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青回到太守府中,直接去瞭後院,果然映竹已將子蘭安排在左青臥房內。太守府上下,卻也是左青住房條件最好,也是最適合子蘭養傷的。
左青進房之後,並未見到映竹與賊眉鼠眼的柴小虎,隻有夢雪、夢嬌二女在床邊為子蘭掖著被子、給火盆添加火炭。
夢雪見到左青進房,已站起身來,福瞭一福說道:“大人,小虎哥送大石哥跟柱子哥去青煙閣香門主處,左護法說是去做大人安排的事去瞭。”
左青點瞭點頭,示意已知曉。從城郊歸來的路上,左青已遇到駕車的賊眉鼠眼的柴小虎。此間確實並不適合玉石、玉柱二人修養,畢竟二人從未來過太守府,如此多的生人進入太守府總會被人察覺的。菊香坐鎮的青煙閣倒也是二人修養的上佳之所。至於映竹,卻是迎接東海歸來的張子權去瞭。
月光島雖攻陷瞭羅伊島,大勢所趨無能為力,其中卻也有青巖早早安排的暗樁,雖然不足以左右“大事”,這些拿不上臺面的“小事”還是可以擔當的。
且說左青進房之前,子蘭已醒轉過來。隻是子蘭尚且不知該如何面對夢雪、夢嬌二女,故而未曾睜開雙眼。此時正側臥在左青床上。
其實子蘭、夢雪、夢嬌三女就好比一個大傢庭裡的三個最小的孩子。最小的兩個成天跟著比較大的一個玩耍,而比較大的這個又更樂意去跟更大的孩子玩鬧,結果最小的兩個孩子就受到瞭冷落,至少在她們心裡是這樣的。小孩子懂什麼,自己喜歡而得不到的東西,就去毀瞭它,大傢都沒得玩就不會不開心瞭。但是當比較大的孩子認識到是因為她一心去往更大的孩子身邊湊而沒有顧及到最小的兩個孩子,才導致這兩個孩子感情受挫的時候,一絲愧疚感便就漫上來心頭。
其實在怎樣,這三個孩子都是一傢人,此時的無法相對,無非就是一層窗戶紙,不過沒有人去戳破罷瞭。
左青的到來,正是子蘭主動去戳破這層紙的契機。
果然左青走到床前,滿懷溫情、低頭深視著子蘭的時候,子蘭便睜開瞭眼。夢雪、夢嬌二女陪伴左右,看子蘭終於醒瞭過來,自是喜極而泣,更是不知說什麼是好。還是子蘭主動開口瞭。
“夢雪、夢嬌你們這倆傻妮子,怎可叫門主大人站在這裡,快板椅子來給大人坐,快沏茶水來給大人喝,兩個不上道的傻妮兒。”
夢雪、夢嬌二人聽著子蘭如此熟悉的聲音與情感,更是悲從中來,慶幸沒有傷及子蘭姓名。子蘭看著二女也是雙目含瞭淚花。
進房以後一直沒有開口說話的左青,這是訕訕一笑,說道:“哎呀,我來的不是時候,子蘭你跟雪兒、嬌嬌好生呆著吧。”
子蘭隻是抬眼看瞭左青一眼,眼中滿是感激與濃濃的愛慕之情,欲要坐起身來。被左青伸手攔住:“子蘭,不要亂動,你這般傷勢,好生將養者。”
子蘭卻已嘟起瞭嘴,說道:“大人,你看不起蘭蘭,這點小傷算得瞭什麼。我小時候跟竹子哥去地裡偷南瓜,被劍麻刺穿瞭腳掌,還不是跑得飛快。”
在一旁垂淚的夢雪接話說道:“可不是跑得飛快嗎,蘭蘭姐要是不跑快點,被主傢抓到可是要掉一層皮的。”說完這句話,三女目光對在一起,淚水嘩嘩留著。
左青並未同子蘭爭辯,確實子蘭傷勢已緩。子蘭本就是從來摸滾打爬長大的,又有武藝在身。何況左青當時處理長劍,無非是因為手頭沒有上好的藥物。映竹、賊眉鼠眼的柴小虎二人一起為子蘭取出體內斷劍,自然是比左青一個人做要來的更好許多。子蘭現在確實隻是需要靜養,並無大礙瞭。
但是左青心底仍舊在告訴自己,差一點就要永遠失去子蘭瞭。還是自身不夠強大,若是強大到足夠護佑身邊的所有人,廣江怎敢對子蘭出手。
床頭三女圍在一起哭哭笑笑,左青走出來房門。
左青並未走遠,僅是在院子裡的柳樹下站著。冬日裡的柳樹隻剩下枝枝椏椏,屬下更是還埋著一層沉雪,左青站在這個為清冷的院子裡,心中也是一面寧靜。
過瞭許久,夢雪才從房內走去。似乎早就知道左青在院子中等著自己,夢雪看到站在樹下背對房門的左青並未驚疑,隻是走上前來,對著左青盈盈拜倒。雙腿就跪在冰冷的地上,垂著頭,沒有說話。
