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拍到傍晚,大傢又餓又累,打車去飯店聚餐。
附中畢業聚餐的飯店是統一定的,每個班一個大包廂,裡面有五張桌子,可以點歌,玩桌遊。漆夏和許幼菲,邢安婭進瞭包廂,就聽幾個男生拿著麥克風在唱歌。
她們坐下沒多久,賀驍過來問:“有人玩狼人殺嗎?”
“我來我來。”
邢安婭和許幼菲加入遊戲,漆夏坐在旁邊看他們玩兒。身旁的沙發忽然陷落,坐過來一個人。
褚揚問:“漆夏,喝飲料嗎?”
“暫時不喝瞭。”
包廂裡人聲鼎沸,襯得兩人之間更為沉默。過瞭會,褚揚又叫她的名字,“漆夏——”
“嗯?”漆夏看過去。
褚揚盯著她的眼睛,神色嚴肅又莊重,這讓漆夏有點不自在,她笑笑,問:“怎麼瞭?”
褚揚欲言又止,說:“沒什麼,今天長宜下雨,阿繁的飛機晚點瞭,應該會遲到一會。”
漆夏抿唇,“謝謝你告訴我。”
“沒什麼,你不是就想知道這些麼。”
那落寞的語氣,讓漆夏察覺幾分微妙的不對勁。可不等她細想,魏宇鵬忽然說:“各位,老師到瞭。”
畢業聚餐,敬酒謝師是很重要的一部分,大傢趕忙停下手中的遊戲,紛紛起身。
胡忠海帶頭,各科老師陸續進瞭包廂,大傢開始吃飯。
期間,漆夏和邢安婭許幼菲舉著飲料一一謝過各科老師,這頓飯吃到最後,大傢的眼睛都紅瞭。
許幼菲趴在漆夏懷裡掉眼淚:“哎,好舍不得啊,以後我上課睡覺,再也沒人提醒我瞭。”
邢安婭開玩笑:“那再來一次高三?”
“還是別瞭。”
高三隻適合懷念。
這時候,外頭走廊忽然喧鬧起來,有幾個六班男生鬧哄哄來到五班包廂門口,被簇擁著的那個男生明顯喝酒瞭,臉頰通紅。
隻見他被推搡著來到許幼菲面前,結結巴巴道:“許幼菲同學,我是六班的王……王晨,我註意你很久瞭,請問……請問可以給我你的聯系方式嗎?”
整個包廂一下炸瞭,許幼菲倒是很淡定,大大方方說:“可以啊。”
可惜不等開口,賀驍忽然把那個男生提起來,擰著眉說:“要她聯系方式,你問過我意見嗎?哥們,你當老子空氣啊!”
“為什麼要問你意見?”
賀驍語塞:“我……”
許幼菲說:“他是我保鏢,問一問應該的。”
包廂裡鬧作一團,漆夏幹脆找瞭個安靜的角落坐著。她目光頻頻看向門口,終於晚上八點多,一個身影姍姍來遲。
漆夏眼神追隨著他,隻覺頃刻間,周圍的一切都成瞭佈景。
陳西繁頭發剪短瞭一些,穿灰色連帽衛衣和運動褲,他好像比四月份那會又瘦瞭一些,身量高挑清薄,氣質像銀白利刃,初露鋒芒。
陳西繁進屋,立馬有人圍瞭上去。
他像以前一樣和大傢說笑,懶懶散散的樣,接過旁人遞來的玻璃杯,穿梭其中應付自如。
遠遠的,漆夏看見,陳西繁先向各科老師敬酒,他個子高,敬酒時微微躬身傾聽老師說話,面上帶著淡淡的笑。
敬完一圈下來,胡忠海拉著他單獨說完什麼,拍瞭拍他的肩膀。
漆夏完全移不開視線,她慢吞吞喝著一罐橙汁,隻覺得橙汁味道格外酸澀。
包廂的空氣一下變得稀薄起來,她的思緒完全被他占據,無法思考。
十點多,大傢陸陸續續散場,陳西繁和魏宇鵬說瞭什麼,然後走出包廂。
他是不是要走瞭?
想到這種可能性,漆夏再也坐不住,背上書包追出去。
包廂外是一條長長的走廊,頭頂吊燈發出五顏六色的光,人很多,三三兩兩擠在一起,尖叫拼酒擁抱……用各種方式慶祝這場青春的狂歡。
陳西繁獨自穿過熱鬧的人群,背影孤孤單單,像隻孤索離群的飛鳥。
他一下飛機就過來瞭,兩天兩夜沒睡好,這會不光困,喝瞭酒胃也難受。
一路過來都有人和他打招呼,還有人找他喝酒,他興致缺缺拒瞭,走到樓梯盡頭的時候,被一個男生叫住瞭。
“喲,繁哥,好久沒見你瞭啊。”
陳西繁轉頭,看見一副陌生的面孔,對方自來熟的語氣,“聽說你出國瞭?出國好啊,到瞭國外別忘記兄弟。”
對方應該喝大瞭,臉色酌紅一身酒氣,陳西繁退瞭半步,這才想起來,這人好像是文科班的,叫林致遠,以前一起打過球,認識但不熟。
他揚揚下巴算是打過招呼,正準備下樓,林致遠卻拉住他,說:“別急著走啊,一起喝兩杯。”
“改天吧,有事。”
林致遠醉醺醺說:“繁哥,能幫個忙嗎?”
