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珊思走瞭一條街,買瞭十三隻雞。在趙老爹鋪裡稱瞭五斤彈好的棉絮,再去肉鋪子,見有羊肉,要瞭半扇…
一天下來,她一共花瞭二十九兩銀。晚上熬完大油,吃瞭油炸白菜餡餃子後,坐到炕上,開始捋今個的事兒。首先,她沒有主動惹任何人,除瞭多看瞭一眼烏瑩的五福簪子。
那個烏瑩有問題。之前在小陰山墳場,她就隱隱覺哪裡不太對,現在知道瞭。朱碧跟她娘剛死,博爾赤巴爾思就續娶瞭烏瑩寡居的姨母。文中,那個姨母有誕下個兒子。
烏瑩很喜歡弟弟。
她姨母什麼時候懷的孩子,又是什麼時候生的?寡居這麼多年未嫁,怎就突然嫁給瞭姐夫?烏瑩都大瞭,早已不需人照看。巴爾思想要傳宗接代,也沒必要娶妻妹吧?
辛珊思大膽猜測,巴爾思的漢人白月光隻是個幌子,他跟妻妹通奸才是真。妻妹喪夫,沒幾年後他喪妻。
如今傢裡這麼和睦,是不是那個礙事的已經被除瞭?
誠南王呢?他跟烏瑩是青梅竹馬,就沒有看出那個烏瑩不對?沒看出,是不是代表朱碧與烏瑩兩人的骨相很似?
埋在小陰山墳場的那個是烏瑩,今日在仙客樓見到的是朱碧。朱,赤矣,博爾赤的赤。碧,本義是青綠色的玉石。烏瑩,瑩,光潔像玉的石頭。
朱碧,不會是巴爾思跟妻妹通奸生下的奸生子吧?她跟烏瑩之所以長得像,是因一個爹,兩人母親乃親姐妹。
若真如此,那巴爾思就畜生不如,可以跟辛良友稱兄道弟瞭。辛珊思拿出瞭樓閣金簪,指腹輕摩。那個女孩,被挖眼毀容,口塞桃木,葬在野墳場,連副薄棺都沒有。
好毒的心啊!
將簪子拿高,她深吸一氣輕吐出:“你說你的曜哥哥知不知道那個不是你?”沉凝瞭兩息又問,“現在不知,那以後得曉,他會不會幫你報仇?”指擦過樓閣上小小的窗欞,“這個簪子是他送你的吧?你很喜歡漂亮簪子?你們幾年沒見,他還記著你喜好,給你準備瞭一支很精美的五福簪子。”
最後,蒙曜不再容忍烏瑩,是不是知道瞭些什麼?
辛珊思放下金簪,理完這件事,又想自己的處境。拜方盛勵和談思瑜所賜,不久的將來,這洛河城會有許多人曉得她厲害。那她還會有清靜嗎?
方盛勵今天當眾叫她“閻姑娘”,這倒是個好。她要不要找點事…把這一城人的目光全部吸引過去?
達泰入中原不是為瞭找尋親姐嗎?他現在能成密宗的頭頭,肯定也有親姐是寒靈姝的因由在裡頭。
那他找到親姐瞭,是不是該放手密宗回西佛隆寺瞭?
他會甘願放手密宗嗎?蒙曜不想要密宗嗎?
讓他們鬥起來。
她呢,就好好養胎好好練功。等她神功大成,一定要一些個人見著她跟見閻王一樣,能離多遠離多遠。這樣,她的日子就清靜瞭。
第29章
路子清晰瞭,接下來就是該怎麼讓他們發現師父的墓瞭?當然不是死人崗那處真墓。辛珊思沉下心想著。要不…給洛河下遊紫櫻丘的塚做塊碑?
新碑還是舊碑呢?新碑,意味著剛立不久,這很容易引發一些聯想,會不會給自個招來麻煩?碑做舊…她前生構造盆景的時候有學過。
要是她多本姓閻的女子戶籍就好瞭,這樣便無需顧慮那麼多,可以直接立新碑,並且留字。讓所有人都知道紇佈爾·寒靈姝有傳人,傳人還被辛傢當瘋子關瞭十三年。
這樣一來,辛良友的好日子就到頭瞭。不但江湖武林會將目光投向辛傢,密宗以及密宗背後站著的官傢,亦會盯住辛傢。甚至大蒙的國寺,西佛隆寺,因《混元十三章經》也會找上辛傢。
得如此關註,什麼臟什麼秘密藏得住?
