡撒嬌。”女子一板一眼地回答。

非寂:“?”

誰?禾女?那個孤僻嚴厲、連他都不怎麼搭理的禾女?

第12章

將近兩個時辰的課結束,流景走出書院,隻覺空氣是清新的,但心情是鬱悶的。

“我之前一直以為雖然這些年隔閡越來越深,但至少在蓬萊上學那段時間裡,我們是極好的朋友,沒想到他那個時候就對我心存恨意瞭,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流景唉聲嘆氣。

舍迦太瞭解她,看得出她此刻是真不高興,於是趕緊安慰:“這些事都是貍奴說的,他對您本來就有成見,事事偏頗也正常。”

提起這個,流景更鬱悶瞭:“那破貓還是我送非寂的。”

舍迦對蓬萊的事不太瞭解,但流景撿貓送非寂的事還是知道的,猶豫半晌小心道:“破貓當時是隻野貓吧?您隻是忘瞭給帝君準備生辰禮,就隨手指瞭一下,甚至還是帝君自己抓的。”

“你就說是不是我送的吧?”流景理直氣壯。

舍迦想點頭,但實在違背不瞭良心,於是強行轉移話題:“姐姐,連禾女都能糊弄過去,您可真不是一般的厲害。”

流景斜瞭他一眼:“你也挺厲害,幽冥宮收人的標準如此嚴苛,你能進來不說,還可以一待兩千多年,那麼多臥底都被發現瞭,唯你一人還好好的。”

提起這件事她就鬱悶,本想多派些人來盯著非寂,結果全被抓住瞭,什麼消息沒得到不說,她還得用靈石靈脈把人給換回去,可以說是賠瞭夫人又折兵的典范。

舍迦提起這件事就頗為得意:“那些人,都太急功近利,一來就想查些個大秘密,能不被發現麼,我就很聰明瞭,什麼都不幹,無為就是無敵,所以能這麼多平安無事。”

“……難怪你給我的信裡除瞭廢話,一點有用的信息都沒有。”流景無語。

舍迦意識到自己說漏嘴瞭,幹笑幾聲突然指著前面:“快看!”

流景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就看到先前在課上站起來的幾個人,正一同喪眉搭眼地往外走。

“禾女上課到後半,喜歡隨機點名抽問,若是回答得不夠好,就會被趕出去,”舍迦解釋,“他們就是表現不好的那些人,現在正準備離宮,日後怕是沒機會再回來瞭。”

流景:“怎樣回答才算好?”

全然不知自己落入圈套的舍迦:“其實很簡單,罵天界和您就行瞭。”

“哦……”流景意味深長地點點頭,“當初能留下瞭,沒少罵我吧?”

舍迦假裝沒聽到:“已經聽完課瞭,該去無祭司登記名冊瞭,姐姐你回去補覺,我替你跑這一趟吧。”

說完就趕緊溜。

“不是要本人去嗎?”流景在他身後追問。

“無祭司我熟!不用您親自過去!”舍迦轉過拐角,徹底沒瞭身影。

流景輕嗤一聲,獨自回小破院瞭。

她昨夜沒怎麼睡,一大早又起來聽瞭兩個時辰的課,這會兒困得厲害,一回到寢房就倒在瞭被子上,直接睡瞭個昏天暗地。

她又做夢瞭,夢裡是初到蓬萊那一日。

三界四族精英齊聚島上,原本寧靜的世外仙地嘈雜猶如菜市場,雖然熱鬧卻也涇渭分明,仙、妖各一邊,同是冥域出身的魔族和鬼卒聚在一起,以非啟為首將一個瘦高孤絕的少年團團圍住。

少年神色淡漠地說瞭句什麼,非啟瞬間炸瞭,一掌擊在他的心口。少年被擊飛三米遠,撞在石頭上又狠狠跌落在地,撐著地面咳瞭些血。

突然的一幕引起眾人註意,但也隻是瞧一眼就算瞭,四族關系微妙,雖礙於不成文的約定同在蓬萊老祖門下修行,但輕易也不會摻和外族的事。

少年額發垂下,隱約遮住瞭眼睛,但眼底的決絕卻不減半分,非啟被他的眼神激怒,咬著牙便要繼續找他麻煩,一直在暗處看熱鬧的流景揚起唇角,輕輕點地出現在非啟面前:“喲,這位難道就是冥域的小閻君?”

“你誰啊?”非啟一臉不耐煩。

他剛問完,天界的人一改冷漠,紛紛起身行禮:“參見陽羲仙君。”

彼時的她還未登上仙尊之位,天界隻有兩位仙君,一是負責教養她的南府仙君,一是生來便身份尊貴的她。

非啟果然愣瞭愣:“陽羲仙君?”

雖沒有明確定論,但三界一向以天界為主,在天界之人拜過流景後,其餘三族也紛紛行禮,非啟面露不屑,卻被親信強行拉著低頭。

在一片‘參見陽羲仙君’的聲音裡,流景勾唇看向少年,少年眼底一片沉鬱,安靜與她對視。

待風波平息,所有人都忙著找自己的寢居,唯有流景湊到少年身邊提醒:“你還沒向我行禮。”

少年不理人,隻管低著頭收拾被非啟弄亂的行李,堂堂冥域大閻君,竟連個乾坤袋都沒有,隻有一個破破爛爛的包袱。

流景見他不理自己,嘖瞭一聲問:“你知道我是誰嗎?”

“知道,”少年突然說話瞭,“靈骨不全、等同廢人,廢物但命好的未來天界之主。”

流景無言許久,道:“我也知道你是誰。”

少年看向她。

“你是狗。”

少年:“……”

流景倏然睜開眼睛,看到的是小破院寢房的屋頂。

又做夢瞭,這對她來說可不算什麼好事,畢竟多夢就意味著神魂不穩,她除瞭要修復識海,還得穩固神魂,而且……這夢怎麼回事?她記得第一次見面挺愉快啊,她美救英雄,又住到瞭他隔壁,之後很快就熟悉瞭。

這怎麼剛一見面就他罵她廢物、她說他是狗瞭?想到夢中場景,流景有些頭疼,但不得不承認記憶沒有被篡改,這的確是他們的第一次見面。

所以他是那時候就記恨她瞭?流景想不通,索性也不想瞭,反正從南府仙君死後、她強行用靈索將他綁住開始,他們就算是徹底決裂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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