恵妃嘆口氣,由流鶯攙扶著緩緩站起來,“嬤嬤,皇上未必看在眼裡,本宮料理後宮多年,皇上因那些奴才伺候貴妃不周而責罰於我,何曾念過本宮多年的辛苦,佟妃是佟國維之女,與前朝瓜葛著,傢世優越,你覺得皇上為何要年紀輕輕的佟妃跟宜妃一同協理後宮事宜,為何是佟妃,而不是入宮多年,生下四阿哥跟十四阿哥的德妃,本宮覺得皇上這是要立佟妃為皇後啊。”
“娘娘多想瞭,皇上不會立佟妃為皇後的,在孝懿皇後之前,皇上已有十餘年沒立過皇後,皇上是念在孝懿皇後病重才冊立她為皇後,孝懿皇後隻當瞭一天的皇後,故而奴婢覺得皇上不會立佟妃為皇後,正如娘娘所說,佟妃傢世優越,皇上有安撫前朝之心才讓佟妃協理六宮,而德妃本是包衣出生,傢世遠遠比不上佟妃,皇上自然不會讓她協理六宮,娘娘放寬心,皇上會把掌管後宮的權利交還給娘娘的,娘娘隻需耐心等待,皇上不是也將榮妃的權利收走瞭,不是隻有咱們,榮妃也在靜觀其變,咱們不能自亂陣腳,讓榮妃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恵妃半信半疑,她是擔心皇上自此之後把掌管後宮的權利移交給佟妃與宜妃,佟妃一上來便是妃位,被皇上冊立為皇後未必不可能,不是皇後也可能是貴妃。
她年紀稍長,皇上已鮮少讓她承寵,她不能再像其他嬪妃用侍寢得寵,唯一能抓住的是掌管後宮的權利。
“娘娘,快入睡吧,別熬壞身子,明日大阿哥可是要來覲見娘娘,同娘娘一起用膳。”
想到大阿哥,恵妃的焦慮才緩一緩,她的大阿哥可是皇上的長子,尊貴的皇長子,有大阿哥在,她不會沒有倚仗。
翌日,恵妃早早起身,大阿哥上完早朝便會過來,她得讓人準備好早膳,免得餓著大阿哥,她一早就忙碌起來,盯前盯後。
餐桌上陸陸續續擺上今日的早膳,三鮮鴨子、桃仁雞丁、糖醋魚卷、小蔥炒肉、汆燙丸子與豆腐湯,還有一些糕點和米粥,豐盛的一桌,平日裡恵妃的早膳以清淡為主,頂多四菜一湯。
“流鶯,讓人去看看下朝瞭沒有?”
恵妃已經站在殿門口張望,她的兒子已經開始在朝堂上任職做事,平日裡事務繁忙,後宮又是女眷之地,成年後的胤禔不是那麼方便頻繁進出後宮,且他已不住在宮中,見面機會難得,她們母子兩有一段時間沒見瞭。
“是,奴婢這就讓流鴛過去看看。”
流鴛去看瞭之後回來說還沒下朝。
恵妃覺得今日上朝時間久瞭一些,朝堂上是不是又有什麼急事發生,她胡亂地想著,過瞭兩刻鐘,穿著朝服的胤禔慢慢走過來,她大喜過望。
“兒子……”
“額娘,額娘不必在外面等我。”
恵妃見到自己的孩子,以往監管後宮的威嚴頓時消失,眼神都變得慈愛,她見胤禔衣裳的肩膀處有些被打濕,她忍不住看向身後伺候的那些奴才,眼神變得凌厲,“你們怎麼伺候大阿哥的,竟然讓大阿哥淋到雨?”
“額娘,不關他們的事,兒臣急著走過來見額娘,不小心才淋到雨,不礙事,額娘,進去說。”
胤禔扶著他皇額娘進屋說話。
“快坐下用膳,你一定餓瞭,多吃點,額娘瞧著你都瘦瞭,可是吃得不好?”
流鶯等人開始伺候用膳,給恵妃與大阿哥夾菜,恵妃沒怎麼吃,一直在關心大阿哥,滿眼慈愛。
“額娘,不用管我,我自己來便是,前段時間跟太子他們外出騎獵,騎獵累人費力,應是瘦瞭一點,兒臣上朝前方才聽說額娘被皇阿瑪責罰瞭,所謂何事?”
