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墨沉默瞭一下,繼續說,“這小姑娘是幾百年難得一見的神醫,光是她的止血藥和退燒藥就能造福無數黎民百姓,而她若是一直活著,今後必定還能研制出更多的藥方子利國利民。”
他望向燭光,“我雖然心寒瞭不想再費心費力去做好人做好事瞭,可是,我也不想殺瞭這種能造福百姓的神醫,平添罪孽。”
秦太後抬頭望著離墨的背影。
她嘴角緩緩扯出一絲譏諷的笑。
她問離墨,“現在你倒是有諸多借口不殺姬無傷瞭,那前段時間你為什麼要殺他呢,你當時為什麼不對他手下留情?那時候你怎麼那麼果斷,一點也不嫌麻煩?”
離墨回頭看著秦太後,皺緊眉頭。
他冷聲道,“正是因為前段時間我傷瞭姬無傷,我眼看著他在府裡養傷那些日子,朝廷竟然亂成瞭一鍋粥,我這才知道他這個攝政王輕易殺不得,暫時還沒有人能取代他的位置!”
秦太後對這個解釋並不滿意。
這個男人明明是舍不得殺景飛鳶啊!
這個像極瞭周皇後的小姑娘,恐怕又像當年的周皇後一樣,成瞭這個男人的心尖寵瞭吧?
怎麼舍得殺呢,呵呵!
心底糾纏的恨意讓秦太後眼眶發紅,她望著離墨嗤笑,“好一個冠冕堂皇的借口啊!離墨,你可真會掩飾你那齷齪的內心!”
離墨不可思議地望著秦太後。
什麼冠冕堂皇的借口?
什麼齷齪的心?
這是什麼狗屁話?
離墨皺緊眉頭,怒氣沖沖彎腰一把捏住秦太後的下巴,冷冰冰道,“你到底想說什麼?直接說!”
秦太後隻望著離墨笑,笑得諷刺,笑得眼淚都出來瞭,卻什麼也不肯說。
離墨被她這煩人的模樣弄得心煩無比,手指加重瞭力道!
他惡狠狠地說,“要說就說個清楚明白,要麼你就閉上嘴做個安分的啞巴!別在這兒故弄玄虛惹我心煩!因為你這個蠢婦幹的愚蠢事,我今天已經很煩瞭!”
秦太後被這“蠢婦”二字刺激到瞭。
好啊!
周皇後和景飛鳶都是仙女,就她是蠢婦!
呵!
就她是個讓人厭惡的蠢婦!
秦太後心底的恨化作瞭最濃烈的毒!
她猛地直起身一巴掌扇離墨臉上,歇斯底裡地沖他低吼——
“我是蠢婦?是啊,我要不是個蠢婦,我又怎麼會被你當傻子一樣利用這麼多年?我要不是個蠢婦,我又怎麼會吃下你給周皇後那賤人研制的毒藥,把自己搞得隻剩下三年壽命?”
離墨猝不及防被扇瞭一巴掌,他當即急怒攻心,抬手就想甩秦太後一耳光。
可是!
秦太後發瘋喊出來的那句話,猛地戳中瞭他內心隱藏多年的隱秘!
他的手僵在瞭半空,忘記瞭朝秦太後的臉頰揮下去。
他的表情也僵住瞭,他漆黑的眼眸死死盯著秦太後,滿眼都寫著震驚!
周皇後……
周皇後……
不可能,秦慕雪怎麼會知道他當年研制那所謂的長生不老藥,是為瞭周皇後?
他隱瞞瞭這麼多年的秘密,怎麼會忽然就被秦慕雪得知瞭真相?
難怪……
難怪這個女人今天會突然在宮裡發瘋!
難怪這個女人今天跟失瞭智一樣做盡瞭蠢事!
一定是受到瞭太大的刺激!
離墨不愧是演這麼多年戲的人,他瞬間回過神來。
他裝作什麼也不知道的樣子,怒氣沖沖吼秦太後,“你這是在胡說什麼?周皇後都死瞭多少年瞭,你怎麼又提起她瞭?”
秦太後含著淚望著他英俊的臉頰。
下一刻!
秦太後忽然撲過去一口狠狠咬住他的耳朵!
用力之大,心腸之狠,瞬間就將離墨的耳朵咬斷瞭一塊!
“你瘋瞭!”
離墨以為這個女人隻是想咬他的臉出氣,他以為自己最多是像以前那樣留個牙齒印,誰知道,這賤人竟然跟得瞭失心瘋一樣,咬斷瞭他耳骨!
疼痛襲來,他失去理智猛地一巴掌拍秦太後心口,將人拍得飛出去狠狠撞擊在小榻上!
秦太後趴在小榻跟前,猛地吐出瞭一口血。
她緩緩抬頭望著離墨那淌血的耳朵。
她一邊吐血,一邊笑。
那種瘋狂又快意的笑容,就像七年前……
七年前她生瞭曜兒之後,忽然覺得這個男人的命根子留著沒用瞭,與其留著拿去給其他女人享用,還不如她親自毀瞭……
於是,她故意勾引這個男人,然後趁這個男人不備一口咬斷瞭他的命根,讓他真正徹底做瞭太監!
那時候,她也被這個男人打瞭一掌,她也吐血瞭,可是她並不覺得痛,她快樂極瞭!
此刻也是如此。
她在吐血,可是她的心是快樂的。
她摸著自己的心口,流著淚緩緩說——
“你知道嗎,今天景飛鳶告訴我,我體內的毒不像是長生不老藥,不像是青春不老丹,像極瞭給死人保存屍身的毒藥,那一刻我的心都快要碎瞭!”
“我愛瞭這麼多年的男人,為瞭守護周皇後,在我被糟蹋的時候不肯為我出頭,在周皇後死後又扔下我和孩子跑去深山裡給周皇後研制保存屍身的毒藥,後來還騙我吃瞭這種毒藥,又哄我去那個糟蹋我的兇手身邊迎合討好……”
“我活瞭半輩子,才知道我被枕邊人騙得這麼苦,我被騙得折損瞭幾十年壽命,如今隻剩下三五年可活瞭!”
“這樣的刺激已經足夠讓人崩潰,誰知道,在我滿懷期待討好我的兒子阿瀾時,我竟然又被親生兒子阿瀾辱罵,傷害,他還要與我割袍斷親!”
“這連番打擊,我真的……快瘋瞭!”
“我的心好苦,好苦啊,我的心真的好痛!”
“我恨不得拿把刀子把心口剖開,把這顆心挖出來丟給你看看!”
她吐出嘴裡的鮮血,望著離墨殘缺的耳朵,又哭又笑。
“可是現在,我就好受多瞭。”
“看到你跟我一樣難受,看到你耳朵有瞭個缺口,我心裡平衡瞭,難受的終於不再隻是我一個瞭!”
離墨怔怔望著秦太後發瘋。
秦太後的瘋狂和痛苦,他全都看在瞭眼裡。
他聽著這個女人對他的哭泣譴責,看著這個女人那隨時都會破碎的模樣,他耳朵上的痛忽然就變得那麼微不足道。
他的確,對不起這個女人。
一直都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