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點,太陽最火辣的時候,馬路上沒什麼車。
言岑已經適應江峻州車裡的寂靜無聲,這次她忍不住先開口:
“江隊,程菲菲如果是戴力揚的情人,劉妍會不會私底下知道?因為顧及面子再加上孩子得瞭重病,心灰意冷才會對丈夫的死表現得十分冷淡?”
江峻州手扶方向盤,目視前方,“或許吧。”
言岑覺得這語氣有些不太贊同,“江隊,那你認為夫妻之間應該怎樣相處?戴力揚與劉妍的夫妻關系正常嗎?”
江峻州瞥瞭她一眼,“夾帶私貨?”
“什麼?”言岑一臉懵。
“夫妻之間再深的矛盾在生死面前,即便不消失至少也會淡化,一般人對死亡有敬畏,更何況曾經還有夫妻之情。”江峻州停車等紅燈,“就算兩人結婚不是因為愛情,但他們有瞭孩子,心理上會有所變化。”
言岑想瞭想,“江隊,你的意思是無論何種緣由,劉妍都不該那麼平靜?”
江峻州:“是冷靜。”
冷靜?言岑忽然反應過來,“……你的意思是,劉妍知道戴力揚要遇害,有瞭心理準備才會如此平靜……”
這個推測太大膽瞭,言岑大為震驚。
紅燈變瞭綠燈,車開動起來,江峻州瞄瞭眼導航,言岑發現瞭,“江隊,華星路到瞭。”
這是句廢話。
言岑的想法是,得向江隊長證明,她可以兼顧其他,多線程處理問題。
但換作江峻州理解,就成瞭她在處處留意自己的一舉一動。
面對大局,江峻州決定先處理案子。
華星路342號是南城最早的單身公寓片區,靠近城東老區。
物業保安見一下來瞭警察不敢怠慢,趕忙將人引到5棟2101室。
敲門無人應,打手機光在屋裡響沒人接,情況不對,江峻州立即下令破門。
大門一打開,一股濃重的血腥味撲面而來,肖介帶人沖進屋,在浴室找到瞭程菲菲。
她仰面躺在浴缸裡,被鮮紅的血浸透,左手腕上有一道很深的刀口。
肖介上前摸瞭摸她的頸動脈,轉頭對江峻州搖瞭搖頭。
江峻州:“宋仲皓,通知法醫和技術科馬上過來,再去物業調昨晚的監控。”
宋仲皓:“是,老大。”
“江隊——”周愷跑進來,“發現一包白色粉末,疑似‘聽話水’;還發現疑似兇器——一把沾瞭血的美工刀,還有,程菲菲可能是畏罪自殺,在她臥室的梳妝臺上發現遺書,承認自己殺瞭戴力揚!”
隨即,裝在證物袋裡的遺書交到瞭江峻州手上。
這個結果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
除此之外,言岑還發現瞭一個細節值得探究。
她把程菲菲公寓的每個房間都仔細察看瞭一遍,一張與戴力揚的合照也沒有。
並且,洗漱臺上沒有男士牙刷,衣櫃裡也沒有男士衣物,外人根本看不出來,程菲菲做瞭有婦之夫的情婦。
肖介評價戴力揚城府不淺,言岑覺得何止是不淺。
她現在還不知道,戴力揚與程菲菲之間究竟產生瞭什麼不可調和的矛盾,以至於程菲菲要用同歸於盡來解決。
牽扯這麼深,戴力揚都不在程菲菲傢裡過夜,行事如此謹慎,這麼懼怕他們的關系暴露?
言岑隨手翻瞭翻程菲菲衣櫃裡的衣服,有一半都是清涼、緊身、帶亮片的,她對程菲菲所從事的工作有瞭一定判斷。
這時,周愷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江隊,聯系瞭轄區派出所,也問瞭物業,還有周圍住戶,都不知道程菲菲具體在什麼地方工作,但我在她包裡發現瞭這個——”
言岑轉身,看見周愷遞給江峻州一個打火機和一張小卡片。
“‘五道場’可是老城東有名的夜店。”周愷手一揮,“江隊,離這兒不遠,要過去看看嗎?”
江峻州翻過卡片,上面有一個英文名,“你對那兒很熟?”
周愷立即會意,慌得直抓頭發,“江隊你別誤會,就之前在派出所掃黃打黑……那啥……”
“大白天去夜店?”江峻州白瞭他一眼,“你之前也大白天去查場子?”
周愷隻能用傻笑遮掩尷尬。
言岑看著這一幕,突然很想知道周愷是怎麼被江峻州看中,從派出所調到支隊的。
正好宋仲皓調完監控回來,發現言岑好奇,便做瞭一回熱心同事。
他小聲對言岑說:“之前周愷所在派出所接到一起入室盜竊案,但他堅持認為是殺人案,趁機私下聯系到老大,結果最後還真是殺人案,周愷就借此契機來瞭支隊。”
原來如此,不過有一點言岑沒聽明白,“為什麼他要‘趁機’?”
宋仲皓遮住嘴說:“老大是他偶像,他想做刑警這個心思動瞭很久瞭。”
言岑做瞭一個哦的口型,沒出聲。
這兩人在一旁竊竊私語的全過程被江峻州看在眼裡。
“宋仲皓,監控有發現嗎?”
江峻州語氣平緩,卻把宋仲皓驚得打瞭一個激靈。
“……沒什麼發現,老大。”宋仲皓立即嚴肅起來,“監控顯示,昨晚程菲菲回到公寓後就沒再出去,問瞭小區門衛,程菲菲平時都是獨來獨往,沒見過有私傢車接送過她。”
“江隊,鐘法醫和技術科的同事來瞭。”肖介在門外探頭道。
“現場交給他們,先回去瞭。”江峻州長腿一邁,出瞭程菲菲的公寓。
於是言岑跟著江峻州下樓,上車準備回去。
這個時間,五點剛過,老城區就車多緩行,開始擁堵。
言岑等江峻州接完電話空下來的時候問:“江隊,程菲菲殺戴力揚的動機,她在遺書裡寫瞭嗎?”
婚外戀鬧掰的事常有,但發展到同歸於盡的地步不常有。
江峻州拉瞭手剎,排隊等紅燈,“提瞭一句很隱晦。”
言岑就等他繼續往下說,結果他也就這麼提瞭一句很簡約。
“回去你自己看吧。”江峻州看瞭眼後視鏡,方向燈一打,拐進一條小道,繞路回到支隊。
言岑下瞭車就直奔上樓,等不及要看程菲菲的遺書。
沒想到讓她驚詫的是程菲菲的文筆。
……然而人類本性以貌取人,一個夜場跳鋼管舞的女人,愛上一個男人,不為錢,還能因為愛情?一個夜場獵奇的男人,看上一個女人,不為尋歡,還能是真情流露?或許開始大傢都是逢場作戲,可到最後,肯定有人假戲真做……
……但你殺瞭我的孩子,我就要殺瞭你,你贈我一場空歡喜,我也要回你一次同歸盡。
孩子?
他們之間不可調和的矛盾是因為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