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禦史眼前一黑,差點當場昏厥。
深夜京城外荒郊野嶺,四周有幾座孤墳,雜草叢生。
冷風吹過,樹枝上落瞭幾片枯樹葉,更顯得淒涼蕭瑟。
盧禦史哆嗦著嘴唇,好半晌找到自己的聲音道:“難道咱們費盡心機地出逃,是為瞭活埋自己?”
活埋盧禦史接受不瞭,他願意服毒身亡,躺在棺材裡葬瞭自己,好歹留個全屍。
盧禦史看向薑福祿和於祭酒,面色露出幾分欣慰:“當初咱們兄弟三人歃血為盟曾發誓,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看來真的做到瞭!”
於祭酒打量四周,白瞭盧禦史一眼,鄙視地道:“就你戲多。”
既然事先有準備,三兄弟肯定有地方躲避,在孤墳附近貓著,宣傢的爪牙想破瞭腦袋都想不到。
好在傢中女眷早已分散離京,不然人一多,那就不是孤墳而是鬼村瞭。
“大哥,這涼風帶著濕氣,等天明保不準要下雨,咱們就在馬車裡過日子瞭?”
於祭酒想得開,他們是逃難又不是享受,每日糊弄一餐,餓不死就成。
看宣傢這陣仗,逆賊還不一定鬧到什麼時候,至少按照幾個月打算。
薑福祿吹胡子瞪眼,怒道:“自打你們跟著我,啥時候不是吃香喝辣?”
薑福祿為傢眷安排好退路,把人全部安頓好瞭。
兄弟幾個選擇此處,是薑福祿再三思量下的決定。
“你們跟著我來。”
馬車上,有從京城帶來的臘肉,風幹雞鴨等物。
薑福祿指揮李德趕馬車,等穿過草稞子後,他又細心地把壓塌的草扶起來,不留痕跡。
到達墓碑前方,薑福祿搬動石臺,當即露出一處隱秘的地道。
地道口寬敞,足以容納馬車。
這個秘密之地,修建瞭好幾年,之前裡面藏著薑福祿收受的賄賂。
後來北地戰事,藏著的寶貝大多送到黑市上換錢,這才湊夠二十萬兩。
從謝昭和薑玉珠離京開始,薑福祿派心腹管事來此地運送米糧,酒水,各色的吃食,做好萬全的準備。
“大哥,這是……”
這哪裡是地道,也不是地窖,足以用地宮來形容!
左邊有緩坡放置車馬,而右邊則是堅固的石臺。
內裡墻壁上放置油燈和燈籠,很是明亮。
再往裡去,有好幾間內室,不但有桌椅板凳,床榻,就連盥室一應俱全。
除瞭光線昏暗,竟然找不到半點毛病!
“書房有筆墨紙硯,有藏書,還有話本!”
盧禦史和於祭酒對視一眼,眼中難掩喜悅。
原本以為得露宿荒山野嶺,過乞丐一樣的日子,沒想到他們是來享受的。
地宮裡幹燥,墻壁上掛著裱好的字畫,書香氛圍極重。
薑福祿摸瞭摸胡子,得意地道:“怎麼樣,你二人可否滿意?”
“滿意,滿意!”
一日之間,盧禦史跌到谷底後又突然反彈瞭。
雖說是住在地下,但是聽薑福祿的開導,不用早朝,吃喝不愁,重點是少瞭他傢夫人在耳邊念叨,簡直就是神仙一般的日子!
於祭酒更是喜極而泣,握住薑福祿的手道:“大哥,還是你想的周到。”
庫房裡,至少存瞭百十來壇的陳年老酒,兄弟三人舉杯共飲,還有更開懷的事嗎?
“那是。”
薑福祿簡直不能更得意瞭,若是夫人陳氏在,他連喝一口酒也要看陳氏的臉色。
堂堂男子頂天立地,薑福祿偏生是妻管嚴,他是怕陳氏嗎?他怕的是雞毛撣子!
“沒有婦道人傢嘮嘮叨叨,你我兄弟要多自在有多自在。”
薑福祿等宣傢造反,已經等很久瞭。
他從庫房裡拎出來一個大箱子,內裡裝著玉牌雕刻的麻將,笑道:“有李德在,咱們搓搓麻將,喝點小酒,過神仙日子!”
薑福祿甚至制定瞭飲食起居計劃,拿出來給盧禦史和於祭酒看。
至於李德,很有利用價值。
“咱們想要吃的好,得麻煩李德做幾個下酒菜,打麻將三缺一也不可。”
四個人不多不少,這是薑福祿計劃好久的。
當時夫人陳氏還有些不願意,琢磨選個小廝和嬤嬤伺候。
薑福祿吹瞭吹胡子,哼哼兩聲道:“婦道人傢那點心思,真以為咱們不知道?陳氏安排眼線在我身邊,無非是想盯著我罷瞭。”
在地宮裡,薑福祿不怕醉酒,反正兩個兄弟酒品都不咋地。
提到自傢夫人,盧禦史和於祭酒同樣站出來,二人和薑福祿差不多,皆被管束。
“大哥,真希望宣傢那群烏合之眾能多蹦躂一些時日,咱們就當休沐瞭,等以後……”
兄弟三人堅定地站在新皇一派,蕭赦皇位穩固,三人的官位都得向上動一動。
“以後,你我皆為大齊棟梁,皇上身邊的左膀右臂,暢快的日子怕是都沒有瞭。”
薑福祿嘆息一聲,眼中的嘚瑟是藏不住的。
地宮裡有一處水窖,修建瞭一處池子當小澡堂子。
李德做酒菜,兄弟三人泡澡小酌。
盧禦史首先發話瞭,說道:“這朝堂上瞬息萬變,小弟一直以為衛首輔忠於皇上,沒想到他是太後的人。”
若不是宮變之時衛首輔露出狐貍尾巴,盧禦史萬萬想不到。
大齊君主歷來講究制衡之術,以往兩派鬥成烏雞眼,又是撒潑又是打滾免不瞭有演戲的成分,隻為皇上放心。
“哪成想衛首輔真的投奔瞭太後,小弟聽說他和太後不清白。”
盧禦史眨眨眼,宮內傳來的風聲,無風不起浪。
於祭酒也加入瞭八卦,貢獻出小道消息:“聽說衛首輔曾與太後看瞭一個太醫,衛首輔那方面差點意思,整日吃補藥。”
這些香艷傳聞,薑福祿也曾聽說,不過他看的更長遠:“難道你們就沒有想過,衛首輔背後的主子另有其人?”
“從前茂國公還在,有他支撐,勛貴人傢顯赫,賈傢一倒臺,樹倒猢猻散瞭,衛首輔的實力也比從前龐大。”
當初提議削減勛貴的勢力,就有衛首輔一份。
可衛首輔卻又有自己的小算盤,這中間錯綜復雜,盤根錯節,幾派各懷心思。
總之鬥倒瞭勛貴,無論是皇上,太後還是衛首輔,皆獲利。
“宣傢這些年來,除瞭宣祈以外,哪有能拿的出手的人?”
薑福祿吃瞭馬車裡帶來的葡萄,飛快吐著葡萄皮道,“或許,太後也在利用自己的娘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