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聰畢竟是經過無數磨難的,她也不會任由自己沉陷於無盡的傷痛中,她會面對現實。
其實,在她回來之前就已經做好瞭心理準備,準備看到已經成親生子的泥鰍和李敬文,這實在是再平常不過的事。
從她離開清南村那天起,她就已經跟過去告別瞭。那些美好的往事,將會塵封心底。也許是聽見師伯說兩人一直等她,她才生出奢望。
這實在不應該,她並未向他們承諾過什麼,憑什麼要人傢一直等她?
如今正好,泥鰍哥哥要成親瞭,敬文哥不久也會成親,他們都會過的很好,也就沒她什麼事兒瞭。
張傢平反還不知要等到哪一天呢,這樣真的很好!很好!
嘴裡喃喃念著,撲簌簌又往下滴淚。
一時半會想要擺脫這陰影,真是難為她瞭。
為瞭轉移註意力,她便跟雲影說起秦淼在軍中的生活,說師妹如何聰明,如何機靈,上回還用計騙出瞭南雀公主身邊的侍衛長雲雲。
“可是,我跟淼淼女子的身份都不能暴露,這項功勞不能公開,隻好都落到哥哥頭上去瞭。”
雲影樂得合不攏嘴,聞言嗔怪道:“不這樣還想怎樣?難不成你倆還想掙個將軍當來玩?隻要過後能順利脫身,比什麼都強。”
說到脫身,秦楓擰眉思索瞭一會,壓低聲音對林聰嘀咕瞭一番話。
林聰認真聽瞭,連連點頭。
秦楓又鄭重道:“這次我要親自去西南,幫你們一把。”
林聰急忙搖頭道:“不可!師伯若是對西南過於關心,隻怕會引人起疑。再說,師伯若是去瞭那裡,肯定要見師妹,軍中人多眼雜,師妹又是直腸子,難保不被人發現端倪。還是不要冒這個險。一切照常才好。”
雲影雖然放不下女兒和徒弟,卻覺得林聰說的有理,勸秦楓不要去,免得壞瞭事,“多籌備些藥材等物帶去,才是正理。”
說話間。秦楓提起之前跟她同來的書生找她一事。
林聰疑惑道:“周姑娘?她沒進書院?”
雲影聽呆瞭:“姑娘傢要進書院讀書?”
林聰微笑點瞭下頭,大略說瞭說周菡的事,聽得兩人驚嘆不已。
“不知她怎樣瞭,找到住處沒有。”
想著周菡主仆在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舉目無親。林聰有些不放心。
秦楓便道:“我讓人去問問,看她們在哪傢落腳。你就不要操心瞭,好好歇一晚。不然明天怎麼見人呢!”
林聰聽話地點瞭點頭,雲影便伺候她吃瞭藥睡下瞭。
秦楓派人打聽周菡在何處落腳,結果發現她居然混進瞭鄭傢。
原來,周菡和冰兒從醫學院過來,一路問瞭好幾戶人傢,說不上為什麼,她就是不滿意。
站在村中的土路上,朝前看看。又轉身對後看看,那些農傢小院都讓她很喜歡,可她總覺得忘瞭什麼事。
蹙眉想瞭想。道:“冰兒,從書院下山的時候,山腳下不就有一戶人傢?那院子不錯。又大,又挨著書院。咱們就去那住,還能打聽一些書院的事。”
冰兒高興地說道:“是啊!那傢確實不錯,傢門口幹幹凈凈的。小姐你忘瞭,咱們剛來的時候,還看見瞭他傢人呢,那個放鵝的男孩和他姐姐都不錯的樣子。”
周菡點點頭道:“錯不瞭,是個良善人傢。就去他傢!”
兩人便往鄭傢來瞭。
結果,高興得太早瞭,她們叫開瞭鄭傢院門,一個老漢問明緣由後,搖頭道:“對不住!我傢不開客棧,你們換一戶人傢吧。”
周菡伸頭對院內看瞭看,居然是兩進的院子,前院是倒座房,垂花門內還設置瞭影壁,看來人傢傢境殷實,不缺銀子。
她便放軟聲音懇求道:“大爺,你老人傢行行好。我們一路來,都沒找到住處,到現在還沒吃飯呢……”
這老漢正是鄭長河,他聽得一愣一愣的,詫異道:“不會吧!村裡今兒又沒來啥人,咋就找不到地方住哩?”
冰兒急忙道:“來瞭來瞭,來瞭許多軍爺。”
鄭長河狐疑道:“聽我孫子說,那些人都住在醫學院,是秦大夫安排的。村裡其他人傢都空著。”
周菡心道,可我想住你傢呢。
她有些奇怪地問道:“大爺,你們傢怎麼就不收留客人住宿呢?我們會付住宿費用的。”
鄭長河垮下臉道:“我們傢被皇上抄過傢,不敢跟人來往,也不想惹麻煩,所以從不留人住。”
周菡大吃一驚,問道:“這村裡不就張傢被抄瞭麼,怎麼你們傢也被抄瞭?”
說起這事,鄭長河就生氣,又不耐煩跟她們說,想打發她們早些走,便板臉道:“張傢是我親傢。”
周菡跟冰兒恍然大悟。
忽然抓住重點:跟張傢是親傢?
