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就糟瞭,花非然扯唇:“這麼說蒙玉靈手裡有融合精元的藥是真的。”
這點一界樓早已肯定,隻一直沒有切實的證據。聞明月放在桌上的手握緊:“近日江湖上已有關於那藥的風聲瞭。經我們的人查,風聲來源於蒙都。”
“蒙曜,八成是他搞的鬼。”辛珊思沉目:“看來石耀山那快要撤軍瞭。”
黎上輕眨瞭下眼,誠南王半月前已經“醒來”,他這時往外說百匯丸,就是想中原武林正邪兩道拼個你死我活。
“真的要撤軍嗎?”花非然希望不是。
方入十一月,皇帝下旨召回攻打石耀山的兵將,緊接著有關精元融合藥的流言就甚囂塵上。武林嘩然,有人不信有人蠢蠢欲動也有人到盛冉山借看病旁敲側擊地探話。
“黎大夫,您說這不同的精元真能融合到一塊嗎?”
“不知。”黎上面無表情地回。
傍晚,辛珊思左手拎著兩隻野雞右手握著太岑劍下瞭盛冉山。山下,三間醫館裡亮堂堂。醫館門前,兩頰瓷白無暇的凡清在紮馬步,黎久久坐在小凳子上監督他。
風笑自官道西邊來,一手提著一隻膳盒:“久久…”
黎久久聞聲望去,一見是風爺爺給他們送晚飯來瞭,小屁股立馬離凳子,小跑著就要迎上去。凡清身姿不動,眼神跟隨:“久久,走穩。”這話音剛落,匆忙的小人就左腳拌右腳,跌瞭個跟頭。
“哎呦…”風笑忙不迭地快跑過去。小丫頭穿得多,沒摔疼,一聲不哭地躺在地上等著她風爺爺來拉。
黎上走出醫館,看瞭閨女一眼,便轉頭望向盛冉山,瞧見一抹熟悉的身影,移步去迎。
見狀,凡清都不用猜便知是他師姐練功回來瞭。自打那個叫樓主的花公子從他們這離開,他師姐就日日進盛冉山練功,一練便是一整天。
“回來瞭。”黎上上前接過野雞。
輕嗯一聲,辛珊思劍換隻手,挽上他的小臂:“一會燒壺水,把雞殺瞭燉上。明天早上起來,咱們喝雞湯。”
“好。”黎上看著她:“累嗎?”
搖瞭搖頭,辛珊思道:“不累。今個一天下來,河應該已經開到書院那瞭吧?”
“開到瞭。”黎上道:“下午尺劍去茶館和醫館燒炕瞭。屋裡烘一烘,等木匠那櫃子、桌椅打好,就直接搬進去瞭。”
十一月中下瞭,初雪還沒降,這在崇州實屬少見。辛珊思凝目望遠:“等河開好,我們就回荀傢屯。還有一個月餘便要過年,咱們該準備年貨瞭。”
“好。”
風笑把晚飯擺上桌,凡清結束蹲馬步牽著久久去洗手。黎上拿瞭個盆,將野雞丟在裡頭。辛珊思把太岑放在藥櫃上,也去洗手。一傢子方圍桌坐好準備吃飯,屋外來瞭腳步。
正對著門坐的黎上抬眼看去,見素白僧衣,唇角微揚:“晚飯用瞭嗎?”
刮瞭胡須的清晨,回之以笑:“還沒有。”
“那趕緊進來坐下一塊吃。”辛珊思起身,親給他搬瞭張凳子放到黎大夫下手。風笑眼神流轉在主上和門外那俊和尚間,相似的眉眼讓他心突突地跳,不會是他想的那樣吧?
“多謝長嫂。”清晨豎手行禮。
坐在親爹腿上的黎久久,呆呆望著進屋的叔叔,小肉嘴不自覺地嚼動著剛剛風爺爺偷偷塞她嘴裡的牛乳糖。
長嫂?風笑回過神,忙去拿瞭副碗筷來。
清晨落座,目光對上盯著他的女娃兒。黎上見他唇上幹得起皮,動手給他盛瞭一碗湯:“這一年你都去瞭哪?”