“沒什麼事,不用擔心,額娘都可以解決。”恵妃向來在兒子面前報喜不報憂,後宮之事,兒子也幫不上忙,他已經那麼忙,不僅要上朝,聽皇上的吩咐做事幹活,還要讀書習武,何必多添一樁事讓他煩惱。
“皇阿瑪是天子,額娘凡事不可直接頂撞皇阿瑪,免得惹怒皇阿瑪。”
“額娘曉得的,放心,不用擔心額娘,額娘隻要你好好的,額娘便萬事都好,你府上還沒有一個小阿哥,沒有嫡長子,伊爾根覺羅氏連著生瞭三個格格,你自己要上點心,最好盡快生出嫡長子。”
胤禔皺眉,提醒道:“皇額娘,我不是嫡長子,為何額娘要強求兒臣有嫡長子嗎?”
恵妃自覺失言,她兒子是皇長子,不是嫡長子,他很在意他不是嫡長子的身份,若他是嫡長子,太子不會是赫舍裡氏生的那個,她的身份苦瞭她的孩子,她不欲在此多言,免得傷瞭兒子的心,“額娘錯瞭,額娘不該多言,額娘對不住你。”
“忘瞭與額娘說,伊爾根覺羅氏剛為兒臣添瞭一個小格格,前兩天誕下的小格格,小格格康健。”
“真的?額娘隻記得她有孕瞭,倒是忘瞭她預產期是何時,這麼快就生瞭,小格格康健就好,額娘過幾天會讓人給小格格送長命鎖。”聽到自己兒子的孩子誕生,恵妃眉宇之間還是染上幾分喜色,不過同時也在想伊爾根覺羅氏連著生瞭四個小格格,格格沒有阿哥金貴,她還是希望伊爾根覺羅氏能生下一個小阿哥,生下嫡長子,不過這話不能與兒子說,不過不能當面與兒子說這話,她可以私底下找來伊爾根覺羅氏說此事,胤禔府上總得有個阿哥傍身才行。
他們又聊瞭幾句,大阿哥胤禔吃過早膳後便離開瞭。
“娘娘可開心瞭,從大阿哥說要來見娘娘,娘娘就一直念叨著,今日終於見到,大阿哥越發穩重瞭,越來越有皇上的影子,豐神俊朗,威風赫赫,娘娘,有這麼優秀的大阿哥在,我們永遠有倚仗。”
恵妃還站在殿門口看著大阿哥離去的背影,潘嬤嬤的話讓她嘴角微揚,是啊,她兒子這麼優秀,她這個當額娘的自然不能拖後腿,她當初
“嬤嬤,慎言,大阿哥是皇上的長子,自然有皇上的影子,那也是他的孩子。”
“這話,奴婢自然不會對旁人說,奴婢隻跟娘娘一人說。”
恵妃握瞭握潘嬤嬤的手,朝著潘嬤嬤笑瞭笑,潘嬤嬤是她閨閣中的侍女,比她大五歲,跟著她一起陪嫁入宮的,未曾出嫁,這份情誼是後面內務府送來的人無法比擬的,她信任依賴潘嬤嬤,這些話,潘嬤嬤也隻會與她一人說,在宮裡這麼多年,她跟嬤嬤都已經學會謹言慎行。
……
天終於晴瞭,今日沒有下雨,無聊的徐香寧跟常常在撇開人,從長春宮溜出來,要去禦花園,不是為瞭偶遇皇上,純粹是徐香寧為瞭驗證她是否真的花粉過敏,明明她也去過禦花園,可去禦花園的那幾次,她都沒有過敏,皮膚亦無發紅,若隻是日常,短時間內偶爾碰觸那些花叢花朵,處在園中,她會不會過敏。
還沒到禦花園,一朵蒲公英飛來貼在她臉上,她一抓,細細的絨傘就化在她掌心,她一吹就把它吹遠。
“我小時候可愛玩這個瞭,我傢附近的山上有一片蒲公英,我常常偷偷跑出去玩上好一會,不過宮裡什麼時候有蒲公英瞭?”
常常在略顯興奮。
徐香寧覺得常常在是為數不多跟她一樣不愛針線活,不愛悶在房間內的人,像春喜與通貴人她們喜歡待在房間內刺繡或是縫制衣裳,整天做一些針線剪裁活。
“宮裡沒有蒲公英嗎?”
“有嗎?我以前沒見過。”
兩人到禦花園後先是找尋哪裡有蒲公英,還真的在墻角的一個角落處找到,長瞭一小片,大概幾十株,一看就不是那些負責禦花園的人專門養殖的,像是自然長出來的。
常常在拔瞭上面花朵,放在手心裡吹散,一朵還不夠,又拔兩朵。
“香寧,你也來玩玩,我們看誰吹得遠。”
徐香寧拔瞭一朵,跟常常在對視一眼,剛準備吹的時候,身後傳來一道稚嫩的嗓音。
“你們在幹什麼?”
