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茶來的雲娘剛走到,就聽到自個娘娘這句話,端給居南一的茶杯原本輕輕地放下此時也哐啷一聲,杯碟相撞發出刺耳不合時宜的聲響。
“居丞相,請用茶——”雲娘掩飾著尷尬,娘娘這話說的,是唯恐天下不亂麼?
居南一意外自己並沒有想象中的那樣生氣,或許是上輩子聽這樣“刺耳”的話聽多瞭,現在的這個份量甚至連他轉身就走都夠不上。
“皇後娘娘,臣自然沒忘瞭您的身份。”居南一開口說道,上輩子她甚至坐上瞭太後的位置,居南一站起身,知道此時說再多也不能讓女子信服,他要做的已經達到目的,告訴她自己的想法,“但請娘娘相信臣,臣所做的一切都是為瞭娘娘著想。”
鄭念如十分意外,眼前鎮定的局南一以及這一段話讓她更加的意外,他沒有暴跳如雷,如被火燒到屁股的猴子,轉身就走。
居南一甚至更意外地從容不迫地行瞭一禮,轉身才走。
“慢著——”鄭念如坐不住瞭,他要做什麼,他說這話什麼意思。
若是其他任何人,在鄭念如跟前說出這番話,南門宇也好、銀河也好,但這人決不能是居南一。
居南一沒有停下來的意思,他不生氣並不代表他會想聽接下來鄭念如這些難聽的話,而且目的已經達到。
念夏想要上前攔住居南一,卻又不敢。
居大人嚴肅起來的模樣,連呼吸裡都寫著生人勿近。
“居南一,你停下——”鄭念如聲音高瞭幾分,連慵懶閑適的做派此時也顧不得,站起身,手裡的茶杯就要扔出去。
“娘娘——”雲娘一把抱住自個娘娘的手,娘娘使不得。
居南一微微一頓,想要轉身,卻覺得轉身未必是一個正確的選擇,至於婚約之事,居南一也清楚,想要事情有轉機,還在鄭淙元那裡,可是,他還是忍不住先來到這裡。
“居丞相——”念夏顫巍巍地上前一步,娘娘生氣瞭,你可不能再往前走瞭。
居南一站定,並未轉身,不用腦子猜也知道,留下來隻能是承受女子得怒氣,隻是不留下……
哎……
居南一轉身。
“臣……”
“哐當當——”茶杯沿著居南一的胳膊直接砸在瞭地上,雲娘到底沒攔住,下一刻見沒砸到人,雲娘又松瞭口氣,沒砸到好。
“居丞相,本宮與皇上是一片好心,為丞相選瞭這樣一門婚事,居丞相應該感恩戴德才是。”鄭念如言語冰冷,更怕的是,事情兜兜轉轉,還是回到瞭原來。
這一輩子,雖然不能如她意,但至少,她與鄭淙元之間還有可能,比上輩子的可能性更大。
居南一抬頭看向鄭念如,她的心思在他的意料之中,他嘗試著站在鄭念如的角度去想問題。這是上輩子他從未做過的事情,也嘗試著,他可以慢慢地接受那些無法改變的事情,朝著他要的方向而去。
“臣的心意已明,且堅如磐石。”居南一慢慢地開口,目光落在眼前的少女身上,深知少女錦緞之下未成熟的心思,或許更不知什麼才是真正的男女之愛。
居南一以上輩子所有的記憶和這輩子發誓,她不知道。
鄭念如氣結,突然覺得眼前的男子就是狗屁不通,與他談話就是狗屁不通,什麼也講不通,對牛彈琴。
“居大人,本宮已經是皇後瞭,你覺得本宮為什麼要接受你的這份心意?”鄭念如向前一步,慢慢地走到居南一跟前,聲音平靜,卻冷如寒冰。
她是該讓對方知道,清楚地意識到自己的身份才行。
居南一聞言微微一笑。
“皇後娘娘,你覺得四殿下叛亂的事情隻是偶然?還是說,娘娘對南鄭的前景十分看好?如果再出一個四殿下,或者哪位世傢大族。前有乾道寺的預言,後有皇上病重,所以,皇後娘娘憑什麼覺得……”
鄭念如立刻看向居南一,威脅她麼?
居南一你長本事瞭?
“還是娘娘覺得,臣與南門世傢聯姻,南門世傢有瞭臣這樣的一座靠山,會不會覺得有所依仗,想的會更多?”
鄭念如沉默地看著居南一,什麼意思?
但是下一刻就明白瞭對方的意思,這明擺著是在威脅她。
想要南鄭國太平,想要居南一一心為南鄭國,她就要接受居南一?