“說。”
林致遠從校服口袋裡摸出一隻粉色信封,陳西繁眉心一跳,聽見林致遠道:“幫我送封情書可以嗎?”
“……”
情書封面上畫瞭幾顆愛心,寫著一行字:To漆夏同學。
看清那個名字,陳西繁自己都沒察覺,擰瞭擰眉。
林致遠胳膊撐在他肩上,“繁哥,那個作文比賽一等獎的女孩漆夏,是……是你們班的吧?長得漂亮又有才華,我……我不敢當面送,你幫幫忙行嗎?或者,你介紹我和她認識一下?”
傢教使然,陳西繁再怎麼不耐煩也不會當面給人難堪。
他眼神微冷,淡聲道:“抱歉,我們不太熟。”
側瞭側身,他躲開林致遠胳膊,頭也不回地下樓。
“真無情啊。”林致遠小聲抱怨瞭句,一扭頭,就看見自己的女神。
林致遠支支吾吾,身體一下子站直瞭,手裡的情書嗖地一聲藏進口袋裡,“嗨,漆夏同學,我……我叫林致遠……”
漆夏站在原地,鼻尖一酸。
陳西繁走路快,她好不容易追到拐角處,周圍很吵,隻模糊聽到他和別人在談論什麼。對方似乎提到瞭她,陳西繁說不太熟。
陳西繁和眼前的這個男生能勾肩搭背,那關系應該挺好的吧,那句“不太熟”,指的是他和她?
他們仍然是不太熟的關系嗎?
一股挫敗感襲來,漆夏低著頭,眼睛已經紅瞭。
後面林致遠追著說瞭什麼她沒聽清,漆夏失神落魄地走瞭。
飯店距離白塔巷不遠,漆夏決定步行回去。
一路上她想瞭很多,其實陳西繁好像也沒說錯吧,他們同班一年半,打交道的次數十根手指就能數過來,好幾次還是在陳西繁不太開心的情況下。而且,陳西繁是不是還認為她叫戚夏?
相比許幼菲賀驍他們,她和他……確實算不上熟。
喜歡他的女生那麼多,她隻是最平凡的一個,甚至,他都不知道她喜歡他。道理漆夏都懂,但自尊心作祟,她是有點難過的。
以前在一個班,尚不能靠近他,以後相隔幾萬公裡,就更不可能瞭。
整個人好像被截斷,漆夏垂頭喪氣地往白塔巷走。走著走著,忽然有人叫她。
“漆夏——”
熟悉的聲音,漆夏差點以為是幻覺。她循聲望去,就看見瞭陳西繁。
陳西繁小跑過來,視線停留在她身上,“你要回白塔巷嗎?”
“嗯。”
“一起吧。”
漆夏一怔,她根本拒絕不瞭,大腦一抽點頭說:“好。”
回白塔巷要經過一條馬路,這條路車挺多的,晚上十點半還是車水馬龍。陳西繁主動走在外側,漆夏便往裡靠瞭靠。
她覺得自己有點好笑,明明上一秒還因為這個人失落難過,現在又無法拒絕他。
真矛盾啊。
可是轉念一想,或許,這是最後一次,她和他走在一起瞭。想到這兒,漆夏又無比慶幸。
這時候,陳西繁的電話響瞭,他接起,斷斷續續說瞭幾句話:“嗯……還是沒找到嗎?文殊殿和寶月庵找過沒?行,知道瞭……”
他的聲音漸低,薄唇抿成直線,失望溢於言表。
掛斷電話後,漆夏問:“出瞭什麼事嗎?”
陳西繁把手機塞回褲兜,淡淡說:“沒事,叫人幫忙找個東西。”
“那找到沒有?”
“沒有。”
漆夏瞭然。
林阿姨送的成年禮物,無論價格還是意義,對他來說都很珍貴吧。
上初中時漆力國送瞭一個發卡給她,現在那枚發卡被保存在盒子裡,漆夏平時都舍不得戴。
禮物變成遺物,她太能理解那種感受瞭。
漆夏輕聲說:“沒事,兜兜轉轉,或許有一天它會回到你手上。”
“但願吧。”
這段路並不長,前方燈火通明,馬上就到目的地瞭。
漆夏想再和他多說幾句話,道:“我聽菲菲說,你收到劍橋的offer瞭?”
“嗯。”
漆夏嘴裡發苦,“很厲害的學校,加油,對瞭,你準備學什麼專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