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嗻,奴才這就下去安排。”安德廣躬身退出內殿,皇上今日都看都沒看那些牌子,更別說翻牌子,直接開口讓徐答應侍寢,他抬頭望瞭望蔚藍的天,嘆口氣,這奴才真不是容易當的。
“公公……”
安德廣把盤子遞給孟順富,站直腰,幽幽地說瞭一句:“小孟子,你說這徐答應能不能翻出天?”
“啊?”孟順富沒聽懂。
“跟你說瞭也沒用,去長春宮通知徐答應侍寢吧。”
徐香寧這邊聽到她今晚侍寢的消息才笑瞭笑,安公公沒有繼續為難她們,不就是倚仗皇上目前對她的幾分喜愛,過去乾清宮要沐浴,她便沒有沐浴再過去,隻是讓張嬤嬤描瞭描眉,換一身輕便柔軟的衣裳過去。
等她沐浴完被送到床上時,沒一會兒,她就聽到腳步聲。
在乾清宮當值的奴才宮女腳步聲大多輕緩,落地無聲,唯有皇上的腳步聲是清晰正常的,她從床上坐起來,沖著來人露出大大的笑容,張開雙手。
在康熙看來,徐氏的笑如皎月之明,熠熠生輝,眼似水杏,含情脈脈,單邊小酒窩嬌憨可人,一把青絲垂於胸前,兩隻雪白的胳膊橫出被外。
“你們都下去吧。”
一聲令下,身後跟著的人紛紛退出去,寢室內隻餘下他們兩人。
“皇上,你快來抱我,我的手都快麻瞭。”
沒有旁人,康熙還是上前,坐在床邊,任由徐氏將他緊緊抱住,她肉肉軟軟的胸脯壓著他的胸膛,隻聽見她在他耳邊說話,嗓音如嬌如嗔,似情似柔。
“皇上,我可算是抱住你,你都不知我有多想你,睡覺的時候想你,不睡覺的時候也想你,我一點都不希望生病,我一生病都有二十天沒抱到皇上,我太想念你的味道瞭,我想皇上抱住我的感覺,皇上可有想臣妾?”
“朕朝事繁忙,整日與內閣學士議事,沒空理會兒女私情。”
耳朵被咬瞭一下,康熙身子後退,徐氏圓圓嬰兒肥的臉龐近在咫尺,她瞪著眼睛,假裝露出惡狠狠的樣子,看上去刁蠻又任性。
“皇上,你得說你想我,不然我會咬你。”
“咬哪裡?”
“咬你耳朵,咬你嘴巴,全身都咬,咬死你。”
“那先從耳朵咬起。”
徐香寧目光詫異,不敢相信她聽到的,皇上這是在跟她調情嘛,老男人講得面不改色,正經無辜,還以為她聽錯瞭,本來就是想鬧一鬧,敘舊一下,她生病生瞭十五天,十五天才真正痊愈,算算日子,她有二十多天沒侍寢,中間隻見過一面,話都沒聊幾句,顯然老男人不想敘舊,隻想進入正題。
她輕輕捏瞭捏皇上的耳朵,“從耳朵開始嗎?耳朵是皇上的敏感帶嗎?一捏就紅瞭,那臣妾聽皇上的。”
她還真用力咬瞭一下,弄出一點咬痕,還想繼續胡鬧時被皇上抓住手壓制住,不得動彈。
“別胡鬧,安分點,朕來。”
“對,還是皇上來,皇上比較厲害,臣妾可比不上皇上。”
“又胡說。”
“難道不是嘛,皇上比我大二十歲呢,比我多活二十年,可不是比較厲害。”
康熙已經耐不住攫住徐氏喋喋不休的嘴,省得她又說出什麼奇怪的話。
燭燈沒滅,連床簾都沒拉下,寢室內清晰可見,徐香寧覺得皇上今晚有點發瘋,仿佛先前積攢瞭不少能量與力氣,整個人急切又莽撞。
她雖然說她想念皇上,那不是真話,不過她剛才確定瞭一點,在這一方面,她倒是想念的,因為是愉悅的,放松的,暫時忘切後宮裡的勾心鬥角。
她攀著皇上的脖頸,無聲地承受著。
寢室內的窗杦沒關緊,吹來輕風,燭火忽明忽暗,搖曳晃動,徐香寧過一會才眼神稍微聚焦,望著不遠處的紫銅雕龍燭臺,燭臺上的托盤已經積攢瞭不少燭淚。
本以為結束瞭,結果皇上又來一次,她喊著喊著就渴瞭,於是開始推拒。
“皇上,皇上……”
“怎麼瞭?”
