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褚遂良出言問候,一眾賓客望向房遺愛,面面相覷大眼瞪小眼,直到此時他們才明白過來,這位衣著寒酸的少年郎正是如假包換的“佈衣榜首何足道”!
望著褚遂良、歐陽詢、虞世南三人,房遺愛收起不悅之色,和顏拱手道,“學生見過三位先生。”
歐陽詢看著擺放在庭前石桌,不由暗嘆房遺愛臂力驚人,輕聲不解道,“榜首,這隻是何意啊?”
面對三人疑惑的目光,房遺愛如實答道,“在下請帖遺漏在傢,無奈之下這才送上如此別樣的賀禮。”
說著,房遺愛轉頭看向褚府管傢,隻見這位深諳人情世故的管傢,此時早已低頭被嚇得面色蒼白。
從房遺愛剪短的話語中猜透事情經過後,褚遂良冷哼一聲,對管傢呵斥道,“豈有此理,你這奴仆怎能以貌取人?”
“不是啊,老爺!”遭到褚遂良的呵斥,管傢伸手一指站立在臺階下的長孫潤,道,“長孫公子適才說過,何榜首不是何榜首。怎地現在何榜首又是何榜首瞭?”
見管傢將話鋒指向長孫潤,與褚遂良亦師亦友的虞世南面帶不悅,唯恐生性剛直的褚遂良會因此得罪長孫傢的他,大袖一揮,出言打斷瞭管傢纏纏繞繞的話兒,“胡言亂語說些什麼!”
“何足道”與長孫沖在太白山“二戰皆勝”一事,褚遂良早已聽說,眼下得知長孫潤有意誤解房遺愛的身份,這位生性剛直的褚河南面色一凜,冷聲道,“此事莫不是有陰險小人從中作梗?!”
此言一出,眾人目光直指長孫潤。
一心想讓房遺愛在眾人面前吃癟的長孫潤,萬沒想到房遺愛竟會使出“力舉石桌”這般驚人的手段,將褚遂良三人引出正廳。
此時三人與房遺愛一番交談,“佈衣榜首”身份不言而喻,到頭來長孫潤親手釀的這盆苦酒,竟讓他自己盡數吞入瞭腹內!
暗自吃癟後,面色鐵青的長孫潤察覺到眾人異樣的目光,不由冷哼一聲,尷尬之下這位少公爺並不打算回應,也著實無法自圓其說!
身份被證實後,房遺愛抬眼望向臺階下,見長孫潤低頭不語、面色難堪,心中不由閃過一絲快意。
“長孫潤兩次三番奚落於我,今天若是這樣放手豈不是便宜瞭他?!”
心中打定要讓長孫潤顏面掃地的主意後,房遺愛不動聲色的朝身旁的謝仲舉張望瞭一眼,接著對褚遂良三人拱手施禮,“眼下褚先生已經看過賀禮,那在下便將其放回原位吧!”
說完,房遺愛張開雙臂緊握石桌兩端,暗自運氣混元心經,易如反掌的將石桌再次舉瞭起來。
舉起石桌,房遺愛並沒有忙著走下臺階,而是閑庭信步一般環顧眾人,儼然是在尋找那位之前曾經直呼房玄齡名諱的矮胖男子。
環顧四下,眾賓客感受到房遺愛的目光後,紛紛羞慚的低下腦袋,而那個直呼房玄齡名諱的矮胖男子,此刻誤將“何足道”當做瞭房玄齡的門生,眼見房遺愛目光直視自己,矮胖男子心中恨死瞭故意誤導大傢的長孫潤,站在原地骨寒毛豎,恨不得一頭紮進地縫中去!
見矮胖男子嚇得瑟瑟發抖,房遺愛冷哼一聲,轉而將視線對準瞭呆站在臺階下一言不發的長孫潤。
“矮胖男子官卑職小,待會去到壽宴上在收拾他卻也不晚。不過長孫潤身為國公之子,若是此刻放過他,恐怕待會這孫子就會腳底抹油脫身溜瞭吧?!”
房遺愛一番思忖過後,雙手將石桌抬高幾寸,冷眼對長孫潤說道,“長孫公子,前幾日國子監文會你我不是也曾見過面嗎?怎地今日偏偏不認識在下瞭?”
此言一出,眾人見房遺愛翻起舊賬,不由悄悄朝長孫潤張望瞭過去,心中盡是解氣之色,他們巴不得房遺愛就此將長孫潤砸死,也好替他們出瞭被誤導出言奚落、得罪“何足道”的這口惡氣!
長孫潤正在思想脫身之法,忽然聽到房遺愛的冷聲詢問,不由抬頭對視,望著房遺愛舉起的青石桌,這位生性欺軟怕硬的少公爺暗自咽瞭一口唾沫,語塞支吾道,“這...”