她們同時回頭,隻看到一個穿著金黃色小馬甲,戴著金黃色圓頂小帽子,辮子上系著圓型青色玉墜的小男孩,約莫四五歲,正睜著大大的眼睛看著她們,粉粉嫩嫩,可愛到徐香寧忍不住想揉他的小臉,能穿金黃色,估計是哪個小皇子或是哪個王爺的小世子。
“你們在幹什麼?你們是誰?”
“你又是誰?”常常在也忍不住逗一本正經問她們的小孩。
“額娘說我是皇子。”
“十四阿哥,十四阿哥……”不遠處有人正著急地呼喊,五六個人朝這邊跑過來,其中一人急得先抱住十四阿哥,“十四阿哥,你可不能亂跑,娘娘會生氣的。”
一幫人牽住十四阿哥後才看向她們,她們眼神比較陌生,平日裡是照顧阿哥的人,不認識後宮每一個小主,不過看她們的打扮猜到她們是皇上的嬪妃,趕忙行禮。
“見過兩位小主,還請兩位小主恕罪,奴婢眼拙,瞧著兩位小主面生,敢問兩位小主是?”
“我是常常在,她是徐答應,小阿哥這麼小,你們可不能讓他亂跑,禦花園可是有池塘的,萬一掉進去怎麼辦。”
伺候十四阿哥的宮女夏如佳牽著十四阿哥的小手,畢恭畢敬,認錯態度良好,說的確是她們沒看好小阿哥。
“多謝兩位小主指點,我們下次一定會看好小阿哥,小阿哥,這是常常在跟徐答應,你要叫人哦。”
十四阿哥還熱切地看著她們,聲音脆脆地跟著喊人。
徐香寧把一朵蒲公英遞給他,他學著她們剛剛吹的樣子吹瞭吹,看到散瞭的絨傘,他樂得連眼睛都似乎變亮瞭。
“小阿哥,我們該走瞭,娘娘一會見不到你怕是要擔心瞭,跟常常在與徐答應說再見。”
“再見。”小阿哥揮揮手,還是聽話地跟著離開,但明顯是還想玩的樣子。
等人一走,常常在才說:“十四阿哥看上去就很金貴,不過小孩子挺可愛的。”
她沒記錯的話,十四阿哥是德妃娘娘親自撫養,德妃生四阿哥胤禛時還是庶妃,沒有資格撫養皇子,胤禛被送去給孝懿仁皇後佟佳氏撫養,不過十四阿哥出生時,德妃已是妃位,有資格撫養皇子,所以十四阿哥是養在她身邊的,看上去的確養得很用心。
徐香寧在禦花園待瞭一會,沒見皮膚起紅,怕待得太久又一次過敏,她被常常在拉著離開。
“小主,你跑哪去瞭?”
“出去走走,嬤嬤,我這麼個人,不會在宮裡走丟的,走丟我也會問路的,嬤嬤,別擔心我。”
徐香寧笑嘻嘻地繞到張嬤嬤身後,給她揉肩。
“奴婢就是怕你沖撞到什麼人。”
“不會的,我又不是三歲小孩。”
兩人正說著時,小鄧子提著食盒過來,可此時還沒到吃午膳的時間點,隻見小鄧子一副鬼祟的樣子進瞭屋,生怕被經過的人瞧見。
“嬤嬤,把門關上。”
“怎麼瞭,在躲什麼?”徐香寧不明所以,“裡面是什麼?銀兩嗎?”