“我渴瞭,我想喝水。”
“等一會再喝。”
“不行,我此時就要喝,我嗓子太幹瞭,我想喝水。”
康熙被推瞭推胸膛,他無奈地看著想要喝水的人,暫且停下來,“真的要喝?朕喊人進來給你倒水?”
“不要喊別人進來。”徐香寧詫異地看著皇上,他們還沒完事就喊人進來那多尷尬,金銅水壺跟茶杯就放在角落裡的八仙桌上,離得不遠,“不要喊人進來,皇上,水就在那,皇上,你給我倒一杯就行。”
“朕給你倒?”康熙同樣詫異,這徐氏真是會使喚他,他堂堂一國之君要去給她倒水。
“又不遠,皇上走幾步就到瞭,我真的口渴,皇上,你聽我聲音,啞得厲害,皇上不給我倒的話,那就不做瞭,我也累瞭。”
徐香寧往大床的角落裡縮,扯瞭扯被子裹住自己。
“徐氏,你……真是膽大妄為。”
康熙雖是這樣說,但還是下床赤著腳過去給她倒水,這銅壺裡的水是溫熱的,他倒瞭一杯拿給徐氏,見徐氏吭哧吭哧直接喝完一杯,喝完才朝他露出淺淺的笑容。
“皇上你真好,你怎麼那麼好。”
得逞後的徐氏開始說好話瞭,剛才的刁蠻任性又沒有瞭,康熙都快習以為常瞭,他捏瞭捏徐氏肉乎乎的臉,“你啊,這性子在別人面前要藏起來。”
“皇上,疼……”
康熙也不想破壞氛圍,想著往後再好好教導徐氏,他回到床上,擁著徐氏又繼續剛才被中斷的行為,兩人呼吸變灼熱,忽而覺得寢室變暖瞭,流動的全是熱氣。
寢室內掛著的西洋鐘有滴答滴答的聲音。
第35章
第35章
初夏,這幾日綿綿陰雨不斷,整個紫禁城籠罩在雨霧中,朦朧一片,跟大學士議完事的康熙前去永壽宮探望貴妃,一行人跟在身後,兩名太監撐著大油紙傘走在前頭。
階下石子鋪成的甬道潮濕無比,一步一個淺水坑。
永壽宮偏僻靜,除瞭貴妃與一位庶妃,其它小主並不在此處居住,宮門口都沒什麼人走動,康熙剛走進去就聞到藥味,他制止梁九功想要高喊的舉動,讓其他人停住腳步。
廊下裡有人架著爐子正在熬藥。
“差不多就行瞭,貴妃娘娘這身子喝多少藥都不管用瞭,熬得再久還不是那樣。”其中一位穿著淺藍色旗裝的宮女說道,揮扇子都敷衍,揮兩下便停瞭,百無聊賴地坐在小凳子上。
“可這藥,太醫說要熬夠兩個時辰。”身旁另一位穿著淺綠色的宮女接過扇子,繼續扇風,“這藥怕熬不夠兩個時辰就沒藥效,還是繼續熬吧,別把火滅瞭。”
“碧真,別那麼傻,熬夠兩個時辰又如何,娘娘喝瞭藥也不見好,你我三年前被分配到娘娘這邊,我覺得娘娘撐不過這個年,我們還是要趕緊想好出路,謀個好前程,免得娘娘走後,我們無著落,我原本想著分到貴妃娘娘這邊是個好前程,結果你看……病秧子一個,這宮都沒幾個人踏入,門可羅雀。”
“別說瞭,娘娘已經很可憐瞭,我們好好照顧娘娘才是。”
梁九功瞥瞭瞥神情嚴肅冷厲,轉動玉扳指的皇上,心想這兩個人要禍到臨頭瞭,竟然在背後妄議主子,經皇上提醒,他咳嗽兩聲,這一咳嗽嚇壞兩個小宮女。
兩個小宮女一回頭見到皇上,嚇得直接跪在地上,整個人癱軟。
“參見……參見皇上……”
“你們平日裡就是這樣照顧貴妃的?”
“奴婢……奴婢……”兩人嚇得結巴,說不出來話,伏在地上,不敢抬頭。
……
“什麼?”
