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她開門見山:“褚揚,陳西繁準備出國嗎?”
褚揚看她一眼,目光晦澀不明,“他不是準備出國,是已經在國外瞭。”
漆夏愣住。
“飛行員招考前,他傢裡給他請瞭心理醫生,但時間太緊瞭,治療效果不明顯,再加上復試那天,他爸爸……”褚揚頓瞭頓,說得很隱晦:“他傢裡發生瞭些不好的事,心理測試環節被刷瞭。阿繁的外公外婆定居英國,不久前已經把他接過去瞭。”
漆夏感覺自己難過得快要被海水淹沒,“那……那他會上哪所大學呢?”
“劍橋,帝國理工,杜倫大學之類的吧,他履歷耀眼,肯定沒問題。四月中旬已經申請瞭,這會……offer應該都下來瞭。”褚揚看她一眼,說:“之後有消息我再告訴你。”
“謝謝。”
那一刻,漆夏很難形容自己的心情。
那個考上京平大學就面基的約定,終究不作數瞭。
心口酸澀,仿佛一呼吸就會掉眼淚,她強忍著苦澀,問:“褚揚,你知道……陳西繁為什麼會恐高嗎?他以前好像還玩過蹦極。”
褚揚唇角繃直,給她遞瞭一張紙巾,“不方便說。”
漆夏已經猜到瞭:“和林阿姨有關,對嗎?”
“抱歉,有機會你自己問他吧。”
漆夏瞭然,沒有再問瞭。
她不知道自己怎麼回白塔巷的,隻記得那天公交特別慢,堵車嚴重,一路上司機都在罵人。
心臟空空,她拿起手機,給陳西繁發瞭條消息:
【做不成天上月,那就成為無根雲,快哉風,擁抱藍天的方式不止一種,希望你順遂平安,永遠快樂。】
繁星歷歷看的頭像依舊灰撲撲,她的消息沒有應答。
*
六月,京市天氣已經很熱瞭,高三教學樓不作考場,他們的書不用搬。
全班五十多個人,到最後參加高考的也不過三十多個。六月一號兒童節,為瞭緩解大傢緊張的情緒,胡忠海拿來一沓A4紙,組織大傢再玩一次折紙飛機的遊戲。
紙飛機折疊好,望著坐不滿的教室,胡忠海感慨萬分:“同學們,過去的三年,老師見證瞭大傢的快樂,悲傷,努力,一路走來真的非常非常開心,希望今天的紙飛機,能一直為你們指引方向。”
“飛吧——”
白花花的紙飛機從窗口飛出,飛向藍天,去往未知的目的地。
胡忠海自掏腰包,請班裡的同學吃薯片和棒棒糖,離別畢業的氣氛濃厚,大傢情緒都有點低落。
教室後排有女生輕輕啜泣,漆夏索性到走廊吹風。
她低著頭,腦海裡不斷回憶那些已經滾瓜爛熟的公式,單詞。高考在即,她已經不再去想陳西繁瞭。
過瞭一會,胡忠海忽然站到她身邊,笑說:“漆夏同學,想什麼呢這麼入神。”
漆夏抬頭笑瞭笑,“沒,在回憶知識點呢。”
“你進步很大,肯定沒問題的。”胡忠海胸有成足,“這一年多,你的刻苦和努力老師都看在眼裡,你的分數穩定在660左右,而且還有作文比賽20分降分呢,放寬心吧。”
“嗯,謝謝老師。”
胡忠海逗她,“哎,怎麼眼睛紅瞭,別不是感動哭瞭吧?”
漆夏揉揉眼睛,“沒,風太大瞭。”
高考前三天學校放假,漆夏回傢裡復習。大人們都很照顧她這個高三生,陳奶奶放瞭漆蘭靜三天假。
終於,高考倒計時變為瞭零。
漆夏的考場在十四中,已經提前看過考點瞭,高考那天她沒讓漆蘭靜送,像往常一樣坐公交去考場。
那一年的語文數學特別難,考完出來有學生直接哭瞭。不知為什麼漆夏感覺狀態特別好,有如神助,她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過分自信。
後面兩科也穩定發揮,兩天考試很快就結束瞭。
六月八日下午,陽光明媚萬裡無雲,是他最喜歡的晴天。
考場外熱鬧非凡,等待的傢長,采訪的記者圍瞭一圈又一圈。鈴聲一響,這場長達十二年的戰役終於結束。
漆夏走出考場,夏天的風吹來,有一張A4紙飄落在她的腳邊。
她撿起來,順手折成一隻紙飛機,奮力飛瞭出去。
飛吧——
紙飛機會為我們指明方向,去想去的地方,見想見的人。
第27章
考完試的第二天,漆夏依舊早早起床。
洗漱完她準備出門,漆蘭靜問:“怎麼不多睡一會?”
