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主,你……你可難過?”端著一盆水進來的張嬤嬤見自傢安安靜靜的樣子,不由問瞭一句,她剛才看到春答應坐在軟轎上離開,小鄧子說春答應身邊的人在私底下不滿小主不幫春答應,其實她也不小心聽過一次玉晴與玉秀的對話,二人都想春答應得寵,不滿小主得寵,今日春答應也算是如願,重新侍寢瞭。
“嗯?難過什麼?”徐香寧不解。
“皇上他……”
徐香寧笑瞭笑,“嬤嬤,我不難過,這有什麼好難過的,我高興都來不及。”
“小主為何不難過?”
為何不難過,因為她一早就知道皇上不是專屬於她一個人的,皇上是屬於後宮所有的女人,她對皇上從未放進去過真心,何來難過,真心是用來換真心的,帝王沒有心,所以她不會把自己陷進去。
“小主不難過就好。”
戌時一刻,徐香寧困瞭,躺下去後很快睡著。
而春喜這邊盡心伺候皇上,但總感覺皇上神情冷淡,最後草草收場。
事後,皇上問她身上是什麼香,春喜如實回答。
“這香不稱你,日後不要再用。”
香哪有什麼稱不稱人,春喜心裡一陣苦澀,怕是皇上不喜歡香用在她身上,更喜歡這香用在香寧身上吧,聞著相同的味道,皇上剛才想的是香寧吧,早知道她就不抹這香瞭。
帝王最是無情,可皇上的心是不是已經在香寧身上?
再苦澀,春喜都逼出一抹笑容回道:“臣妾知道瞭,日後不會再用這香。”
其實康熙在徐氏身上從未聞到過這雪中春信,香是他賞給徐氏的,宮中,他隻賞給她一人,究其原因是他跟徐氏說起過這香,當時徐氏覺得香很是好聞,在他脖子上多嗅瞭嗅,一直說很好聞,他便讓人給徐氏送去一瓶,可徐氏從未用過。
這香的確珍貴,不易取得,他本以為徐氏是覺得這香珍貴,所以不舍得用,結果今夜在春答應身上聞到,香從何而來不言而喻,如今想來,是他想岔瞭,不是徐氏不舍得用,而是她壓根沒用,連侍寢時也沒用。
她就那麼想春答應得寵,不惜讓春答應用他獨獨賞給她的香?
康熙今晚微慍,自從聞到這雪中春信後,便沒什麼心情,於是今晚也沒什麼興致,匆匆結束,他見春答應小心謹慎的樣子,跟徐氏侍寢時截然不同,不對,徐氏侍寢時跟後宮所有女子都不同,她很少縱著他,都是要他縱著她,疼的時候推拒,還不怕抓傷他,隻管她自個舒服,嬌氣得厲害。
一想到徐氏,康熙莫名心情好瞭不少,見春答應實在緊張,他難得拍瞭拍她後背,“不用如此緊張,這香……聞著不大好,你適合用一些果香,朕明日讓人給你送幾盒果香。”
“多謝皇上。”
春喜往皇上懷裡縮瞭縮,她好久沒感受到皇上溫熱的懷抱瞭,隻敢盡量貼著皇上,沒敢抱上去。
一室靜謐。
第43章
徐香寧睡到日上三竿,紅日赤黃才醒來,抓瞭抓凌亂的頭發,坐在床上整個人還是朦朦朧朧的,她聽到春喜的笑聲才看過去,“春喜,笑什麼?”
“笑你前世肯定是個富貴人傢的小姐出身,這懶怠的樣子可是做不瞭丫鬟的,趕緊起來瞭,恵妃娘娘讓人在外面候著呢。”
徐香寧一聽到恵妃兩個字,立即清醒,“恵妃?她找我?”
“說是要過來謝謝你救下大阿哥,因你睡得正熟,又起得晚,半個時辰前恵妃娘娘過來,見你還在睡,沒讓人叫醒你,先回去,讓人在屋外裡候著,等你醒瞭回去叫她,她要當面跟你道謝。”
徐香寧示意春喜靠近一點,小聲問大阿哥的傷勢如何。
“聽說傷得很重,右腿骨折瞭,腦袋上又流瞭那麼多血,後背也全是傷,能撿回來一條命已是幸運,皇上前天夜裡讓人處理瞭大阿哥身邊伺候的人,一半人處死,虧得大阿哥念舊情,舍不得從小到大伺候他的人才勉強救下幾個,不然全都被處死,恵妃娘娘前天可是為大阿哥哭瞭整整一夜。”
“春喜,你怎知這些消息?”