正在房間裡看書的徐香寧聽到桂蘭的話,震驚到忽覺喉嚨一澀,仿佛被什麼哽住一般,坐在她房裡炕上的其他人同樣詫異,通貴人放下手中的竹繡硼,將刺繡的長針插在一頭,看向從外面跑進來,氣喘籲籲的桂蘭。
“桂蘭,你快說說怎麼一回事。”常常在催促道。
春喜倒是先給桂蘭倒一杯茶水。
因外面下雨,她們不能外出,長春宮除瞭端嬪,其它小主都聚在徐香寧房間,齊坐在炕上各做各的事情,針線活居多。
桂蘭喝口水緩過氣後才說道:“奴婢也不清楚,奴婢剛才去內務府拿月例時聽內務府那幫人說的,說是皇上去永壽宮正好撞見底下的人沒有盡心伺候貴妃娘娘,皇上震怒,讓人細細盤查,將永壽宮所有沒有盡心伺候的奴才通通拉去仗斃,死瞭六個奴才,死狀慘烈,鮮血淋淋,還有幾個被拉去慎刑司做苦役,貴妃娘娘身邊少瞭那麼多人,內務府正重新挑人送到永壽宮,是昨日發生的事,聽說皇上還因此事責罰榮妃娘娘跟恵妃娘娘瞭。”
春喜一聽責罰恵妃,臉上一喜,問:“怎麼責罰榮妃跟恵妃?”
“奴婢還沒打聽到,奴婢過一會兒再去打聽打聽。”
“香寧,你怎麼瞭?”常常在註意到她的異樣,碰瞭碰她胳膊,“你怎麼突然愣神瞭?”
“沒事,我隻是……隻是有點害怕。”
徐香寧是第一次直面封建社會的殘酷,這麼多條人命說沒就沒,前不久與她溫存繾綣的人今兒忽然變成劊子手,他不僅是與她調情的人,溫情脈脈的人,更是這個封建帝國的一國之君,人命在他眼中隻是一聲令下的權威,先前皇上對她的縱容與溫柔隻是一面,還有更殘酷帝王的一面,這一面亦不曾隱藏,隻是處在溫柔鄉的她一時忘記瞭。
仗斃,人活活被打死。
越想她越心驚,手心冰涼,連後背都竄起一層冷汗。
常常在說:“害怕什麼,那些奴才定是看貴妃病重,沒有盡心伺候,敷衍瞭事,怕是背地裡還做瞭什麼,一群背主的奴才,皇上生氣是應當的,桂蘭,外面下著雨,你還是先別出去瞭,雨停瞭再去打聽。”
“是,謝小主體諒。”
屋內的人又從詫異中恢復過來,氣氛變得其樂融融,偶爾閑聊幾句,隻是徐香寧內心無法平靜。
今夜又是她侍寢,皇上近在眼前,溫柔地撫摸她的臉時,她腦海中閃現的是那些被仗斃的人,仿佛耳邊有那些人痛苦的哀鳴聲,她大概永遠都沒法真正融入這個世界。
“哭瞭?怎麼瞭?可是弄疼你瞭?”
“嗯,弄疼我瞭。”
徐香寧躲在皇上的懷裡,臉埋在他胸膛裡,不想讓他看出她的異樣。
“那我輕點,別哭瞭,愈發嬌氣,朕都沒使力氣。”
事後,帷幔拉下來,隻餘下一層昏黃暗淡的燭光,康熙想起一件事,貴妃身邊之人都玩忽職守,她一個小答應身邊伺候的人會不會也懶惰。
“你身邊可缺人伺候?那些奴才是否敬重你,可需朕讓內務府再給你分配幾個聽話盡職的奴才?”
“不用瞭,我身邊有人伺候,他們都很好,皇上,別擔心,我困瞭,我要睡瞭。”
“睡吧。”
說困瞭,其實徐香寧沒睡著,隻是睡在裡側,背對著皇上,過瞭很久才真正睡著。
……
亥時末,皇宮內已是安靜一片,沒有人來往,隻有細細低低的陰雨聲。
“娘娘,該睡瞭。”潘嬤嬤執著燈燭過來,勸還跪在佛堂前念經的恵妃入睡。
“嬤嬤,本宮睡不著。”
“娘娘,皇上隻是讓佟妃跟宜妃暫管六宮事宜三個月,並非剝奪娘娘掌管後宮的權利,恵妃不是也被懲罰瞭,娘娘,別多心,你這麼多年的辛苦,皇上是看在眼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