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詡理性主義,崇尚客觀事實,卻在過去無數次,刻意忽略那些巧合。太多巧合同時出現,那便是人為,他早該想到的。
他遲鈍太久,失約太久,放任她一個人,獨自在漫長的時間裡,難過瞭那麼久。
這樣的自己,不是薄情寡義是什麼?
心痛難忍,卻甘之如飴,那是一種失而復得的僥幸。
陳西繁薄唇開合,輕輕喚她:“找到你瞭,七號同學。”
無需過多語言,他一把把她拉入懷裡,那樣用力,乃至漆夏腦袋撞上他的胸口,發出咚的悶響。
他死死抱住漆夏,雙臂收緊,像要把這個人,揉進骨頭裡。
“抱歉……”每呼吸一次,心間的痛楚就加劇一分,他嗓音嘶啞,“我是混蛋,讓你等瞭太久太久。”
漆夏被他箍得太緊,渾身發痛,她微微轉頭,臉埋進他的外套,眼淚洇濕胸口。
周遭是簌簌的風聲,這座城市的春天,風染著寒氣,但此刻她不覺得冷。
過瞭許久,漆夏才重新開口,“陳西繁,夏天不會一直存在,那些……都過去瞭。”
“我明白。”陳西繁回答。
俯仰之間,已為陳跡,他們都不是高中生瞭,抓不住年少的蟬,也無法退回那個心動的夏天。
過去可以銘記,可以遺忘,唯獨不會被改變。
成年人的世界,通情達理是留給彼此的體面,但這一次,他選擇執著。
“2013年的夏天已經落幕,但新的夏天會降臨,我不想一錯再錯瞭。”陳西繁看著她,認認真真說:“能不能給失約的我,再一次機會?”
漆夏抬眸,亮晶晶的眼蒙瞭一層霧氣,“你……你認真的嗎?”
“當然,這段時間你沒有感受到,我在追你嗎?”
一時間,漆夏無言以對,“我……我以為我們在曖昧。”
陳西繁眸光暗瞭暗,難得在他臉上,看見挫敗,“抱歉,第一次追人,不太有經驗。”
追的人沒感受到追求,他真的失敗。
漆夏遲緩著出聲,“我問你個問題啊,你追我,是因為知道我是七號同學這件事,覺得虧欠才這麼做嗎?”
“你怎麼會這麼想!”陳西繁無語,幹脆把話說得更直接一點,“我追你,是因為我喜歡你,在不知道你是七號同學,不知道你的心意時,我就喜歡你瞭。”
心臟發麻,滾燙的,顫抖的,漆夏怔怔看著他,忽然不知道怎麼回應。
陳西繁嘆氣,一時間不知道到底誰更遲鈍。
他低聲道:“換句話說,我想成為蛋糕的爸爸,漆圓的姐夫,你的男朋友,這樣說,能明白瞭嗎?”
他靠得更近,炙熱的氣息籠過來,語氣幾近懇求:“再愛我吧,七號同學。”
因為這句話,漆夏的心,顫得更厲害瞭。
“我知道你還沒想好,畢竟我有讓你難過的前科。沒關系,你想多久都是應該的。”
“讓我追你,你說你羨慕甘瑤能被聶海光明正大地追求,我想讓你不用羨慕任何人……”
漆夏驚訝,“等等,你怎麼知道我羨慕甘瑤?”
她記得,自己沒對他說過這件事。
陳西繁語塞片刻,才道:“你喝醉酒那晚說的。”
“那晚我們見面瞭?”漆夏完全沒有印象,她大驚失色,“那晚……到底發生瞭什麼?”
陳西繁看著她的唇,喉結滾瞭滾,“你奪走瞭我的初吻。”
“……”
原本已經空白的腦袋,再一次宕機,漆夏徹底無法思考瞭,“抱歉……我……我現在腦子很亂……”
“我知道,你不要怕,我沒讓你負責,雖然很想這麼做。”
她曾在信裡寫道,暗戀一個人,那條路是長的,那道門是窄的……
現在,漆夏發現,那條路她已經走到瞭終點,那道門,不知何時,也向她敞開瞭。
她努力平復心情,很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我……”
這時,不遠處忽然響起瞭腳步聲,原本安靜的走廊,遠遠地飄過來幾個人影。
手機響瞭起來,陳西繁蹙眉,拒接。
緊接著,漆夏的手機也響瞭,她沒有接,走廊那頭,有說話聲傳來:“繁哥呢?老師都到瞭,他去哪兒瞭?”