“還不是常常在過來說的,你又不是不知常常在喜歡串門,她是從安嬪娘娘那聽來的,她腳傷瞭都待不住,安嬪娘娘與恵妃住同一個宮殿,快快起來吧,別讓恵妃娘娘久等,張嬤嬤,快伺候你傢主子穿衣。”
過瞭一刻鐘,徐香寧才穿好衣裳,上衣是一件圓領月白紗對襟衫,下裙是一件藕荷色的羽緞百褶裙,簡單輕便舒適的漢裝,她讓張嬤嬤去跟候在外面的人說她睡醒瞭,剩下的他們自己會看著辦。
果然,過瞭不久,恵妃娘娘就過來瞭,許是這兩日為大阿哥受傷一事哭過,眼睛略顯紅腫,看著小瞭很多,一來就握住她的手,原本想把她手腕戴的翠綠色上好瑪瑙玉鐲子推戴到她手上,隻是她的手與恵妃的手尺寸不一致,她的手指倒很纖細,但她的手骨又胖又肉,手腕又肥,推半天推不進去,完全卡住。
恵妃隻好把脫下來的玉鐲子塞到她手裡。
“這玉鐲子原是皇上賞給本宮的,本宮戴瞭十幾年,你救瞭大阿哥,本宮把這鐲子送給你,當做是謝禮,等回宮後,本宮再讓人送些姑娘傢喜歡的東西給徐妹妹,因為你們,大阿哥才撿回一條命,你們的恩情,本宮沒齒難忘。”
徐香寧哪敢收這鐲子,既是皇上賞的,又戴瞭十幾年,哪怕大阿哥真是她們救的,她們也不能承這個情,況且大阿哥失蹤,身邊的人若是知道,肯定會讓人上山尋大阿哥,時間早晚的問題。
“娘娘,是大阿哥自己吉人有天相,我們微不足道,隻是在半路上遇到迷路的大阿哥,擔不起這麼貴重的鐲子,娘娘,你趕緊收著。”
“你且收下吧,隻是一份心意,心意比什麼都重要,本宮的心意,相信妹妹都曉得,本宮不欲多說,大阿哥的腿折瞭,還需人照顧,本宮得回去照顧大阿哥,不能在這裡多待,下次本宮肯定好好跟妹妹聊會天。”
“大阿哥是個有福之人,肯定能逢兇化吉,會沒事的,娘娘別太憂心。”
恵妃眼眶又泛紅瞭,拍瞭拍她手背,讓人把其它賞賜送進來,賞賜放下後,她便離開瞭。
惠妃娘娘給的賞賜既有新出的佈匹,又有昂貴的茶葉,還有幾身好看的旗裝,旗裝像是照著她的身形讓人趕制的,兩天時間趕制出來,她們並非在皇宮裡,出門在外,恵妃能讓人在兩天之內找出這麼多東西,想來也是花瞭一番心思。
應付完恵妃後,徐香寧才有心思問春喜昨日侍寢的情況。
春喜很是嬌羞,隻說一切都好,讓她別再問瞭,男女歡愛之事哪好意思與旁人多說。
徐香寧知道春喜在□□上靦腆的性子,也沒有多問。
當天晚上,皇上沒有讓人侍寢。
徐香寧腳傷養瞭三天還沒徹底痊愈,隻是到瞭騎馬圍射那一天,她還是興致勃勃坐著馬車過去行宮的圍場,聽說今日皇上與幾個阿哥還有親王,郡王與貝勒一起比賽。
她們一排女眷坐在圍場邊上的觀賞席上,行宮裡的圍場看上去大而寬敞,廣袤無垠,地上長出來的草都是十分茂盛翠綠,她若是會騎馬,也想在這寬闊草原上奔馳。
受傷的大阿哥自然沒有前來,恵妃倒是過來瞭。
剛開始時,那些男人還在離她們近一點的位置做一些觀賞性的活動,比如騎馬射箭,以人為放置的圓垛箭靶為目標,射中中間紅心為準,徐香寧總能聽到誰誰誰射中幾環,可到後面,他們以草原上的那些獵物為目標,比如說野兔,比如說羚羊,越跑越遠,隻剩下幾個小小的黑影,她們這些女眷看都不看清,於是隻能喝茶嗑瓜子吃幹果聊天。