辛良友會不會以為她被關的這麼些年都是裝的?畢竟她得承深厚功力時,年歲尚幼,有些東西無法守住。裝瘋藏在辛傢,偷偷練功,才是上上策。
一柄鋒利的大刀懸在脖上,辛良友會是什麼感受?焦心恐懼,惶惶不得終日。這就是她要的,殺母之仇,不共戴天。一刀瞭結他,也未免太便宜他瞭。
可是…辛珊思長眉耷拉下,到哪去弄姓閻的女子戶籍呢?將金簪收回錢袋,兩手覆上小腹。
西淺街,風笑正在回報下午坐診時在百草堂聽來的信:“外頭都說背簍小娘子,姓閻,閻王的閻。”
坐在書案後太師椅上的黎上,抬起頭:“姓閻?”
“三通教教主方盛勵講的。”風笑品著主上面上的表情:“咱們要不要…”
黎上彎唇,道:“你去百草堂的記檔上找找,看有沒有姓閻的孤女,十八十九歲都可,傢最好在洛河城或這附近。我要她的戶籍。”
尺劍聽出話音瞭,背簍不姓閻,具體叫什麼名字,他傢主上清楚。
“噯…”風笑想的就是這個,主上要買洛河東灣口的莊子,他基本已經確定背簍小娘子是辛良友在找的主:“有瞭戶籍,隻要不跟那一傢子撞上,她就可以自在點。”
“撞上也無事。”黎上輕嗤:“親爹未必認得出。”上次在仙客樓見,他就發現姍思比八月中要豐潤不少。
懷山谷底,他借瞭她的真氣和內力,她就奄奄一息瞭。按理姍思年紀輕輕,即便沒有內力支撐,身子也不會枯竭成那般。隻有一個可能,被關的十三年,她內耗嚴重。
這也是他不以為姍思會懷喜的原因。早聽聞寒靈姝修的《混元經》是西佛隆寺的鎮寺經法,能驅邪扶正,延年益壽。他現在信瞭。
“那怎麼給她呢?”風笑又難瞭。
這個…黎上想瞭想道:“等她再進城吧。”她已完全接受瞭孩子。他在她那也不能一直沒名沒姓。“東灣口的莊子,先別急著買。”
“好,那我盡快把戶籍準備好。”
沉定瞭一夜,辛珊思對有孕不再小心翼翼,早起練瞭會《弄雲》和太極拳,便套驢車去趕大集。大白菜一文錢四斤,她買瞭三車。又把傢裡缺的零零碎碎補全,就送長板車去木匠鋪子。
“再加根車軸,木要用好的。車板能加寬嗎?”
膀大腰肥的匠人,不猶豫地點頭:“能,但妹子,照你說的改,花費可不小。”
“我知道。”辛珊思再提要求:“車裡面放茶壺、痰盂的地方一定得有。”
“你要付得起銀子,哥給你照著官傢大戶出遠門用的馬車改,怎麼樣?”
“那最好。”辛珊思讓他算下定錢。
匠人叫瞭婆娘出來。豐腴婦人拿著個算盤,當著客人的面一樣一樣點全瞭:“您先付七錢銀子。”
給瞭銀子,辛珊思牽著驢傢去,路過橋頭見有賣活魚的,撿大的活絡的買瞭三條。
吃食豐富瞭,她關起門來準備將《混元十三章經》第三章除穢修完。因著師父的功力,目前她修這經法更像是重修,一點坎都沒有。估摸著到瞭第八重境,才要她慢慢凝聚,漸進著來。
經過兩月的調查,巴山將有關辛傢的信交到瞭誠南王手裡:“白時年沒騙您。”
蒙曜一目十行,快速閱完三頁紙的內容:“辛良友在找的人,應該就是他想拿來煉人丹的人。”
“這麼說,寒靈姝把苦修來的一身功力給出去瞭?”巴山面上凝重。
蒙曜沉目,這不是他喜歡的走向。一個達泰霸著密宗,就已經夠他煩的。現在又來瞭一位寒靈姝的傳人,對方還不知所蹤。
“王爺,中原人不是常說,兩虎相爭必有一傷嗎?”巴山壓低瞭聲:“我們要不要把信透給達泰,讓達泰先急上?”
蒙曜認同:“正好探一探寒靈姝的死,跟他到底有無幹系?”
“辛傢那裡?”
