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紙上的神龜並不生動,看起來好像是無聊塗鴉一般,看的房遺愛一頭霧水,短時間哪裡能領會到長孫皇後的深意。
王有道側眼打量,看到紙上的神龜,噗嗤一笑,搖頭連連苦笑瞭起來。
“王總管,笑什麼?”房遺愛好奇詢問,接著說:“莫非總管知道畫中深意?”
“駙馬爺,神龜麼....當縮頭時且縮頭,這樣才能活的長久。”王有道喃喃幾語,看似粗鄙的話兒,卻使得房遺愛恍然大悟。
房遺愛揣起宣紙信箋,點頭道:“當縮頭時且縮頭,有道理,有道理。受教瞭。”
王有道四下張望瞭幾眼,湊到房遺愛耳畔小聲道:“怎麼說河南刺史也是皇後娘娘同父異母的哥哥,駙馬此番去到河南道還是手下留情的好,免得讓皇後娘娘為難啊。”
想到前番多虧長孫皇後連番提點,房遺愛哪裡還有拒絕的道理,“多謝總管點撥,下官受教瞭。”
“得瞭,咱傢這番話駙馬全當戲言就好,天兒不早瞭,咱傢先行回宮交差瞭。”王有道拱手施禮,“今天隻當為駙馬餞別瞭,想來之後城外長亭踐行,咱傢卻是沒辦法脫得開身呢。”
房遺愛含笑拱手,“總管說哪裡話來,此番情義房俊銘記在心,總管慢走。”
送走王有道後,房遺愛踱步呢喃,“長孫皇後怎會作出如此膚淺的圖畫來,當縮頭時且縮頭,這是不是中庸之道?嘿嘿....子思先生莫要見怪,學生隻不過一句戲言而已。”
隨著一聲悶雷響起,房遺愛連忙閃到一旁的屋簷下,唯恐寫下中庸的前輩在天有靈,一個炸雷劈死他。
回到狀元府,天空已然烏雲密佈,這場晚春細雨仿佛是在跟房遺愛告別似得,引得人興致闌珊,心情多少有些低落。
走進臥房,高陽正倚在榻邊打盹,睡的正香的小丫頭,一時竟沒發現夫君回來。
“盈盈十六七,宛然如芍藥,美,美極瞭,妙不可言吶!”
房遺愛湊到妻子面前,雙手不老實的摸瞭一把,湊到高陽耳畔,故意吹氣私語道:“漱兒夢到下官瞭沒有?”
“俊兒哥何時回來瞭的?”高陽揉瞭揉惺忪睡眼,伸手拭去房遺愛面頰上的雨珠,宜喜宜嗔的道:“又不老實瞭!瞧你這手!”
房遺愛手掌劃動,還未等高陽揚手打下,就連忙收瞭回來,“若是此番去往梅塢縣,雖然是去給萬歲分憂,治理一方災民...”
話說一半,房遺愛突然變身,噘嘴撒嬌道:“但沒瞭漱兒我可怎麼活啊!”
“冤傢,好沒志氣的!”高陽嬌嗔輕笑,依偎在房遺愛懷中,美目蘊含憂愁,呢喃,“想必父皇不許漱兒隨行吧?”
“是的呢,萬歲隻許我單人前往,就連幫手都不能帶一個呢。”房遺愛登上繡榻,借著下雨無人打攪,準備一鼓作氣將那“房大官兒”培養出來。
“俊兒哥,你做什麼?大白天好不知羞的!”高陽起身準備逃離,卻被房遺愛的“魔爪”拉瞭回去。
“下雨閑著也是閑著,漱兒要學樂器嗎?”
正當二人嬉笑間,之前被房遺愛虛掩上的房門,悄無聲息的打開瞭一道縫隙,接著依偎身著香色羅裙、外披比甲的少女,緩步走進瞭臥房之中。
“這佈帶真煩人,又成死結瞭!”
隨著房遺愛的輕啐響起,少女陡然停下腳步,紅著臉輕咳幾聲,這才打消瞭房縣令的邪火。
“有人?”
“是誰?”
房遺愛嘟囔兩句,將頭探出青蘿幔帳,卻見李麗質含羞站在不遠處,一雙杏眸不時朝羅帳側視而來,臉頰更是紅成瞭蘋果。
“麗質!”
“姐姐!都怪你這冤傢,羞死瞭!”