通貴人入宮十二年,認識的人比較多,她跟她跟春喜小聲介紹那些親王郡王的傢眷,裕親王的嫡福晉是哪一個,側福晉是哪一個,庶福晉是哪一個,還有恭親王的嫡福晉,側福晉等等,一一指給她們看,徐香寧才知道原來不止是常常在消息靈通,入宮多年的通貴人消息也靈通,知道不少東西。
她跟春喜兩個入宮才三年的人沒什麼機會見到親王的福晉等人,今兒是第一次見,不過沒好意思正大光明地盯著別人看,隻有偷偷地瞥過去幾眼,反正她們位份低,又坐在角落,沒什麼人註意到她們。
榮妃與恵妃倒是跟幾個福晉聊得熱絡,幾個姻親之間看起來關系不錯,宜妃在一旁稍顯落單,隻拉著身旁的敬嬪說話。
徐香寧邊嗑瓜子邊偷瞄其他人,還要側耳聽通貴人說話,正沉浸式聽通貴人講八卦時,她的腳忽然被人踩一下,痛得小聲唉喲一聲,一個七八歲的男孩經過時不小心踩到她的腳。
“喲,踩到徐答應的腳瞭,徐答應可受寵瞭,你得趕緊道歉。”
坐在前面的慶答應不嫌事大,回頭開玩笑似的讓那個小男孩道歉,可那個小男孩不但沒有道歉,反而又抬腳惡狠狠地踩她一腳,徐香寧這次痛得驚叫。
“我就踩,我就踩,我就踩。”
那個小男孩可能是傢裡十分受寵,性子乖張,被慶答應這麼一說,脾氣立馬上來,還想踩第三腳時,徐香寧趕緊把腳抬起來,可這人不達目的不罷休,跳起來非要踩她的腳。
張嬤嬤心急,護主心切的她推拒著小男孩的胸膛,結果把他推倒在地,小男孩更是氣得大哭,又撲上來對她拳打腳踢,嗷嗷大叫,像足瞭傢裡的小霸王,一點不順就大鬧,七八歲的小男孩鬧起來真不容小覷,力氣大得很。
徐香寧隻覺得自己倒瞭血黴,怕是哪個皇親國戚的孩子,她沒敢真的下手打對方,隻能阻擋,結果臉被抓瞭一下,春喜等人自然是幫她,幫她把人拉開。
這一動靜自然吸引旁人的註意力,尤其是小男孩的聲音高亢得厲害。
“這是怎麼瞭,怎麼瞭?你們這是幹什麼,為什麼要打一個小孩子?”
“額娘,她們打我。”小男孩惡人先告狀,撲到她額娘懷裡。
通貴人小聲在她耳邊提醒這是恭親王的庶福晉薩克達氏,既然小男孩叫薩克達氏為額娘,想來是恭親王的兒子,原本無人關註她們,被這麼一鬧,其他人也聚過來。
“發生什麼事瞭?”恭親王的嫡福晉馬氏過來,掃一眼她們,沒看出是什麼情緒。
“妾身也不知道,妾身隻看到這幾個人打我們傢卓泰。”薩克達氏把小男孩護在身後。
“她們打我,我過去時她們伸腳想要絆倒我,她們幾個人一起打我,額娘,嫡額娘,你們要為我做主,她們剛剛還想掐死我。”
徐香寧完全被面前這個小男孩的話震驚到,這小孩才七八歲,就這麼會添油加醋,連掐死這話都說得出來。
過來的榮妃也開口問道:“徐答應,小世子說的可是真的?”
徐香寧趕緊為自己解釋,不然這臟水就真的潑在她身上,“自然不是真的,是小世子踩到我的腳,慶答應讓他道歉,他不肯道歉反而惱羞成怒,突然過來毆打我,我們這才拉住他,我們沒有打他,亦沒有掐他脖子。”
“她說謊,額娘她說謊,她們剛剛明明一起打我啦,可疼瞭,嫡額娘,你要為我做主,不行,我得去找阿瑪為我做主。”
恭親王的嫡福晉馬氏見小世子說要去找王爺做主,她忍不住皺眉,畢竟是他們府上的人,她總得為他們說句話,於是朝著榮妃說道:“娘娘,你看這……要怎麼處理?”