“回方林巷子待瞭幾日,之後就都在蒙都那片。”清晨接住長兄遞來的湯:“清遙跟談思瑜去瞭石耀山。”
啥?辛珊思咋聽不太懂這話,清遙跟談思瑜?他們怎麼混到一塊去瞭?
黎上也意外,但想想又覺有點合理。清遙連蒙玉靈都看得穿,何況是年紀輕輕的談思瑜。跟蒙玉靈赴石耀山,若蒙玉靈有心要與戚寧恕修好,那頭一個死的就是他。可要是讓談思瑜戀慕上他呢?談思瑜的娘是戚傢人,他助談思瑜奪功登頂,談思瑜殺蒙玉靈奪愛。
隻,清遙怎麼能肯定談思瑜不會殺他向戚寧恕投誠?談思瑜很歡喜他嗎,歡喜到能為瞭她違逆戚寧恕?
“清遙,秦清遙嗎?他去石耀山?”風笑都驚瞭,主上到底有多少事瞞著他和小尺子?
辛珊思給兩孩子一人夾一塊肉,讓他們吃飯。
清晨舀瞭一勺湯:“我比一界樓的人早到風月山莊,不過到時,風月山莊已經沒活人瞭。之後我便趕往從嶺州去石耀山的必經之路,山茶道口。我在那等瞭兩天,等到瞭一群人。
清遙雖然換瞭臉,但我一眼就在人群裡認出瞭他。他身邊跟瞭個姑娘,跟談思瑜長得不一點不沾邊。但從那個姑娘的腳步來斷,其絕對是個絕頂高手。我在風月山莊裡翻遍瞭屍身,找到瞭蒙玉靈,找到瞭蒙玉靈的兒子穆坤,還有那些伺候他們母子的女子,唯獨沒找著談思瑜。那個姑娘一定是她。”
“絕頂高手?”辛珊思給自己夾瞭隻鵝腿,她要多吃點好的,明天繼續上山練功。黎久久盯著她娘碗裡的鵝腿,小牙牙快嚼著嘴中的肉肉。
是啊,絕頂高手。清晨喝瞭口湯,問:“蒙玉靈是怎麼死的,你們可知?”
“肋骨穿入肺腑。”黎上道。
“對。”清晨輕語:“應該是清遙動的手。”以談思瑜的功力,一掌拍下去,肋骨都該碎盡瞭,哪裡還能刺入肺腑?
十一月的逸林,雖沒有崇州那般寒,但風吹在身也很凍人。談思瑜一行,有查山查水帶路,暢通無阻地進到石耀山龍吟堂,見到瞭戚寧恕。
“阿瑜,”談香樂聞訊趕來,見真是女兒,不禁欣喜落淚,跑上去一把抱住人:“你讓為娘好生擔心啊…”
真的嗎?那戚傢倒的時候,您怎麼沒去公主府把我帶上一起逃?您是覺得蒙玉靈不知您的底兒不會對我怎麼樣,還是…因為蒙玉靈那還有戚傢要的東西,需我繼續留在公主府?談思瑜想問她,可是又沒那心情。
坐在高位上的戚寧恕,沒多看抱在一起的母女,目光投向面容俊美似妖的青年。
終於見到瞭,秦清遙沒回他眼色,一臉的寡欲。
一直留意著戚寧恕的談思瑜,推開還在哭的談香樂,移步到清遙身前,阻斷戚寧恕的目光,裝糊塗地問道:“我該怎麼稱呼您?”
