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金花的算盤可能真的要落空,老爺子也不是那麼好忽悠的人。
顧爺爺剛吃完,手裡的碗還沒放下,顧小煙的老爸就來喊他過去瞭。
老爺子也沒推辭,將手裡的碗交給顧清清,起身跟著老大走瞭。
顧小煙傢裡早上也沒客人,就朱大海一傢過來。早上吃的是稀飯配咸菜,顧爺爺來看瞭一眼,沒吃。
於金花沒吭聲,沒說讓他吃,也沒說不讓他吃。
朱大海跟顧小煙坐在一起,低頭吃著,見瞭他,也沒打聲招呼。
顧老大問他:“爸!在老二傢吃飽瞭沒?要不要再喝碗稀飯?”
“不用,你吃,我吃飽瞭。”
顧爺爺坐在大兒子身邊,看瞭他一眼,覺得他這性子實在窩囊。男人怕傢裡婆娘沒什麼丟臉的,可怕的沒瞭自己的主意,沒瞭自己的立場,那就有點太慫瞭。
今天女兒定親,一會兒得來不少客人,怎麼連件像樣的衣服都不換?身上還是破破爛爛,補丁連著補丁,洗的發白的舊衣服。
褲子膝蓋和屁股都打著補丁,腳上穿的也不是解放鞋,是一雙自己做的鞋子,鞋邊還脫線瞭。
張著嘴,露出腳丫子,實在叫人看著心酸。
他這輩子孩子生瞭五六個,都沒站住,就得瞭兩個兒子,自然疼愛。哪怕兒子大瞭,馬上要當外公,他也還是疼惜。
隻是年紀大瞭,幫不上什麼忙,再疼惜也隻能放在心裡。
瞧瞧自己這一身,再看看老大穿的,實在是天差地別。
掏出口袋裡的手絹包,顧爺爺打開,拿出裡頭的三十塊錢,遞給跟朱大海說著悄悄話的顧小煙。
“小煙!今天是你定親的好日子,爺爺也不知道買點啥,這錢你拿著,自己喜歡買啥就買啥。”
接過錢,顧小煙拿在手裡瞅瞭瞅:“爺爺!是我一個人有,還是顧清清也有?”
顧爺爺心中一頓,感覺這大孫女就是上不瞭臺面,本來他都沒打算給,但是清清說都是孫女,不能厚此薄彼。
她反倒有臉問這話,也不覺得虧心。
壓下心底的不悅,顧爺爺盡量平心靜氣地回答:“你們倆都有,一樣多,都是三十塊,爺爺攢瞭好久才攢起來的。”
於金花端瞭一碗粥,吃著走過來,對顧小煙說道:“難得你爺爺大方一回,收著吧!”
顧爺爺臉色一僵,隨即自嘲地笑瞭:“說的是,難得我大方一回,別客氣。難得你們大方一回,請我過來吃餐飯,我也不客氣。就算在傢裡吃過面條瞭,還是要來坐坐。”
於金花被噎的說不出話來,顧小煙看瞭看顧爺爺,也不說話,將錢疊好,塞進自己口袋。
顧老大隻當沒聽見,低頭喝粥。
於金花跟隔壁村一個叫葛香芹的女人是結拜姐妹,也不知道這兩人是怎麼看對眼的,三年前結拜的,時常來往。
葛香芹的男人是隔壁村的村長,管著碾米場,於金花去碾米,從來都收半價。
村裡人都說於金花是為瞭這個才跟葛香芹結拜的,到底是不是也沒誰去問過。
就算問瞭於金花也不可能說出來。
葛香芹來得早,準備給於金花幫忙的,好姐妹傢裡辦喜事,那必須過來幫襯一把。
於金花自己沒有姐妹,葛香芹也沒有,兩人相互結拜,正好有瞭姐妹。葛香芹比於金花小,自然是妹妹。
“姐!我說來給你打下手,你這就吃上瞭。”葛香芹就一個人來的,看於金花在喝粥,知道自己來晚瞭,連忙解釋,“我早上在傢裡忙瞭一會兒,晚瞭。”
於金花放下手裡的碗,招呼葛香芹坐下,從鍋裡端瞭一碗面條出來,遞到她面前。
面條上還臥著兩個雪白雪白的荷包蛋,翠綠的蔥花撒在上頭,撲鼻的香。
看的朱大海眼珠子都直瞭。
丈母娘這是什麼意思?瞧不起他?有好東西留著給外人也不給他?
用手肘捅瞭捅顧小煙,示意她看葛香芹面前的面條。顧小煙是個慫包,老媽做的決定,她哪兒說什麼,隻能朝著他微微搖頭。
那意思很明顯,就是讓他閉嘴,什麼都不要說。
朱大海的心裡莫名地覺得委屈,覺得於金花沒將他放在眼裡,對他刻薄又小氣。
既然煮面條,為什麼就不能多煮一碗?別人吃得,他這個新上門的女婿吃不得?哪裡有這麼小氣的人?
要是蘇清瑤,絕對做不出這種事來。
顧爺爺的心裡同樣有點不舒服,怎麼說他都是老大的父親,孩子們的爺爺。誠心誠意喊他來吃飯,居然給他喝稀粥,給外人吃面條。
這差別對待簡直不要太明顯,看他老瞭不中用瞭,就這樣明目張膽地苛待他。好在面條他也不稀罕,在傢裡吃過瞭。
要是沒吃,說不定還真被她饞到瞭。
面條在他們這裡算是稀罕東西,大傢不常吃,都是來客人瞭,或者是辦什麼喜事瞭,才買點來充場面。
看顧爺爺今天穿的上下一身新,葛香芹閑聊似地邊吃邊打聽:“喲!老爺子!你好福氣,毛料都穿上瞭?”
顧爺爺舒心地笑,覺得她這問題問的好,正愁沒地方顯擺,氣氣老大媳婦呢,這就送上門來瞭。
他也不隱瞞:“我傢清清給買的,買瞭三件,她爸媽和我都有。褲子鞋子都是,我傢清清是不是很孝順?”
顧小煙聽的想吐血,言外之意就是她不孝順唄!
於金花眉頭皺瞭好幾下,可這話頭是她好姐妹挑起來的,老爺子隻不過說瞭實話,她也不能發作。
到底今天傢裡辦喜事,鬧起來讓人說她沒肚量。
“哦!你孫女真是孝順。”葛香芹臉上表情訕訕,知道不適合再聊這個話題,換瞭一個,“老爺子吃過瞭?”
“吃過瞭,我在老二傢裡吃瞭來的。”顧爺爺漫不經心地說道,“老二傢早上也吃面條,還炒瞭菜來配,煮瞭一大碗的荷包蛋,我吃瞭兩個,清清給夾的。”
聞言,朱大海頓時覺得手裡的粥難以下咽,知道蘇清瑤是個大方的。以前去她傢,不管什麼時候去,沒啥好東西招待他,蛋炒飯總要弄一碗來。
如今換成瞭於金花傢,第一次正式上門定親就讓他喝稀飯。
外人吃面條,他隻有在邊上邊上看著的份兒,不知道這丈母娘的腦子是怎麼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