“不睡瞭。”漆夏檢查書包裡的東西,低著頭說:“我去學校把書搬回來,下午要和大傢一起拍畢業照。”
漆蘭靜塞給她兩百塊錢,“拿著買點好吃的。”
“謝謝姑媽。”
走進高三教學樓的時候,樓上正好有同學正在撕書,白花花的試卷,草稿紙嘩啦啦往下落,像極瞭六月飛雪。
樓道裡不知是誰在唱歌:
每當我找不到存在的意義
每當我迷失在黑夜裡
夜空中最亮的星
請指引我靠近你
……
角角落落,就連空氣中都充滿瞭畢業離別的味道,漆夏不由得眼睛一酸。走到三樓拐角處的時候,她竟然撞見一對小情侶。
好像是四班的,男生女生不管不顧旁人的目光,緊緊抱在一起,旁邊有人起哄,漆夏非常尷尬地跑開瞭。
教室人不少,漆夏準備瞭兩隻箱子,把書一摞一摞裝進去,邢安婭過來幫忙,問她:“你有沒有對答案?”
漆夏驚訝,“答案出來瞭?”
“昨天就出來瞭,網上到處都是。我對瞭答案,語文考得不好,京平大學大概能上,但數學系是沒指望瞭。”
漆夏安慰她說:“沒事,到瞭大學可以轉專業。”
邢安婭嘆氣:“哎,但願吧,我保存瞭答案,你對不對?”
漆夏想瞭想,搖頭:“算瞭,聽天由命吧。”
努力過後,她想把一切交給時間。
收拾完書本,魏宇鵬在班群裡發通知,讓大傢到操場集合準備拍畢業照。漆夏和邢安婭跟著大部隊下樓,隻見操場上聚集瞭好多人。
許幼菲,賀驍,褚揚都回來瞭,人頭攢動,氣球和彩帶迎風飛舞,漆夏下意識抬頭,在人群中尋找那個人。
邢安婭見狀,問:“夏夏,你找誰?”
“啊?”她如夢初醒,笑容有些苦,自嘲說:“沒什麼,隨便看看。”
她忘記瞭,陳西繁不在這裡。
許幼菲見到她們,熱情地沖上來,“嗚嗚嗚我的兩位好同桌,想死你們瞭。”
算起來,大傢四五個月沒見瞭。許幼菲整個人貼在漆夏身上,像隻樹袋熊。
漆夏笑著把人扒下來,問:“你留學申請怎麼樣?offer下來瞭嗎?”
說到這個,許幼菲大喘氣:“本小姐這幾個月的努力幸好沒白費,收到紐約大學的offer瞭,嗚嗚嗚你們不知道,我差點以為我要沒有書讀瞭。”
“恭喜恭喜,以後在國外好好照顧自己啊。”
許幼菲嘿嘿笑,“沒事,有賀驍呢,他要去波士頓大學,以後有事沒事我就去煩他。”
正說著,魏宇鵬過來找她們,問:“許幼菲,繁哥怎麼說,今天他來拍畢業照嗎?”
聽到那個名字,漆夏呼吸驟停,心跳快瞭幾分。
陳西繁要來拍畢業照嗎?他回國瞭?
下一秒,就聽許幼菲說:“我哥還在F省,他下午的飛機,拍畢業照就不來瞭,不過晚上的聚餐他參加。”
魏宇鵬莫名,“繁哥去F省幹嘛?”
“帥哥的事你少管。”
“行行行,不管瞭,那我和老班說一聲。”
魏宇鵬走瞭以後,漆夏再也按捺不住,她克制著,用淡淡的口吻說:“菲菲,我聽班裡的同學說,陳……陳西繁沒有參加高考?”
“嗯,我哥已經收到劍橋的offer瞭,正好他傢人在那邊,唔……其實他四月就去英國瞭……”
邢安婭追問:“那他回來幹嘛?為瞭參加畢業聚餐嗎?”
“當然不是。”許幼菲面露難色,低聲道:“寒假那會,我哥和大伯母一起去F省長宜玩兒,在普陀寺燒香的時候,我哥的懷表丟瞭,當時因為一些原因沒時間找,他這次回國,就是為瞭去普陀寺找那塊表。”
“那塊表是大伯母送他的成人禮物,私人定制的特別貴,而且我大伯母……前幾個月過世瞭。”許幼菲猶猶豫豫說瞭這麼多,囑咐說:“你們不要告訴別人啊。”
“嗯嗯,我誰也不說。”
“我也不說。”
氣氛有點沉重,漆夏追問:“那他找到沒有?”
許幼菲臉一垮,“剛剛他給我發消息,說沒找到。畢竟過去好幾個月瞭,那塊表又貴,撿到的人不會還吧。”
邢安婭嘆氣,“哎,那隻能自認倒黴瞭。”
漆夏若有所思,沒出聲。
拍畢業照既歡樂又疲倦,大傢拍完集體照之後,就分開合影。
漆夏被抓著,和這人拍完照又和另一個人拍,她一直微笑,最後感覺嘴巴都笑僵硬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