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門虛掩著,開瞭挺大一個空隙,薑大海一行人沒有敲門就徑自走瞭進去。
薑楠剛好把一塊雞翅膀咬進嘴裡,胡海霞的聲音就響瞭起來:“哎呦,別人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沒生過這個女兒,有瞭婆傢,娘傢也不回,有啥事兒也不說……”
這個名義上的母親的聲音,薑楠已經隔瞭一輩子沒聽見瞭,再度鉆入耳朵時,還是跟記憶中一樣刻薄。
薑楠放下飯盒,看向來者——薑大海、胡海霞、薑桃、薑建生,好傢夥,來得還挺多。
“見瞭面也不知道喊一聲,啞巴啦?”胡海霞咄咄逼人道。
薑楠輕飄飄看她一眼:“媽,醫院裡面嚴禁喧嘩,小心大夫把你趕出去。”
“喲!你還跟我擺譜瞭……”
“安靜,別吵到病人休息。”剛好路過的醫生敲瞭敲房門。
胡海霞吃瞭個癟,不敢拿醫生撒氣,這就又把怨氣撒薑楠身上瞭:“丫頭,你嫁進周傢以後怎麼連回門都沒回去?你知不知道村裡人都怎麼編排我們的?”
薑楠忽然想起來,按照村裡的風俗,新嫁婦結婚第三天應該回娘傢,當時她在幹啥來著?
好像正在忙著想辦法勸周洵配合治療,還真的把回門這事給忘幹凈瞭。
上輩子倒是回去過,那會兒周母因為腦溢血搶救不及時,正是危急。
即便是那樣的情況,周洵還是百忙之中陪她回門,可那時的她滿腔都是對周洵的怨憤,不斷用言語羞辱他,叫他離自己遠點兒,免得讓她丟人現眼……
周洵全程一言不發,隻把回門禮放下,就被撂在屋外頭撂瞭倆小時。
當時薑楠還想留在娘傢不回去,是被胡海霞和薑桃合著勸回去的。
曾經薑楠以為她們是真為自己著想,後來才知道,她們不過是還想從周傢要東西罷瞭。
往事不堪回首,光是回想薑楠就覺得自己如今無論被怎樣嫌棄都是應得的。
“媽,”周洵轉著輪椅擋住瞭胡海霞,“當時傢裡頭出瞭點兒事,回門禮我托人給送去瞭,不知道您收到沒有。”
周洵不但送瞭回門禮,那禮還備得相當豐厚,煙酒茶糖一樣不少,尤其是煙,裡面還裝瞭好幾包7塊錢一包的紅雙喜香煙呢。
說到回禮,胡海霞的臉色好看瞭一些,不過她自進病房起眼珠子就盯在薑楠身上,這會兒才註意到面前的俊美男青年。
“你——你是——周洵??”胡海霞的眼裡充滿不可思議。
同樣震驚的還有薑桃,她指著周洵,嘴唇都微顫起來:“你、你、你的臉咋就好瞭?”
周洵牽牽嘴角:“要感謝薑楠,她妙手回春。”
“真是薑楠醫的?”薑大海也難以置信。
“不可能!”薑桃叫道,“她從小到大都在我眼皮底下,能上哪兒去學中醫?”
“沒什麼好奇怪的,”周洵噙著笑,笑意卻不達眼底,“我傢裡有醫書,薑楠聰明,自學瞭一些,村裡恰好有個藥王谷傳人,看薑楠有天賦,又帶她學瞭些。”
“……真的?”薑桃像瞪仇人一樣瞪薑楠。
薑楠略點頭:“沒什麼好奇怪的,能治好洵哥的臉純屬運氣好,用對瞭藥。”
胡海霞對薑楠能治好周洵臉這件事,最初的驚詫過去瞭也就沒什麼瞭,她現在的關註點還在薑楠手邊裝瞭雞湯的飯盒上:“薑楠,你哥還沒吃飯,正餓著呢。”
周洵似笑非笑道:“現在正是飯點,醫院食堂應該開放瞭,小婭,帶薑二哥去吃飯。”
周洵臉上有疤的時候看著是嚇人,但也僅僅是嚇人,而且因為形貌的醜陋,胡海霞反而覺得自己能壓制對方。
現在傷疤沒瞭,周洵的臉英俊地有種高高在上的凌厲感,無形中胡海霞之前自以為是的優越感就全沒瞭。
“去食堂多麻煩,”胡海霞笑得臉皮皺成一朵菊花,“我們建生不挑嘴,隨便吃點就行,我看這雞就挺好……”
周婭一下子抱住飯盒:“這是給我嫂子補身體的。”
“嗐,姑娘女子,哪裡用得著吃雞來補?回頭煮點紅糖稀飯,保管比什麼都管用,建生,飯盒燙,你去幫周婭妹子端一端。”
薑建生就算再貪嘴,也不至於沒臉沒皮到跟一個姑娘傢搶飯盒,他瞪一眼胡海霞,抱怨道:“媽——別跟個叫花子似的。”
“喲,我怎麼叫花子瞭?”胡海霞氣得兩眼一瞪,“我這不是為你好?啥事兒都給你考慮,你還要嫌棄你娘是個叫花子,天老爺啊,我這是造瞭什麼孽生瞭這一隻隻白眼狼啊——”
胡海霞嗓門大,一喊起來又把外頭的醫生喊瞭進來,恰好還就是剛才值班的那個:“醫院裡面禁止喧嘩,有事情請到外面去說。”
胡海霞一抹臉,叉腰道:“我教訓我自個兒傢姑娘小子礙著你醫生啥事瞭?你咋管東管西還要管別人傢事吶?”
胡海霞是怎麼個胡攪蠻纏的性子薑楠可是清楚得很,再這樣鬧下去估計沒一會兒整層樓都要被喊過來。
薑楠正準備想辦法先讓人安靜下來,還沒想出點子,周洵已經先她一步開口瞭:“媽,我忽然記起來有個事兒忘記跟您說瞭。”
成功被轉移註意力的胡海霞噎瞭一下:“啥事兒?”
“之前薑七弟不是跟人打架摔斷瞭腿麼?”周洵輕描淡寫道,“你們當時不是說下手最重的混子跑掉瞭,薑康連對方是誰都沒看清麼?我就順便調查瞭一下,原本打算告訴你們的,被事情耽誤瞭,現在見著瞭才想起來。”
薑大海一聽,激動道:“你是查出來那王八羔子是誰瞭?”
“嗯,查出來瞭,”周洵依舊噙著笑,“那小子傢底還挺厚,傢住在……”
聽說那打瞭薑康的人傢底挺厚,薑傢幾人面上的表情那叫一個精彩。
薑大海催促道:“傢住哪兒啊,你倒是說啊。”
“我想想,”周洵不緊不慢地敲瞭敲額頭,“想起來瞭,離這兒不遠,拐條街就到……”
“那還等什麼,你趕緊把地址整出來,我非去找那王八羔子算賬不可。”
“行,我給你們寫。”周洵找來一張紙,低頭寫地址,隻有坐著的薑楠看清瞭他臉上的表情。
——這人,想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