“先派人試著接觸。”
“是。”巴山轉身,走到門口又回頭:“王爺,那個談思瑜…您不覺她有些眼熟嗎?”
蒙曜看向巴山:“寒靈姝的女婢談香樂。”
王爺知道就好,巴山道:“蒙都傳來消息,談香樂近日已經去瞭三次玉靈公主府。”
沉寂一瞬,蒙曜笑瞭:“一個認不清身份的玩意兒罷瞭。”
“可她快把自己當寒靈姝親生的瞭。”巴山諷刺完,退下瞭。
蒙曜背手而立,想著最近幾月發生的事。他已查清為何各方遊手好閑的江湖人士要往洛河城湧瞭?這全因九月裡有人重金向一界樓買寒靈姝的下落。一界樓指示,洛河城。
這指示,隻給瞭買消息的人。
買消息的人是誰?他還沒查到。但看目前洛河城的形勢,便可知對方在有意針對他。皇帝派他清剿中原武林,他一入中原,武林就亂起來瞭。
這代表什麼?
他無能,彈壓不住一群草莽,可以卸權回蒙都瞭安分待在誠南王府瞭。亦或…也不用回去,就死在洛河城。
好算計!隻未免太輕瞧他瞭。
辛珊思閉門將將三天,門就被敲響瞭。
“大妹子,在傢不?”
二華嫂子?辛珊思想裝扮也來不及瞭,忙去開門,不再壓著嗓子,嬌嫩嫩的聲問道:“誰呀?”
“大妹子,是我。”
門拉開,辛珊思探出半身,看著愣住的人,眨瞭下眼,笑問:“您是二華嬸子吧?”
二華嫂子一下回過神:“對對,你跟你娘長得似一個模子脫出來的,真漂亮。”
辛珊思露瞭羞:“您是來找我娘的嗎?我娘昨個同我爹一起回江平瞭,鄰傢周三叔給帶瞭信,我太爺起夜時不小心摔瞭一跤。”
“人怎麼樣?”
“不清楚。我和大弟留下收拾傢什,明天隨周三叔他們一道回。”
年紀大瞭最怕摔跤跌跟頭,這又處冬裡…二華嫂子心裡覺大妹子傢老人怕是要不好,將帶來的栗子糕從背簍裡拿出:“自己傢做的,不是什麼好東西,你和你弟弟帶著路上吃。”
辛珊思沒推拒,接過快步回屋裡分瞭幾塊紅棗糕出來:“二華嬸子…”
“你這孩子怎麼跟你娘一樣?快拿回去…”二華嫂子提上背簍,就跑:“下次隨你娘回來,一定到我傢坐坐。我給你們做好吃的。”
“好,您慢點。”
下午,屋主又來。辛珊思還是一樣的說辭,她娘回傢瞭。
“一會有人來看房?”
“對,”屋主笑道:“就看看,能不能賣出去還未知。”見小姑娘冷臉,有意岔話,“你大弟呢?”
辛珊思心情很不好:“去集上稱點心瞭。”
今日一早上,左眼皮子就在跳。屋主直覺要心想事成:“若賣出,我這給你退點租子,你回去可得跟你娘講清楚。”
是租子的問題嗎?辛珊思突然覺無論什麼年間,還是要有自個的房子才算安定。不多會,見個精神抖擻面目慈和的老漢到瞭,她嘴撅老高,活像個被房東宰瞭的租客。
老漢年事雖高,但身姿依舊挺立修長。手撫著三寸花白須,隨屋主屋前屋後看過一圈,站在堂屋門前。
“老夫可以進屋瞧瞧嗎?”
屋主笑呵呵地望向杵在井邊一臉怨氣的姑娘,問道:“可以嗎?就看看,不動東西。”
老漢略泛渾黃的目瞅著不痛快的女人,背在後的手摳著小指。她怕是已經在心裡大罵他們瞭。
辛珊思才不放心放兩人單獨進屋,她屋裡貴重物多著呢。沉著腳走往堂屋,跨過門檻,往堂中一站。
“你們看吧。”
屋主趕緊請老漢入內:“左右兩間房稍窄點。堂屋放的寬,有五步半。”怕人不信,還跨步當場丈量。
老漢不甚在意,兩眼不著痕跡地掃過屋中擺設。鋪在炕上的小方被,是給孩子準備的?走去西屋,見幾捆藤條和蒲草,她是想自己編窩籃?東屋還有沒用完的棉絮,傢裡糧食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