“漆夏也不在。”
“這兩人別是私奔瞭吧。”
……
氣氛被打破,漆夏後知後覺,他們已經出來半個小時瞭。
漆夏拉拉他的袖子,提議說:“胡老師到瞭,我們先回去吧,我想一想再告訴你好嗎?”
“嗯。”
隻能暫時這樣,陳西繁也不忍心逼她逼得太緊。
分開後,體溫漸涼,他看著漆夏的背影,忍不住,總想再抱一會。
進入包廂,果然大傢都在瞭。這會,胡忠海被幾個男生圍著,喝瞭好幾杯。
有人叫他,陳西繁說:“我先過去打個招呼。”
“好。”
好像沒人記得剛剛那個似是而非的告白,雖然大傢仍然好奇,但這裡不是尋根究底的場合。
漆夏找到許幼菲,坐到桌子旁邊吃東西。
許幼菲:“剛剛去哪兒瞭?”
“和陳西繁聊點事。”
許幼菲氣嘟嘟地說:“夏夏,你不要考慮我哥瞭,我之前還以為他對你一心一意呢,誰知道他突然喜歡那什麼七號同學,我再給你介紹更帥的男人。”
漆夏忍俊不禁,想想也是,許幼菲連自己的感情都是一塌糊塗,怎麼能指望她明白這件事的始末。
實在不忍心陳西繁在她心裡留下三心二意的印象,漆夏提醒說:“有沒有可能,我就是七號同學。”
“哈?”許幼菲愣住,“為什麼?因為你的生日是七月七號嗎?”
漆夏目光穿過人群,看向某個閃閃發光的存在,說:“因為第一次見面時,陳西繁就是這麼叫我的。”
那聲“找到你瞭七號同學”,她真的記瞭好久好久。
吃完飯,大傢各自玩娛樂活動,胡忠海被大傢慫恿著,上臺獻唱一首《精忠報國》,後來陸陸續續,幾個人被拉上臺唱歌。
無論什麼時候,陳西繁都是焦點,王賢亮笑著看向他,“繁哥,你也來一首唄,還沒聽過你唱歌呢。”
朱青青很給面子的回應:“來一首來一首,我想聽校草唱歌。”
賀驍站起來,一點也不客氣:“沒事,校草我現在來給大傢唱一首《小星星》。”
“賀驍,你要點臉吧。”
“你自封的校草,我們可不認。”
……
漆夏坐在側面的沙發上,陳西繁不知什麼時候坐瞭過來,她偏頭看他。
隻見陳西繁斜靠著,興致缺缺的表情,明顯沒有登臺的意願。
察覺到她的視線,陳西繁回望,小聲:“想聽我唱歌?”
“可以嗎?”
“隻要你想,就可以。”
漆夏嘴角翹瞭翹,“那我想聽。”
下一秒,陳西繁站瞭起來,臉上掛著幾分漫不經心的笑,他問:“有吉他嗎?”
“怎麼,校草是要表演自彈自唱嗎?”
“我去我去,發福利瞭,我何德何能!”
連許幼菲也小聲說:“哇,我哥什麼時候這麼好說話瞭,他從不在人前唱歌的。”
包廂內一下熱鬧起來,胡忠海掏出手機,“等等啊,我錄個視頻。”
很快,魏宇鵬找工作人員借瞭一把西提卡雲杉木吉他,陳西繁接過,把繩子掛在肩上,抱著吉他,他坐在高腳凳上。
四周安靜下來,無數手機對著他。
陳西繁沉思片刻,忽然轉瞭個身,面向漆夏的方向,調整話筒高度。
他在用這種方式告訴她,這首歌,你是唯一的聽眾。
漆夏手指捏緊衣角,心提瞭起來。
必須承認,這個人,無論年少還是現在,都讓她心動。
有人問:“繁哥,你打算唱什麼歌?我報個幕。”
調整好麥克風,陳西繁抬眸,旁若無人地看向她,隻看著她,他眉梢揚瞭揚,說:“這首歌叫《To七號同學》。”
中學時,陳西繁學過作曲,這首歌完全是臨時起意,自編自寫的。
男人修長的手指已經落在瞭琴弦上,下一秒,一段陌生的曲調響瞭起來。
這段曲子安靜哀婉,猶如流水,一點一點順著縫隙,侵占所有感官。
陳西繁音調踩得很準,每一個字,都重重砸在她的心上。
他唱:
“難以忘記十七歲再次見你
青青草地蝴蝶張開羽翼陽光被你追尋
風送來你的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