她忙上前扶住老漢胳膊,欣喜地叫道:“原來是親傢!這可是大水沖瞭龍王廟,一傢人不認得一傢人瞭。晚輩是……”
鄭長河被她突然動作嚇瞭一跳,一時沒聽清,懵懂地問道:“啥?你說啥?你是張傢什麼人?”
周菡道:“晚輩就是那個,就是那個誰——”眨巴兩下眼睛——“就是張子易大人結拜兄弟的閨女。”
鄭長河把她上下一打量,吃驚地長大嘴巴:“閨女?你是女娃兒?”
周菡和冰兒一齊用力點頭,異口同聲答道:“是女娃。”
女娃比較讓人同情,所以她們直接就承認身份瞭。
鄭長河才要問為啥女娃還來書院讀書,忽然想起他還是沒弄明白人傢的身份,急忙又問道:“你剛才說啥結拜兄弟?”
周菡又解釋瞭一遍,總算讓老漢弄明白瞭:這女娃子是楊子在岷州結拜兄弟的閨女。
這下他可就犯愁瞭:一來不知真假,二來真要是楊子結拜兄弟的閨女,可不能把人傢擋在外面。
垂花門內,黃瓜和黃豆兩兄弟已經看瞭好半天瞭。
他倆從書院回來,剛換瞭衣裳,扛著鋤頭正要下地去薅草呢。就見周菡主仆在門口演瞭這麼一出。
看著老實巴交的爺爺不知如何應對,又不敢隨便讓人進來的尷尬模樣,黃豆輕聲對二哥道:“你別吱聲,看我的。”
黃瓜狐疑地問道:“你認識她們?”
黃豆小聲道:“嗯。在書院見過,她們是來書院進學的。”
黃瓜愕然道:“進學?她們?”
黃豆道:“回頭再跟你說,應該不是壞人。”
他走出垂花門。來到大門口,將鋤頭拄在地上,對周菡打招呼道:“周姐姐,你怎麼來我傢瞭?”
周菡看見他一愣:“這是你傢?”
黃豆點頭道:“是啊!自打我出生,就住在這;我還沒出生的時候。我爺爺就住在這。”
周菡目露驚喜,急忙道:“這下可好瞭。小兄弟,你快跟這位——”黃豆接道:“這是我爺爺。”——“原來是鄭爺爺!晚輩拜見鄭爺爺!”
說完恭恭敬敬地對著鄭長河跪下。磕瞭三個頭;冰兒見小姐這樣,也有樣學樣,跟著跪地磕頭,驚得鄭長河攙扶不迭,連道“當不起”。
黃瓜和黃豆看得目瞪口呆。
周菡磕完頭,站起身誠懇地對黃豆道:“小兄弟你跟鄭爺爺說,我們不是壞人,是來書院求學的。”
黃豆眼神一閃。笑瞇瞇地說道:“我都聽見瞭。我還聽見你說,你是張子易結拜兄弟的閨女,是也不是?”
周菡愣怔瞭一瞬間。然後肯定地點頭道:“是啊!我爹跟張大人就是兄弟。”
天地良心,她這麼說也不算錯。
黃豆就問:“那之前周姐姐在書院讓小弟轉交給山長的那幅字,是不是就是張子易大人寫的?周姐姐覺得山長見瞭弟子親筆字畫。就會收下你,對不對?”
若說對,你就死定瞭,楊子叔叔的字他可認得。
周菡急忙搖頭,嗔怪道:“別瞎說!那幅字是我爹寫的。”
黃豆一愣:“你爹寫的?”
周菡點點頭道:“是我爹寫的!”
見黃豆還在沉吟,鄭長河也不吱聲,黃瓜更是冷眼旁觀,周菡覺得喪氣極瞭:今兒是怎麼瞭,為何諸事都不順呢?都怪自己不小心,暴露瞭女子行跡,要不然,無聲無息地進瞭書院,哪有這些事。
她依著門框,輕聲道:“小兄弟,你們爺仨都盤問我們半天瞭。就算不看在張大人的份上,你就把姐姐當成過路的,拿銀子跟你買些吃的總成吧?為什麼會這樣?”
她再也撐不住,順著門框往下溜,滑到門檻上坐下,頭一歪,有氣無力地閉上眼睛。
黃豆和黃瓜眼睜睜地看著她滑到,嚇瞭一跳。
冰兒驚慌地大叫道:“小姐,你可不能死啊!”
周菡驚得渾身一哆嗦,睜開眼睛嗔道:“瞎叫什麼!你傢小姐是那麼容易死的嗎?”
冰兒瑟縮後退,眼神幽怨——她不就是想配合小姐一下嘛,她肚子也好餓。
鄭長河受不瞭瞭:就是個要飯的來,他也不會這麼對人傢的,何況還是兩個女娃子,遂轉頭對黃豆道:“黃豆,還不讓這姑娘進去。”
於是,周菡就住進瞭鄭傢。
等鄭青木兩口子帶著下人馬叔從地裡回來,就發現傢裡多瞭兩個女扮男裝的客人。
晚飯的時候,周菡在黃豆的引見下,逐個將鄭傢人認瞭一遍,又說起張楊在岷州的一些農桑措施,她傢種瞭什麼樹,養瞭什麼畜生,種瞭什麼作物,都如數傢珍。
這下連黃豆也不由得疑惑起來,難道她真是張楊叔叔的結拜兄弟的閨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