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法醫緊趕慢趕,終於在晚上九點把程菲菲的屍檢報告交到瞭言岑手上。
“死因就是割腕導致失血過多而亡,沒有其他外傷。”鐘法醫拿帕子擦掉一頭的汗,另外補充道:“死者近期做過妊娠終止手術,推測時間在一周內。”
這是個新情況,言岑立即回隊裡報告。
江峻州正在辦公室跟肖介討論案情,言岑敲門,說檢驗結果出來瞭,證實美工刀上的血跡屬於戴力揚,並且咖啡杯上的指紋經過比對是程菲菲的,咖啡中也檢測出γ羥基丁酸。
江峻州點頭表示知道,言岑又接著說:“江隊,屍檢報告顯示,程菲菲一周內做過人流手術,所以真如她遺書中所述,孩子的流產跟戴力揚有直接關系?”
言岑一直站在門口沒進來,肖介忽然讓出沙發的一個空位,言岑就順勢坐瞭下來。
肖介一心在案子上,沒註意到江峻州撇過來的眼神,他對言岑說:“程菲菲殺害戴力揚事實清楚,證據鏈完整,犯罪動機雖然明確,但尚有疑點,剛剛就是在跟江隊討論,需不需進一步查明疑點。”
之前嘴下不留情面的肖介忽然變得貼心,給她讓座還給她介紹前情提要,這讓言岑有點迷惑。
不過這不重要,她關心的是案子,“我認為應該查證程菲菲遺書中對戴力揚的指控,完全證實她的罪案動機。解開全部疑點,才可以結案。”
這完全就是領導的口吻,江峻州微微揚起下巴,看瞭她一眼。
一天奔波下來,早上紮起的馬尾辮到瞭晚上松松散散,眼睛卻依舊明亮。
肖介眼裡也有同樣的光,他思考片刻說:“疑點不難排除,明天我和周愷去醫院查程菲菲的就診記錄,讓宋仲皓查一下程菲菲的社交軟件聊天記錄,這麼重大的事她肯定要與戴力揚交涉。”
言岑點頭非常贊同。
這時,江峻州往椅背一靠,覺得這個辦公室不需要他這個隊長,他們兩個自己把工作都安排好瞭。
“江隊,這樣安排如果沒問題,我就去執行瞭。”
肖介多此一問,江峻州便無需多言,低頭嗯瞭一聲。
“那我先出去瞭。”肖介起身離開。
言岑也站起來,“我也出去瞭。”
江峻州:“你留下。”
言岑已經轉過身,又詫異地轉回來,見江峻州從抽屜裡拿出車鑰匙。
“你不是要解開全部疑點?”江峻州走出辦公室,言岑不明所以,但也趕緊跟瞭上去。
晚上十點的南城,沒有瞭烈日,比白天還熱鬧。
尤其在城東老區,酒吧一條街靠近旅遊景點,每傢店都人滿為患,豐富多彩的夜生活正式開場。
言岑雖是年輕人,但對江峻州帶她去查案查到夜店這件事,很新奇。
五道場,本市開業時間最久也最有名的音樂酒吧。
一進門,撲面而來的巨大音浪震得心臟轟轟跳瞭兩下,緊接著炫目的鐳射激光燈滿場晃得人睜不開眼,瘋狂男女的尖叫呼喊一聲高過一聲,穿透鼓膜直擊大腦,瞬間連自己說話的聲音都聽不見。
言岑不是第一次來音樂酒吧,顯然今天孤陋寡聞瞭。
並且她驚奇發現,身處這花天酒地,江峻州一身的浩然正氣不但沒有被消減,反而更顯凌厲。
他像是自帶開路氣場,所到之處再密集的人群都能在瞬間為他讓出一條道。
言岑緊跟在他身後,生怕一晃神,這個凜冽背影消失,她就要困在裡面不容易出來瞭。
隻見江峻州一進來就徑直走向吧臺,跟酒保言語瞭幾句,便有人將他們帶進一個包房。
言岑坐在富麗堂皇的包房裡內心驚嘆不已,江隊長逛夜店如此駕輕熟路,周愷在他面前說對這兒熟,顯然是班門弄斧瞭。
沒過一會兒,包房門打開,言岑瞬間感受到門外一道銳利目光向自己投射過來,她抬頭相迎,是個一身酒紅長裙的女子。
她正勾起妖艷紅唇看著言岑笑,不過很快,她的視線便鎖在瞭靜默男子身上。
“我梅姐從不和陌生人打交道。”自稱梅姐的女人坐下來,掐滅瞭手裡的煙。
上來就下逐客令,言岑自然知道針對的是誰,不過她的臉皮並不像她的臉一樣嫩,這點不客氣唬不住她,她甚至還靠在瞭舒服的沙發上。
江峻州更是置若罔聞,直接拿出手機,調出程菲菲的照片,放到梅姐眼前,“她來這裡的時間應該不短。”
梅姐看瞭看,“Tina?一年多吧,怎麼,出事瞭?不出事你不會來。”
江峻州又調出戴力揚的照片,梅姐一看忽然驚呼:“戴老板殺瞭Tina?”
言岑震驚於梅姐的敏銳,江峻州卻淡然否認:“不是。”
“那肯定是Tina殺瞭戴老板。”梅姐如此篤定,又讓言岑吃驚瞭一把,果然薑還是老的辣。
而江峻州依舊淡定,問“何出此言?”
“我說對瞭?”梅姐一笑,撥弄瞭一下頭發,“她陷得太深,受不得騙,醒悟過來,就隻剩拼命瞭。不過……也沒什麼吧。”
“不過什麼?”江峻州追問。
梅姐笑瞭笑,拿起桌上的紅酒,一飲而盡,然後眼神悠遠,像是要講個故事。
“Tina是個奇女子,雖是夜店舞女,但從不陪酒接客,當然,最終還是對這個來夜場尋歡的男人動瞭真心,直至死心塌地……人都說不準吧,有時候連自己都背叛。”
江峻州皺起眉,“戴力揚與眾不同?”
梅姐搖頭,“在我看來,和其他男人沒太多不同。”
江峻州瞇起眼睛,抓到瞭重點,“那微小的不同是什麼?”
梅姐抱著胳臂靠向沙發,忽然颯爽地大笑兩聲。
言岑預感,梅姐接下來的話,才是今晚的重頭戲。
“這事也算碰巧。大概三四個月前,我喝多瞭就坐在馬桶上緩緩勁,聽到外面小姐妹開玩笑問她戴老板一夜幾次,她吱吱嗚嗚岔開話題,當下我就知道他們好瞭大半年,還是——君子之交……”
梅姐嘖嘖瞭兩聲,“你說,是不是奇女子與奇男子也?”
言岑露出質疑的眼神,單憑一句岔開話題就斷定他們沒發生關系?涉及隱私她不想說再正常不過瞭。
“你確定,至少三四個月前,他們還保持‘君子之交’?”江峻州眼神犀利地盯著梅姐。
梅姐嫵媚一笑,忽然跟江峻州靠得很近,像是要說悄悄話,“江隊長,破案的事,你說的算,風月場上的事——那得是我說的算。”
濃鬱的香水味隔著一個人傳到言岑的鼻子裡,像梅姐這麼風情萬種的女人,有幾個男人吃得消?
所以,江峻州相信梅姐的判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