左青雙眼看著柳樹枝上的一截斷痕,並未回身。過瞭一會,才開口說道:“雪兒,你說這樹枝若是斷瞭,樹幹會不會痛呢。”
夢雪自是明白左青話語中的意思,並未開口,左青似乎也原本就沒打算聽到夢雪的答案一般,繼續說道:“想來是會痛的吧。”便抬腳向遠門處走去。夢雪伏下身子,額頭抵著地面,無聲落淚。
走到遠門處的左青停住瞭腳步,又說道:“還好,開春後會抽出新芽。雪兒,隻要樹根在,柳樹便不會死,隻要我在,咱們大傢就不會散。”
左青腳步聲音遠遠去瞭,漸漸聽不到瞭,院中跪伏在地的夢雪,嚎啕大哭起來。
站在房門口的夢嬌,看著院子裡的姐姐,紅著眼眶,並未上前攙扶姐姐,房內床上的子蘭,笑著閉上瞭眼。
左青出瞭太守府,轉到大道一側的小路,直奔豐和樓。豐和樓雖在臘月二十五日已歇業,但樓內尚有酒樓小二看傢護院。所謂的酒樓小二自然便是羅伊島的人瞭。
此時在樓內的人卻並非羅伊島島眾,反倒是月光島的人,張三瘋,月光島三十人小隊的小首領,比起齊飛來尚且遠遠不如,就更不用說廣江等人瞭。
這張三瘋正是青巖在月光島的暗樁之一。張三瘋十九歲,本是卞州漁民之子,十四歲時隨父母出海遭遇颶風,父母被東海吞沒,張三瘋被青巖救下,一直在羅伊島跟隨青巖,到羅三炮死後,被青巖安排去往月光島附近打劫過往漁民,被月光島收納,之後被青巖嚴令與羅伊島切斷關系,背地裡與青巖單獨練習。三年時間,終於做瞭月光島一個小首領。
日前張都遣人到羅伊島求問張子權之事,青巖聯絡張三瘋得知張子權確被月光島囚禁。青巖示意張三瘋救出張子權送到羅伊島中。
月光島傾盡全島之力攻伐羅伊島,終於給瞭張三瘋解救張子權的機會,隻是羅伊島瞬息被月光島攻占。羅伊島卞陵城勢力更是在慶豐幹預下被剿滅一空。張三瘋向頂頭上司廣海請命,出海駐紮豐和樓以為月光島查探陸地小弟,廣海應允選派瞭三十人給張三瘋使用,張三瘋帶瞭心腹三人掩藏著張子權,入瞭卞陵城,進瞭豐和樓。
張三瘋並不知曉青巖的真實身份,隻是在城中幾日得到確定消息,羅伊島大島主羅山青與卞州太守左青交好,更是在今日晨間得知太守左青一行即將抵達卞陵城。這才安排瞭心腹送瞭一封信件給左青,告知左青張子權在豐和樓中。
張三瘋字裡行間並未說明張子權前後事宜,左青卻已在心中猜到幾分。
隨著左青履任卞州太守,地方與東海近島的聯系愈加密切。羅伊島更是重中之重。羅伊島出此大事,卞州官方不可能得不到訊息,就算不是為瞭左青與羅山青的情誼,單單為瞭卞州沿岸海上的平靜,也不當坐視不管。卞陵總兵的胡銳,尚在京都未歸,卞州軍事的最高長官張都卻按兵不動,又聯系到張子權被人從月光島救回,自然不難猜測其中必有貓膩。
左青到瞭越府人傢,廣江的出現已是突兀,張都率兵圍住瞭周圍幹道,怕是也抱著若廣江事成,則圍殺樓內他人,若廣江事敗,則雷霆手段滅口廣江的打算。隻是夢嬌的突然殺出與映竹等人的驅馬趕來,徹底打亂瞭張都的計劃,至此張都才知左青已回到瞭卞陵,更是身在越府人傢之內。
但是左青並不打算與張都清算,一則左青才來卞州的時候,便依賴瞭張都的支持,左青不是以怨報德的人。二則隨著孫想離位,胡銳退讓,左青始終堅信人無完人,最恰當的人便是最好用的人。卞陵軍備張都無疑正是左青重組卞州官場的重要臂膀。卸磨殺驢的事,左青極少做。
何況張都做出此事,也算事出有因。天狼公子一直是一個比較大度的人。最起碼張都還有左青一直渴望的父愛的一份體現。
總之左青給自己找瞭很多不除張都的理由的時候,心底裡已打算放過張都瞭。
卻說左青到瞭豐和樓大門處,豐和樓前樓大門緊閉,更是無人迎接。左青蹙瞭蹙眉,即便有詐,左青也定要見到給他傳信的人,隻因信中四個大字“羅島主安”。便不再理會其他,向東南方向走出五十多丈,從豐和樓後院南墻翻瞭過去。
“嗖!”
剛剛翻過院墻的左青還未落地,一直羽箭已急速射來,正對尚在空中的左青肚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