鄭念如想通這一點,突然想笑,她就知道居南一不會按好心,有上輩子的記憶,她怎麼不知道居南一的野心。
鄭念如向前一步,的確啊,朝政上的事情,她從來不行,那些折子她看瞭就頭疼,更別說玩弄權術,她連參與的興趣都沒有。
而居南一向來是這其中的高手,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仿佛有些人向來為此而生。
“居丞相,你覺得皇上會讓你如此大放厥詞……”鄭念如的話未說完,居南一突然主動上前一步,伸手攬住眼前鄭念如的腰,在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之際,再向前一步,女子綿香溫暖的氣息就全籠在瞭男子的懷抱中。
居南一瞬間覺得忘記所有,低頭噙住那張合的紅唇,柔軟的觸感裂傳散瞭全身,屋內頓時一片安靜。
而居南一在少女發火的前一瞬,果斷放開瞭懷中的人,盡管再不舍,盡管再控制不住,居南一也知道現在不是時候。
“臣先行告辭。”居南一轉身,大步朝著晨合宮外走去,仿佛晚一秒,就會做出連他都會後悔的事情一樣。
“哐當當——”居南一腳跨出晨合宮大門的那一瞬間,身後傳來瞭一連竄的聲響,碎裂的瓷片、倒下的花架、器皿,居南一突然覺得心情不錯,第一次覺得,他比上輩子更加能欣賞這破碎的聲音。
……
“皇上,今日月色不錯,天氣也回暖瞭,圓子裡桃花開的正好——”杜公公小心翼翼地說著。
鄭淙元抬頭,看瞭一眼杜公公,有些反常,進來三四次,說的就是月色不錯這樣的話。
杜公公低著頭,隻是目光下意識地看外面。
“好,就聽你的,出去走走——”鄭淙元合上折子,慢慢地站起身,杜公公上前兩步,拿起一旁的披風遞瞭過去。
鄭淙元接過,自己披在瞭身上,抬頭看瞭一眼窗外,月色的確不錯。
“桃花?那園子裡的有幾株十分不錯的梨樹——”鄭淙元說著,杜公公立刻點頭。
“皇上說的不錯,南面那幾株杏樹開得正好呢。”
鄭淙元餘光看瞭一眼杜公公,黑夜裡賞什麼花?這是有話不敢說,等著他自己去呢。
鄭淙元這幾日也已經慢慢地出瞭房子,隻是在晨元殿外轉一轉。畢竟,他身上的“毒素”是不是真如太醫所說,已經被壓制住,還需要一段時間的觀察。
“走吧——”鄭淙元心情不錯,抬腳在杜公公的引領下就朝著殿外走去,杜公公小步跟著,如今隻隔著半米的距離,甚至這幾日來,奉上吃食與衣物,杜公公也沒有感覺半點異樣。
月光下,無風,鄭淙元信步走到園子裡就明白瞭杜公公的用意,因為這個角度,那晨元殿東南角隔出來的偏殿一覽無餘。
此刻,幾個明顯不是禁林禦的侍衛正守在偏殿口,偏殿內燈火通明。
鄭淙元立刻知道,今日這樣晚折子還沒有送過來的原因瞭,因為,鄭淙元認出瞭這些事長公主府裡的侍衛,紅白相間的侍衛服侍,顏色艷麗的想要認不出都難。
鄭淙元以為鄭天心已經知難而退,卻沒想到,鄭天心還沒有放棄。
“居丞相不在宮裡?”鄭淙元開口問道。
“皇上,居丞相午間出宮瞭,一直沒……”杜公公正等著呢,一邊是皇上的胞姐,一邊是位高權重的居丞相,杜公公自然不敢告狀,隻能含糊其辭說道。
“去看看——”鄭淙元哪裡聽不出。
“叩見皇上——”
“叩見皇上——”偏殿門口的侍衛黑壓壓跪下瞭一片,聲音倉促,誰也沒料到皇上這個時候會來啊。
不是皇上從來不出晨元殿的麼?
