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點,城區各道路車流量明顯減少,江峻州開車帶言岑回支隊,一路暢通無阻。
同樣的沉默不語,江峻州發現跟來時有所不同,她目視前方,眼睛沒再到處打量,明顯是在思考什麼。
“這次你又對著屍體看什麼?”江峻州又是突然開口說話,把言岑驚得一愣。
她迅速回神,轉頭對他說:“江隊,我覺得兇手或許是女性。”
江峻州沒立即回應她,而是先戴瞭上瞭墨鏡,“因為地上的一根長頭發?”
言岑點頭,“不限於此。”
這時車開到轉彎處,江峻州瞄瞭眼後視鏡,“你還發現瞭什麼?”
“死者的出血量。”言岑微微側過身體,面向江峻州,“整個衣服、褲子,腳下的地毯都被血浸濕瞭,流瞭這麼多血心臟才停跳,很可能那四處刺傷都沒傷及要害,死者是緩慢失血而亡,就像割腕一樣。”
言岑慢慢坐正身體,“這就有一個疑問:死者並未傷及要害,說明有足夠長的時間意識清醒,並且有行為能力,但為什麼沒自救?連一個求救電話都沒打。”
她稍稍停頓一下,“死者的襯衫很平整,不像掙紮或是被約束過。排除自殺,放任自己的血流盡——很可能就是當時他已失去意識。我看辦公桌上有一杯從外面帶來的咖啡,會不會是咖啡有問題?”
“有沒有問題不難知道。”江峻州摘下瞭墨鏡。
“因為兇手與死者體型、體力上的差距,必須借助其他手段先束縛死者,地上也發現瞭一根長頭發,所以兇手是女性的可能性非常大。”言岑在認真推理,卻被江峻州不耐煩地看瞭一眼。
江峻州:“你打算什麼時候下車?”
言岑:“……”
她這才發現車已經停在瞭支隊樓下。
“江隊,我的推論有道理嗎?”言岑跟在江峻州身後上樓,忍不住追問,剛剛他沒有發表任何意見。
江峻州一步跨兩個臺階,答非所問,“屍檢報告你負責去法醫室等。”
“啊?”言岑繼成為文秘之後又淪為跑腿而相當震驚。
“你的推論隻有屍檢報告能證實。”江峻州走進辦公室,通知大傢下午一點開會。
言岑懸空的心落下來,剛剛以為又要被江隊長嫌棄瞭。
中午十二點五十分,鐘法醫把屍檢報告交給言岑,露出前輩對後輩寄予厚望的期許目光。
言岑顧不上體會,翻開報告快速瀏覽瞭一遍,露出興奮眼神。
於是案情分析會提前十分鐘召開。
宋仲皓首先把死者的身份信息打在瞭屏幕上:
姓名:戴力揚
年齡:37歲
工作單位及職務:盛輝科技有限公司總經理
配偶:劉妍
獨子:戴宇軒(7歲)
“沒有債務糾紛,沒有民事訴訟,征信記錄良好,戴力揚不但是遵紀守法的好公民,事業上也有所成就。”宋仲皓切換屏幕,“名牌大學碩士學歷,一畢業就創立瞭自己的公司,搞軟件開發,目前經營走上正軌,年收入超過五百萬。”
“這屬於精英人士瞭。”周愷摸著下巴小聲感慨。
江峻州用指尖點瞭兩下桌面,宋仲皓會意,立即調出創業園大門口的監控。
“金雁走出創業園大門的時間是晚上9點08分,與她9點下班離開的說法一致;另外在9點38分,有外賣員騎車進入園區,經過核實,就是金雁臨走給戴力揚點的外賣——江隊,我有一個發現……”
宋仲皓不太確定是不是線索,說話有些猶豫。
江峻州抬頭:“說。”
“就是在22點10分,有一個戴墨鏡的女人從出租車下來進入園區。”宋仲皓放大監控畫面,“她是長頭發,手裡還拎著一個紙袋,看大小可以裝下兩杯咖啡,但她隻是進入園區,不能確定是否去往盛輝科技。”
“長頭發、咖啡——這太巧合瞭吧!”周愷不由驚呼,“並且你們看這個人很奇怪,大晚上戴墨鏡——皓子,她什麼時間離開的?”
“22點52分坐出租車離開的——完全有作案時間。”宋仲皓放出監控,然後看向江峻州。
“是不是巧合查清楚這個人的身份就知道瞭。”江峻州讓宋仲皓立即追蹤那輛出租車,找到這個女人。
“江隊,那根頭發因為沒有毛囊,技術科沒檢測到DNA,不過頭發染瞭色,可以通過化學物質檢測排除或確認這個人的嫌疑。”言岑去取屍檢報告之前,還去瞭技術科取瞭證物鑒定報告。
她把兩份報告交給江峻州,“戴力揚辦公桌上的那杯咖啡取到一枚不屬於戴力揚的指紋,比對過瞭,不在指紋庫裡。另外,那杯咖啡裡檢測出γ羥基丁酸,就是俗稱‘聽話水’的主要成分,同時在戴力揚的血液中也檢測到瞭。”
“顯然,戴力揚被人下藥瞭,不然不會一點自救的跡象都沒有。”肖介也看出瞭異常,他繼續說:
“根據金雁的口供,戴力揚在公司對工作要求嚴格,有時會與同事發生爭論,但問題解決之後關系就恢復如常。至於私生活方面,至少金雁沒見到戴力揚與其他異性有糾葛。”
肖介忽然眉宇凝重,“戴力揚這個人,城府應該不淺。”
大傢紛紛點頭,表示贊同。
這時江峻州給瞭周愷一個眼神,周愷立即坐直。
“江隊,戴力揚的妻子劉妍說她不知道丈夫在外面有沒有外遇。”
肖介皺眉,“這話聽起來很奇怪,一般人回答自己配偶是否有外遇,會用‘沒有’、‘有’或者‘我懷疑有’,‘不知道有沒有’聽起來像她根本不關心這件事。”
周愷直點頭,“我開始也這麼覺得,戴力揚一夜未歸劉妍一個電話都沒打,甚至看到丈夫屍體還非常平靜,這夫妻關系太不正常瞭。不過後來知道瞭——他們七歲的兒子兩個月前得瞭急性白血病,劉妍自從兒子得病就幾乎住在瞭醫院。”
“這豈不是雙重打擊?!”宋仲皓突然很感性地說,“身在黑暗,再黑一點又有什麼關系?麻木瞭。”
周愷嘆瞭一口氣,“劉妍的父母心應該很重,孩子得病之後,其他什麼都是浮雲瞭。”
言岑倒不太同意這個解釋,她覺得劉妍對戴力揚冷淡的原因,不能完全歸咎在孩子得病上。
夫妻關系不論好壞,哪怕視如仇敵,在見到另一方屍體時,就算拍手叫好也不會毫無反應,除非劉妍是個一個鐵石心腸的人。
但她日夜守在醫院陪著孩子,不可能是個冷酷無情的人。
所以劉妍與戴力揚之間,肯定有隱情。
就在這時,宋仲皓查到瞭戴墨鏡女人的身份。
“她叫程菲菲,27歲,廣川省人,暫住地地址是華星路342號5棟2101室。表面看她與戴力揚沒有交集,但我剛剛給她打電話,沒人接。”
“那就去一趟。”
江峻州說完起身,眾人緊隨其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