“叫舅舅。”談香樂說著就拉上她的手,上前兩步:“大哥,這便是妹妹那不爭氣的女兒,阿瑜。”
舅舅?談思瑜咬瞭下後槽牙,與戚寧恕對視著,毫不勢弱。
好個強勢的小姑娘!戚寧恕笑瞭,目光溫暖,語調柔和:“你安然無恙到此,你娘高懸著的心也能徹底放下瞭。見到你,舅舅很高興。”
“能見到您…”談思瑜亦笑起:“我也很高興。”
相視半會,戚寧恕再看向那個俊美青年:“你是秦清遙?”
“是我。”秦清遙低垂的眉眼抬起回視。
與真人一比,他書房案上的那張畫像就被襯得不堪入目瞭。戚寧恕面上的笑減瞭幾分:“阿瑜,舅舅不是很喜歡這位秦小兄弟。”
“沒事。”談思瑜往後退瞭退,挨到秦清遙的懷裡:“他有我喜歡就行瞭。”
“阿瑜,怎麼跟你舅舅說話的?”談香樂不快地看瞭一眼秦清遙,上去就想將女兒拉離他。談思瑜利目掃去,眼神冷得像刀一樣。嚇的談香樂立時頓住瞭手,不可置信地看著她。
談思瑜伸手向旁,查山立馬將提著的包裹奉上。戚寧恕眼底滑過冷。
“這有份禮,是蒙玉靈臨死前讓我轉交的。”談思瑜輕柔地解開包裹,露出一隻巴掌大的皮鼓,她拿起皮鼓頗有興致地看瞭看,轉手擲向高位上的戚寧恕:“這鼓可是用活人皮做的。至於是誰的皮…”彎唇笑之,嬌俏地道,“舅舅,您猜猜。”
戚寧恕看著皮鼓,臉上沒瞭和煦。站於他下手,與他有七分像的少年,眼都紅瞭,極力忍耐著。
“我來這裡不是來向你投誠效忠的。”談思瑜冷漠地看著戚寧恕:“這點希望舅舅能明白。”
這還是她那個乖巧聽話的女兒嗎?談香樂懷疑,阿瑜到底在公主府經歷瞭什麼?
戚寧恕將皮鼓輕輕地放在腿上,抬目問道:“你什麼意思?”
“舅舅不是一向奉蒙玉靈為主嗎?”談思瑜自覺很大方:“我不多要,隻要石耀山的一半,與你…”語氣加重,“平起平坐。”
“你憑什麼?”戚寧恕沒發作,其子戚繼嵩先炸毛瞭。
“憑我現在就能在彈指間將你父子斃命在此。”談思瑜與戚寧恕對峙著:“怎麼,不信嗎?要不您先問問查山查水,他們知道我有沒有這個本事?”
看來她是真的奪瞭五裡餘二等人的功夫,戚寧恕心中盤算起來,不多會他直言:“我要百匯丸。”
“給你。”談思瑜不在意地掏出一本手札丟給他:“這是白時年的手札,他將思勤的百匯丸做瞭改動,縮短瞭調理的過程。我用的就是他煉制的百匯丸,身子完全調理好隻需不到十個月。”
戚寧恕翻瞭翻手札,便招呼人來:“領談山長和秦公子去梧舒苑歇息。”
“父親…”戚繼嵩不同意:“那是您給母…”
“閉嘴。”戚寧恕呵斥。
談思瑜莞爾一笑:“思瑜多謝舅舅瞭,日後你我共事,還望舅舅多多包涵。”
“好說。”戚寧恕目送他們離開。堂內靜寂,查山查水頭都不敢抬。談香樂思慮瞭下,屈膝福禮:“哥哥,是小妹教女無方。”
確實教女無方,戚寧恕腮邊鼓動瞭下,垂目看向緊握在手的手札:“阿瑜這個時候到,於我們的計劃大有裨益。我們再細細籌劃一番。”
“是要再籌劃籌劃。”談香樂道:“一界樓費瞭那麼大的勁兒往咱們山裡送瞭個人,咱們萬不可叫人傢失望?那小妹這就去請東老先生來。”
“好。”戚寧恕轉眼看向查山查水:“你們也往驗心臺吧。”
這是石耀山的規矩,山裡人外出歸來必要赴驗心臺走一朝。查山查水拱手:“是。”一界樓的人,就是在驗心臺被識破身份的。
在蒙人從逸林撤軍的時候,辛珊思就料到中原武林的正義之師要接過這棒子,隻沒想到他們接得如此快。臘八剛過,她年貨才備一半,就有人頂著大風大雪尋上瞭門。
“閻夫人,西蜀城一別,您一切可都安好?”