二人驚慌失措的走出羅帳,看向李麗質,一個個面紅耳赤,仿佛做錯事瞭的孩子。
“我不曾看到什麼...這屋裡怪悶熱的,打著傘兒到庭院中走走如何?”李麗質說著,快步走出臥房,羞不可抑間,倒沒什麼醋意。
高陽一邊捶打著房遺愛,一邊走出臥房,夫妻二人剛剛走出房門,便看到瞭帶著雨傘的白簡。
白簡避過二人尷尬的目光,仰頭看向昏沉沉的天空,不時吹著口哨,老臉更是泛起瞭一抹紅色。
“老哥哥,我...”房遺愛尷尬一笑,撓頭道。
白簡回過身來,對著高陽拱手施禮,接著義正言辭的道:“雨下的著實不小,咱傢今天怕是走不瞭瞭,兄弟,客房我能住嗎?”
“可以!絕對可以!”房遺愛大喜過望,喚來小廝去給白簡準備臥房後,拱手道:“哥哥現在這裡等會?”
“去吧,有咱傢看門兒,誰都別想打擾到兄弟你!”白簡說話間眉毛亂飛,仿佛是個老在行似得。
含羞從白簡手中接過雨傘,房遺愛和高陽並肩動身,忙著到後花園追李麗質去瞭。
三人前後來到後花園,眼望滿院景色,房遺愛忍不住朗聲大笑,目光環顧,登時便看到瞭位於西北角的二層朱樓。
“漱兒,那朱樓是做什麼的?”
“朱樓冬天是暖閣,夏天應該是書房吧?漱兒隻上去過一次,俊兒哥要到上面看看麼?”
“走,叫上麗質,我有好東西給你們看。”房遺愛壞笑一聲,拉住高陽的纖纖玉手,再喚來李麗質,三人打著兩隻雨傘,緩步登上瞭朱樓。
將朱樓房門倒扣,房遺愛跟在兩位公主身後登上二樓,眼望那一塵不染的繡榻,不禁發出瞭幾聲蕩笑。
“梅香真勤快,每天還來打掃一遍?”房遺愛收起雨傘,看向高陽和李麗質,心中嘀咕道:“莫非真讓玉兒說著瞭?這齊人之福,咱也能消受一番?”
“二位公主,下官做得新詩一首,要不要聽聽?”
說完,房遺愛不等二人回復,清瞭清嗓子,唱到:“鴛鴦雙宿蝶雙飛,滿園青色惹人醉,悄悄問...”
想到後面的歌詞有些不搭調,房遺愛隨即閉口不語,緩緩朝李麗質走瞭過去。
“仁兄為何不唱瞭?”
“是啊,俊兒哥唱的很好聽呢,怎麼突然停下瞭?”
房遺愛站在李麗質身旁,杏眸閃過一道怪異的神色,聰慧的李麗質瞬間便明白瞭情郎心中所想,美目噙著羞,緩緩走到榻邊,竟自坐瞭下來。
“漱兒,要不要聽新的小曲兒?”見李麗質善解人意,房遺愛點頭微笑,接著對高陽道。
“什麼小曲兒?隻要是俊兒哥唱的,漱兒都愛聽。”高陽一雙烏溜溜的眸子滿是期待,天真無邪的道。
“這小曲兒叫做,十...八...摸,嘿嘿。”
“十八摸是什麼?一種武功招式麼?”
“漱兒快來,今天閑暇無事,下官就將這失傳已久的招式,交給二位公主如何?”
小樓中悄然無聲,片刻後,一聲嬌嗔響起,再沒瞭任何動靜。
第二天一早,正當房遺愛蒙頭大睡時,耳畔突然響起瞭一陣頗為慌忙的呼喚聲。
“駙馬?駙馬爺?怕不是累脫瞭力瞭吧?”
聽到白簡那辨識度極高的高八度嗓音,房遺愛睜開惺忪睡眼,眼見二位佳人還未轉醒,不由眉頭微皺,墊著腳輕聲走下瞭二樓。
打開朱樓房門,神色慌張、正在拍打房門的白簡,差一點就栽進瞭房遺愛懷裡。
“哥哥,你這是怎麼瞭?大清早...著火瞭?”房遺愛扶住白簡,等他站穩後,好奇地問道。
“著火瞭就好瞭!有人找你!一早就到瞭!我拖都拖不掉。”白簡朝著前院打量,樣子顯得有些後怕。
房遺愛見白簡變臉變色,心中閃過一絲狐疑,好奇地問道:“誰啊?誰來找我?”
白簡朝著二樓打量一眼,確認高陽和李麗質沒有跟著下來,這才湊到房遺愛耳畔道:“是秦元帥的千金,聽府下的小廝說,四更天就站在門外等著瞭。邊等還邊哭,哭的就跟個淚人兒似得!”
“啊!京娘來瞭?”房遺愛眉頭微蹙,連忙整理衣衫,想要去到府門與秦京娘相見,剛走兩步,卻又停下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