見房遺愛出言質問長孫潤,素來與長孫無忌不合的“貞觀三楷”撫髯含笑不語,顯然是不打算出言幫助長孫潤逃離這尷尬難堪的境遇。
見東道主擺出一副袖手旁觀的姿態,周遭眾人交頭接耳,紛紛對長孫潤投去瞭鄙夷的目光。
之前言語奚落房遺愛的幾人,夾雜在人群當中,出於怨恨的心理竟自捏著嗓子轉而數落起瞭長孫潤的不是。
“長孫公子,你也是一朝勛貴之子,怎地如此信口開河!”
“是啊,明明與何榜首相識怎地口出虛言?!”
長孫潤本就對力舉石桌的房遺愛忌憚三分,眼下聽到耳畔眾人的數落聲,忌憚下更覺羞憤難當!
被眾人說得面紅耳赤的長孫潤,冷哼一聲,驕橫的性子展露無遺,“嚷什麼嚷!吵死瞭!”
見長孫潤喋喋不休,氣焰不降反升,身為東道主的褚遂良頓生不悅,大袖一揮厲聲問道,“長孫公子,何榜首乃是老夫親自請來的貴客,今日被你平白誣陷一番,是何道理?!”
面對一眾賓客的數落,長孫潤還有底反擊,可此刻見倔驢脾氣的褚遂良出言質問,他不禁暗自咋舌,隨即升起瞭腳底抹油的心思。
低頭對褚遂良拱手後,長孫潤拔腿便走,“我傢中還有些要事,這就先走瞭!”
可還沒等他來得及轉身,耳畔就傳來瞭房遺愛冷冰冰的話語聲。
見長孫潤要溜,房遺愛冷哼一聲,手舉石桌微微前傾,做出瞭順勢往下丟的架勢,“長孫公子,這就要走瞭?”
察覺到房遺愛的語氣有些不對後,長孫潤下意識回頭觀望,卻一眼看到瞭手舉石桌,作勢要朝下丟的房遺愛!
長孫潤被房遺愛這般舉動嚇瞭一跳,連忙後退瞭幾步,失聲叫嚷道,“你要幹什麼!”
不單是長孫潤,就連圍觀眾人也俱都被房遺愛的架勢嚇得觀之變色。
長孫潤雖然有不端之處,但終歸是長孫無忌幼子、長孫皇後的內侄,如果房遺愛此刻用石桌要瞭他的命,恐怕“佈衣榜首”也就此隕落瞭!
不明就裡的褚遂良三人,誤以為房遺愛因此動氣,臉上笑容隨即消散,齊聲勸阻道,“榜首萬萬不可!”
房遺愛見自己用來嚇唬長孫潤的舉動,竟引得大傢觀之色變,不由苦笑一聲,正想開言解釋,耳邊忽的傳來瞭謝仲舉冷冰冰的話語。
從旁冷眼旁觀的謝仲舉,直到此時再也無法熟視無睹,走到房遺愛身前,輕語道,“何榜首,此子雖然猖狂其父卻隻手遮天,事要三思而後行!”
見“貞觀三楷”、謝仲舉接連勸慰,房遺愛心神一凜,私語回應道,“貴差放心,學生自有道理。”
說完,房遺愛將目光對準臺階之下的長孫潤,夾帶玩味的說,“長孫公子莫不是得瞭眼疾?”
長孫潤心驚之下,聽到房遺愛這番沒頭沒腦的話語,心中頗感詫異,“眼疾?什麼眼疾?我不曾得眼疾啊!”
“既然不曾患有眼疾,怎地會將在下誤當做他人?”
話音落下,房遺愛狠狠瞪瞭長孫潤一眼,手中石桌再次前傾,仿佛下一刻便會朝長孫潤丟出去似得。
“啊?啊!”察覺到房遺愛寒氣凜然的目光後,長孫潤生怕石桌從天而降,連忙改口道,“是啊,這幾日天氣幹燥。在下雙目著實有些昏花!”
“既然如此,就請長孫公子到醫館醫治眼疾去吧!”
說著,房遺愛向前一步抬起右腳,將之前長孫潤丟到自己面前的散碎銀子,準確無誤的“奉還”到瞭其面前。
“這錠銀子全當在下送與長孫公子的看病之資瞭!”
說完,房遺愛手舉石桌,閑庭信步一般走下瞭臺階。
看著腳下的碎銀,長孫潤臉色由青轉紫、由紫轉白,下唇微微顫抖,顯然是氣憤到瞭極點。
見房遺愛緩步朝自己走來,深諳“不吃眼前虧”的長孫潤迅速彎腰撿起碎銀,行色匆匆的大步走出瞭褚府!
眼見長孫潤落荒而逃,褚遂良微微一笑,望向房遺愛眉宇間盡是贊許之色。
謝仲舉見長孫潤就此被房遺愛驚走,面頰霜意稍稍緩和,心道,“房俊做事粗中有細,倒不似對待女兒傢那般粗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