她近日可缺銀子瞭,榮妃與恵妃讓後宮縮減用度後,她的月俸砍瞭一半,偶爾需要用銀兩打點的事情,她隻能用別的東西替換,比如上次安公公送她的兩盒芝蘭香,她就轉贈給別人瞭,換來兩把鋒利的剪子給張嬤嬤裁剪衣裳,制作夏衣。
小鄧子把食盒的蓋子拿開,拿出一碟西瓜,底下還有幾塊冰,是冰鎮過的西瓜,這夏季炎熱,西瓜最能消暑,隻是她一個答應,夏季可沒有那麼好的福氣吃冰鎮西瓜,頂多是正常的西瓜,也是一碟子,整個夏季能吃上三四回。
冰塊比西瓜更珍貴,內務府的冰塊隻分配供應到皇太後以及幾個宮妃那裡,連端嬪都沒有,襄嬪懷孕後才分得幾塊冰。
“小主,這是內務府禦膳房那邊孝敬您的,長春宮隻給瞭小主,奴才是怕被別人瞧見,招來閑言碎語,才用食盒裝起來,小主,你快吃吧,別化瞭,冰冰涼涼的,可好吃瞭。”
“小鄧子,你是不是偷吃瞭,不然你怎麼知道是好吃的。”張嬤嬤挪揄小鄧子。
小鄧子笑呵呵地撓瞭撓自己的後腦勺,“奴才才沒吃,這是給小主的,奴才哪裡敢吃,嬤嬤,你別打趣奴才瞭。”
“上次皇上賞的蜜餞,你沒少吃。”
“那是小主說再不吃完就發黴瞭,奴才才吃的,嬤嬤,明明你也吃瞭。”
夏季本身炎熱不易保存食物,那些十色蜜餞因連著下雨受瞭潮,保存不瞭多久,兩個月已是極限,她讓張嬤嬤跟小鄧子能吃多少就吃多少,盡快吃完,免得發黴腐爛吃壞肚子,得不償失。
徐香寧聽到兩人鬥嘴,不由笑瞭笑,這西瓜是得趕緊吃,也沒多少,就七八塊,拿出去分都不夠分,她拿起一塊先遞到張嬤嬤嘴邊,“嬤嬤,你們也吃,我吃不瞭多少,我們一人兩塊把它們吃瞭。”
“小主,這是禦膳房孝敬你的,我們不吃。”小鄧子雖說不吃,但眼睛盯著西瓜。
“小鄧子,你快吃吧,小主的性格你又不是不知,你若不吃,小主會塞到你嘴巴裡的。”
於是三人很快解決完那碟子冰鎮西瓜,冰鎮過的果然不一樣,鮮甜多汁,入口清爽,減少幾分燥熱。
徐香寧吃飽後便去睡午覺瞭。
食盒是從禦膳房借來的,小鄧子要還回去,出發時被張嬤嬤叫住,兩人沒在長春宮裡面說話,而是走出長春宮,在外面的甬道上聊天。
“你剛剛為何要鬼鬼祟祟的樣子,小主得寵,其他人又不是不知道。”
答應得寵,無論是內務府還是禦膳房那邊都時不時送來點好東西,哪需遮遮掩掩。
“嬤嬤,我是怕春答應她們看著膈應,奴才偶然間聽到玉晴跟玉秀聊天,她們覺得我們小主得寵是沾瞭春答應的光,說我們小主隻顧得自己得寵,沒有幫春答應,說我們小主忘恩負義,春答應不得寵瞭,禦膳房給他們的夥食都很差,奴才要是再光明正大地顯擺禦膳房單獨給我們冰鎮西瓜,怕是玉晴她們更怨恨我們小主瞭。”
“她們真這麼說?”
“主要是玉晴跟小萬子這麼說。”
春答應目前的處境的確不大好,不過與他們小主無關,隻要是榮妃在打壓春答應,內務府跟禦膳房那幫人擺高踩低,又有榮妃私下吩咐,這才造成春答應當前的處境,小主已經很照顧春答應瞭,還親自去敬事房讓人把綠頭牌掛上去,不過宮裡那麼多女人,不可能每一個人都有侍寢的機會,常常在都快兩年沒侍過寢瞭。
隻是兩位小主處境天差地別,難免春答應那邊的人多想,大傢都是各為其主,自傢小主得寵,他們才能跟著沾光。
春答應與他們小主關系再好,他們的主子也不會是春答應,反之亦然,春答應是玉晴他們的小主,他們自然想著自傢小主得寵。
張嬤嬤嘆口氣,說道:“他們也隻是為瞭春答應打抱不平,我們也別多想,既然她們不在小主面前提起,我們也不能提起,裝作沒有這件事,別讓春答應跟我們小主生瞭嫌隙,不過你剛才做得對,我們行事應低調些,免得遭人口舌。”
兩日後。
徐香寧跟春喜在房間裡縫制夏衣,先前皇上賞賜下來的幾匹佈還沒用,因那幾匹佈是緞匹,質地柔軟,輕薄順滑,正好適合用來做夏衣,無論是春喜還是張嬤嬤,兩人裁剪量度的功力深厚,一邊拿著剪子,一邊用銅尺衡量比對,照這速度,不到兩天,衣裳就做出來瞭。
常常在蹦著進來,“你們可聽說瞭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