“這誰說的是真的,誰說的是假的,本宮也不知道,不過小孩子不擅長說謊,端嬪,皇上命你掌管協理後宮,你可這事要怎麼處理?恭親王可是皇上的弟弟,我們萬萬不能欺負王爺的傢人,傳出去還以為皇上有意針對王爺,怕是會影響兄弟和睦。”
榮妃這話說的,既不知道真假,偏要加一句小孩子不擅長說謊,本來是一件小事,非要扯上皇上與恭親王,徐香寧見端嬪臉色為難,剛想開口說話,慶答應先她一步。
“幾位娘娘,是小世子先踩到徐答應的腳,也是小世子突然沖上去打徐答應,徐答應她們沒有掐小世子的脖子,我可以作證。”
春喜跟通貴人也跟著出來說她們可以作證,其他人沒看到事情經過,隻能保持沉默,沒有說話,圍觀看戲居多。
原本已經不哭的小世子見局勢不對,又開始嚎啕大哭,嚷嚷著要找阿瑪,他額娘薩克達氏把他摟在懷裡安慰幾句,然後似有不滿地說道:“小世子才八歲,他不會說謊,一定是被打疼瞭才哭的,請娘娘為小世子做主。”
“是啊,小世子才八歲,一個小孩子力氣能有多大,徐答應正得寵,會不會仗著得寵欺負一個小孩子,小孩子本來是活潑,亂蹦亂跳是常有的事,不小心踩到腳能有多疼,依我看,小孩子沒必要說謊。”
徐香寧看向說話的石常在,她跟石常在無冤無仇,不明白她為何在這個時候踩她一腳,看來這宮裡見不得她好的人多的是,時不時從陰暗的地方冒出一個頭來。
恭親王的嫡福晉馬氏聽到徐答應三個字,沒註意到得寵兩個字,認為隻是個答應,她不想把事情鬧大,牽扯到王爺與皇上就不大好瞭,於是對著人說道:“小世子才八歲,沒有說謊的必要,你們幾個大人圍著欺負一個小孩子,本身就是你們不對,此事大事化小,小事化瞭,你們幾個人跟小世子道個歉就好瞭,我們不追究你們的責任。”
“嫡額娘……”小世子還不滿意,喊瞭一聲。
“既然王妃都這麼說瞭,徐答應你們幾個跟小世子道個歉吧。”
榮妃站得筆直,仿佛施舍般的眼神讓徐香寧心裡嘔不下這口氣,又怕把事情鬧大讓端嬪為難,端嬪娘娘目前是掌管後宮之人,她們這些人出什麼事可能都是端嬪管教無方,可她沒有錯卻要認錯,對上小世子略顯得意的眼神,她遲遲不願開口。
場面僵持在那裡。
“這事誰錯誰對還不知道呢,徐答應前幾日爬山是真的傷到腳,現在恐怕腳傷還沒好,這一踩怕是很疼的,小孩子的話未必當得瞭真,徐答應她們幾個都沒見過小世子,沒有理由為難小世子,小孩子待不住,隨意走動是自然的,有可能是踩到徐答應的腳瞭,依本宮看,這事就這樣算瞭,小世子也沒真的受傷,這點小事沒必要鬧到皇上那,也沒必要告訴王爺,大傢和氣生財,就讓它過去吧。”
恵妃出來打圓場,替徐答應說幾句話。
端嬪微微沉吟,出聲道:“小世子既然說徐答應他們掐他脖子,幾個人打他一個人,這話不像是說假,既然如此,皇上待會騎射回來,本宮可以將此事告知皇上,讓皇上來定奪,徐答應得寵歸得寵,可不能恃寵而驕,皇上十分喜歡你是一回事,做錯事又是一回事,做錯事理應受到懲罰,不然我們把此事交由皇上定奪。”
嫡福晉馬氏這才聽到得寵兩個字,端嬪說皇上十分喜歡徐答應,怕是真的得寵,她再細看一眼徐答應,一個答應穿的料子看上去很好,頭上的珠釵不多但手工精致,一個答應能有這樣的打扮是有得寵的跡象,不管怎麼樣,此事鬧大對她們不利,這些可都是皇上的女人,睡在皇上枕邊的人,她們是隻王爺府的,親疏有別,小世子其實在王爺府也是一個驕縱的性子,他的話未必當得瞭真。
“這事沒必要告訴皇上,世子頑皮,許是真的不小心踩到徐答應的腳瞭,這都是小事,卓泰,你不要再胡亂跑動,生病的人還到處亂跑,妹妹,你得看好她,大傢還是看看皇上他們射中瞭多少獵物,此事就算瞭。”
“姐姐……”得到馬氏眼神警告的薩克達氏隻好閉嘴,拉著小世子回到她們的座位。
這事算是正式落幕。
圍觀的人也紛紛回到自己座位上坐著,徐香寧看瞭一眼恵妃的背影,榮妃針對她們,而恵妃又為她們說話,是因為她救瞭大阿哥還是因為恵妃想拉攏她們?
端嬪自是不必說,以退為進,讓嫡福晉她們直接讓這件事算瞭,無需她們道歉,至於慶答應……還算有點良知,沒有說謊。
“腳還疼嗎?”坐下來的春喜擔憂地問瞭一句。
徐香寧搖搖頭說不疼,應該沒有大礙。
回到男人狩獵這邊,康熙射到六隻野兔,而恭親王射到七隻野兔,一隻野雞,兩人從馬背上下來,恭親王勾著自傢皇兄的肩膀,他們自是不用下馬去撿射中的獵物,都是由專人拾撿,由專人統計他們射中的獵物有幾隻。
“皇兄,你是射術退步瞭還是眼力不好?”
康熙偏頭看一眼恭親王,“朕隻是手生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