“玉芝?”辛珊思詫異:“你怎這天來?”側身讓路,“趕緊進屋暖暖腳,傢裡點瞭幾個火盆。”
來人正是臨齊蘇傢蘇玉芝,她笑笑沒進門,退步到一旁,抬手作請:“我師父她老人傢想見您。”
“你師父?”辛珊思伸頭出院門望向屯子東邊小河那,小河邊站著三人。
“聞師姐沒與您說嗎?”絕煞樓倒瞭,她也沒離開峨眉山。蘇玉芝自豪:“我已於一年前拜入封因師太門下。”
聞明月還真沒跟她提這茬。辛珊思回頭問站在堂屋簷下的黎大夫:“你去不去?”
“去。”黎上跨步走入雪中。堂屋門簾被掀起,清晨抱著睡眼惺忪的小久久走出。
“我們一會回來。”辛珊思跟清晨和閨女打瞭聲招呼,與黎大夫一起去小河邊。
黎久久巴巴地望著,遲遲才抬起肉乎乎的小手指著空蕩蕩的院門:“娘帶爹爹去玩兒…不帶久久。”
瞧小姑娘小嘴撅的老高,清晨彎唇:“小叔陪你。”
黎久久轉過小腦袋,看向她好好看的小叔,看著看著突然張開兩短胳膊抱住她小叔的光頭:“暖暖,久給叔暖暖…”說著又去拽自己的帽子,給她叔戴上。隻她叔的腦袋有點大,她小小的貓耳帽隻能遮個頭頂。
清晨心裡淌過暖流,眼裡多瞭晶瑩,臉貼上侄女兒的頰:“小叔很喜歡久久呢。”
“不冷瞭…”黎久久看自己的帽子戴小叔頭上,還挺得意。
路上,蘇玉芝告訴他們,與封因師太一道來的,還有武當的全豐真人、項傢的萬宜先生。
全豐、萬宜?黎上雙眉微蹙,全豐是餘二的師兄,脾氣不太好,已經二十年沒下武當山瞭。萬宜,跟五裡師承一脈,乃五裡的師父未記名的關門弟子。關鍵,萬宜姓項,是現北桐山項傢傢主項關山的父親。北桐山項傢有些特殊,他傢丈長項傢槍沒攪弄過江湖但威震沙場。
蒙人入侵中原,項傢鎮守北燕關,嫡支除瞭項萬宜這一脈基本全戰死。蒙人入關後,項傢退回祖籍,收槍卸甲歸田,從此不問官傢黨爭亦不摻和江湖事。
項萬宜與他祖父乃至交。當年黎傢遭難,祖父就是想把他托付給項傢。隻是陰差陽錯,他到底是沒去成北桐山握上項傢槍。
“閻夫人、黎大夫,”封因師太肩上積瞭寸深的雪,豎手行禮:“許久不見瞭。”
“師太還好嗎?”辛珊思微笑。
封因:“人還好,隻心境難安。”
項萬宜與全豐皆是滿頭蒼發,不過面容上少老斑。黎上與他二人見瞭禮後,便開門見山道:“外面的傳言是真的,思勤確為蒙玉靈成功煉制出瞭調理身子的藥。調理好的身子,能裝很多精元。”
“這個我們已經知道瞭。”封因面帶凝重:“二位,今日我們前來是為另外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