侍衛想要進去通傳已經來不及瞭,鄭淙元抬手就制止瞭要進去的侍衛,抬腳就已經朝著裡面走去。
這是一個簡單的偏殿,出瞭正屋就是側屋兩排圍成的一個回字型,院子裡甚至連花草都沒有,一水的地磚鋪通。
鄭淙元還沒有到廊下,就聽到屋內傳來的輕聲吟唱的聲音,屬於男子的低婉繾綣,酒香跟著飄出來。
鄭淙元的臉色不悅瞭幾分,門口站著的侍衛十分激靈地跪瞭一地。
“叩見皇上——”聲音高而耿直,顯然是給裡面的人報信,跟著屋內的聲音戛然而止,細細鬼祟衣衫摩擦的聲音。
鄭淙元走進屋內時,地上已經跪瞭三個人。
鄭天心坐在居南一往日裡坐的那張椅子上,看來人隻是眉頭挑瞭挑,臉色暈紅,手裡的杯子倒是放下瞭。
“皇上怎麼有空過來瞭?”鄭天心站起身,很隨意地行瞭一禮。
鄭淙元看跪在地上的金蘿等幾個侍女,中間一人錦衣華服,是男子的裝扮,此時頭埋在地上,肩膀止不住的顫抖著。
“皇姐繼續呆在這裡的話,我空的時間會更多。”鄭淙元平靜地說道,看瞭一眼桌上的折子,有些已經掉落在地上。
“皇上,你覺得那居南一是不是眼瞎?”鄭天心笑著開口,上前兩步,步履已經不穩,金蘿連忙扶住,有些擔憂地看著自個公主,想說什麼卻不敢。
“是,他眼瞎。”鄭淙元沒功夫與對方瞎扯,“不然也不會到今日還未成婚,不過朕已經做主賜一門婚事給居丞相。”
鄭天心有些意外地看向鄭淙元,突然笑瞭,並沒有因為鄭淙元的話而著急。
“你確定他會聽從你的安排?”鄭天心搖搖頭,“以本宮這個過來人的身份告訴你,他一定有心上人,而且十分的相愛,不然,怎麼會連看一眼本宮都不看。”
“皇姐想多瞭。”鄭淙元沒放在心上,居南一如今的身份地位既然有心上人,且十分相愛,那成婚時順利成長的事情。
“你不信?”鄭天心癡癡地笑著,指著地上的那少年。
“你看他,雖然表面上順從,但是,本宮從他的眼裡看到的隻有諂媚趨炎附勢。本宮看過那麼多男人,又怎麼看不出……”
“長公主醉瞭,你們帶長公主回去。”鄭淙元避開靠上來的鄭天心,那些帶著酒氣的話並沒有放在心上,淡淡地吩咐道。
“是,謝皇上,謝皇上——”金蘿趕緊磕頭,讓侍衛進來,一並帶著長公主出去瞭。
杜公公見此終於松瞭口氣,這些算清靜瞭。
“回去吧——”鄭淙元看瞭一眼杜公公,心知對方怎麼想的,“往後遇到這種事,不必猶豫,直接稟報。”
“奴才遵命,奴才遵命——”杜公公立刻跪下來,連忙說道。
鄭淙元轉身就走,這麼多天來,杜公公心思細膩,謹小慎微,倒也是個能辦事的,所以鄭淙元才會多嘴說一句,也有栽培之意。
鄭淙元的腳剛出偏殿,居南一已經跪在殿外。
“臣叩見皇上——”居南一聲音平靜,聽不出任何的情緒。“多謝皇上——”
鄭淙元心底的異樣還沒有升起,隻聽到局南一開口轉瞭話題。
“平身吧,南一,以後長公主不會再來瞭。”鄭淙元說道。
“臣多謝皇上——”居南一聲音依舊平靜,鄭淙元突然疑惑地轉頭。
“南一,朕看瞭皇後選的那些人,都十分好。畢竟長公主是朕的皇姐,若想真的擺脫她,你還是成婚讓她斷瞭念想才好。”
“皇上,臣還沒有成婚的想法。”居南一立刻說道。
“哦?為什麼?”鄭淙元看向居南一,莫名其妙地響起鄭天心的話來,有心儀之人?
“臣的事是小事,況且,臣覺得南門世傢對南鄭有更重要的意義。”居南一不卑不吭。
鄭淙元心裡微微一動,會不會太冒險,他不是沒想過。
“此事暫且不提,先把折子送過來吧。”鄭淙元開口說道,現在談這些都為時尚早,鄭淙元抬腳離開,他要好好想一想。
居南一退至一旁,恭送男子出去。
鄭淙元心事重重,因居南一的一句話,杜公公在旁邊一句話也不敢說。
雖然,居丞相隻是隻字片言,但杜公公也聽出來絕對是能顛覆南鄭的大事。
突然,鄭淙元站住,目光若有所思地看向眼前的路,仿佛在想著什麼。
杜公公靜靜地候著,他覺得居丞相太過冒進瞭。
“杜省,剛才居丞相從哪邊過來?”鄭淙元突然開口問道,居南一出現的突然,而且這個時候不應該再進宮,而且,這並不是重點,重點是男子身上的那一抹若有若無的香味。
(本章完)